时间旅行的女孩

彭柳蓉

琉璃回到马车上，让白客载着她们去张寡妇的家。琉璃看起来格外疲倦，神情恍惚。白客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驾着马车穿过金陵城的大街小巷，来到了张寡妇家。

马车里，明染睁开了双眼，轻声说：“真奇怪。我感觉到了污染物，也感觉到了其他古怪的东西。”

明染察觉到琉璃有些魂不守舍，问道：“你怎么了？”

琉璃勉强笑笑：“我第一次独自用绿妖精种子吸收了寄生在人身上的污染物。明染，被污染物寄生的普通人都活不长吗？”

明染愣了愣：“是的，最长不会超过五年。你认识的人被寄生了？”

琉璃沉默了几秒：“是我爹……”

明染握住了琉璃冰凉的手：“等解决了这次的事情，我们问问鸣幽有什么方法可以帮你。”

张寡妇今夜睡得不安稳，她没去放河灯，也没有和相熟的姐妹见面。她浑身发冷，把厚棉被拿出来盖着，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房梁：“双燕，我要死了。这日子真是难熬，我本以为日子好起来了，却没想到自天外飞石坠入金陵城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不远处的椅子发出轻微的声音，似乎有人坐在上面。

张寡妇哭了起来：“我好饿，你却不允许我吃人。”但凡自己流露出想伤害人的行为，双燕就会用各种方法提醒别人，甚至不惜打晕自己。偏偏那些黑色烟雾伤害不了双燕，自己却一天比一天虚弱。

一阵凉风吹过，张寡妇冷得浑身发抖。黑色烟雾从张寡妇的身体里离开，它仿佛拥有自主意识，先是在床的上空盘旋，隨后飞出窗外，在月光下越过墙头，俯视着巷子里的马车。它感觉到美味的食物就在里面。

与此同时，明染在马车里抬起头，她感觉到了黑暗中的窥探。明染拿出绿妖精种子，跳下马车。她看到了在墙头盘旋的黑雾。如果不彻底囚禁这些来自异域的敌人，它们就会毁掉这座城市。

污染物为什么会冒险离开寄主？是它感觉到了时契者的到来？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变故？

夜晚的风送来淡淡的花香，月光照亮了墙头的花枝和湿润的石板路。污染物冲向了站在马车前的明染。

明染摊开手掌，绿妖精种子飞了起来，飘浮在她的手上。这一段时间，她学到了许多新东西，能够更加娴熟地使用禁锢污染物的方法。

污染物在半空中停下，它察觉到了眼前猎物的危险。它没有能从之前的寄主那里补充足够的能量，只是吸收了寄主的部分生命力。如今它的实力不及曾经的十分之一。

污染物决定逃走，它分散开来，化为数十个拳头大小的黑色烟雾向不同的方向逃窜。这时，明染发动了时光之力，时间的流动停止了。

马车里的琉璃没有受到时光之力的影响，她凝视着明染。强大、自信的明染一直给予她帮助，她想成为像明染那样的人。

绿妖精种子将黑雾吸收，明染收回了时光之力。

异人司的白客走进了张寡妇的院子，他感觉到了“异人”的气息。院子里的“异人”可能刚刚觉醒，还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气息。

白客侧耳倾听，身影如闪电一般蹿出，一把捉住了香樟树下阴影里的人。那原本没有任何人的地方渐渐出现了一个少女，是双燕。

“你……你是什么人？”双燕害怕地问。

白客微微一笑：“我是和你一样的人。我们这样的人不适合待在原来生活的地方。你跟我回异人司吧，在那里你能吃饱，也不怕被人当成妖怪。”

明染和琉璃进了院子。琉璃一眼就认出了双燕：“双燕姐，你怎么在这里？”

双燕看到琉璃，松了口气：“张奶奶还在屋里躺着。”

明染和琉璃进了屋，一眼就看出张寡妇应该就是之前污染物的寄主。

明染询问白客：“她被污染物寄生过，需要好好调养。异人司能将今夜被污染物寄生的人集中起来照顾吗？毕竟他们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白客点了点头：“异人司的药师会想办法救治他们的。”

双燕说：“我可以去照顾张奶奶吗？她身上的黑雾一直想要让她伤害别人，但被我阻止了。”

白客有些惊讶：“你不怕那黑雾？”

双燕乖巧地点头：“不怕。它没办法伤害我。我一直不让张奶奶走出院子。”她看了琉璃一眼。琉璃来的那天，张奶奶就想把琉璃留下来，她提醒了琉璃好几次。

明染听鸣幽说过，“异人”对污染物更具吸引力。被污染物寄生的“异人”会发生变异，没想到金陵城里还有一个无法被污染物寄生的“异人”。

明染对白客说：“双燕很重要。你把她和张寡妇安顿好，我们去玄武湖见鸣幽，之后会回异人司找你。”她心中惦记着留在玄武湖的鸣幽，决定连夜赶往玄武湖。只是，此时的金陵城有宵禁，虽然异人司获得了特许，能在城中自由行动，但出城还是要得到授权。

白客派人将张寡妇、琉璃的父亲等人送去异人司旁的院子里调养，自己则驾着马车送明染和琉璃去玄武湖。

明染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白客驾着马车在黑夜里飞驰。明染坐在马车里还在思考：污染物造成的污染在异人司和时契者的配合下得到了控制。但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新的陨石降临这座城。这种投放污染物的方式应该无法太过密集和精确，毕竟有太多因素可能改变陨石的飞行速度和方向。

明染低声问：“琉璃，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琉璃的爹需要调养身体，也许无法工作了。琉璃的娘大病初愈。琉璃才十二岁，在药铺当学徒，也无法挑起家庭重担。

琉璃低声说：“我不知道。”

明染给琉璃出主意：“也许你可以在异人司工作，他们的待遇应该不错。或者等你更强大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别的时代解决污染物的问题，让鸣幽付你酬劳。”

琉璃说：“鸣幽和我说过，为了不造成改变时间线的危险，我和你需要尽量少碰面。”她白天在跟随鸣幽前往玄武湖的路上，曾和鸣幽谈过她和明染莫名的交集。鸣幽说，时契者不能和其他时代的人多次见面，那可能会导致时间线的改变。

明染愣住了：“是吗？”为什么鸣幽不直接对自己说这件事？

琉璃叹了口气：“那些污染物会不断地从天外降临吗？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对污染物来说，人到底是什么？”

明染握住琉璃的手：“污染物把人当成猎物，这种事情，我无法容忍。污染物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护普通人，不要让这个世界被污染物侵占。”

琉璃想到了什么，露出笑容：“至少，今夜我们守护了金陵城。”

漫天朝霞里，马车在小路上前行，微风吹拂，玄武湖的水面上铺着美丽的霞光。

明染跳下马车，穿过荒草地，伸手触摸湖水。就在她的手触及湖水的刹那，她感觉到了湖底的画面：鸣幽盘腿坐在湖底，寂静如雕塑，他的右手按在常安的身上。鸣幽和常安裹在一层薄薄的白光里，仿佛来自异域的幻影。

明染跃入湖水，时光之力让她得以保持顺畅的呼吸。她潜入湖底，靠近仿佛沉睡的鸣幽，明染看到鸣幽在黑暗里缓缓睁开双眼。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此刻的鸣幽让明染感到陌生。恍惚间，明染觉得鸣幽看起来不像是超市里遇到的少年，而是在岁月里经历了许多悲欢离合的中年人。

常安身体周围的白光浓郁了起来，将常安层层包裹。鸣幽望向明染，对她伸出自己的左手。明染缓缓握住鸣幽冰凉的手，感觉到一股吸力将她的时光之力吸走，注入光茧之中。

一道裂缝突然出现在了鸣幽的身前。那是一道充滿毁灭气息的裂缝。明染诧异地看着裂缝，她感觉到了来自异域的气息，是鸣幽将这道裂缝带到了湖底吗？

鸣幽将光茧推入了裂缝，那是狂暴的亚空间，亚空间里狂暴的能量射线能抑制污染物的复苏。

鸣幽心中感激明染。要不是明染成长得足够快，他独自一人根本无法将超级污染物流放到亚空间里。明朝之行，鸣幽第一次将明染视为可以信任的伙伴，而不是一个新人。

可怕的裂缝关闭、消失，它泄露出的气息让玄武湖里的鱼群逃得更远。清晨的阳光从湖面照下来，鸣幽凝视着明染的脸，露出浅浅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白色斑纹老虎扑进了湖里，溅起高高的水花，它兴高采烈地游到明染的面前。

明染跟随小喵向着湖面游去，直到冲出湖水，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鸣幽湿漉漉地躺在草地上，感受微风吹过面颊。明染靠着小喵，发现小喵的毛发和自己的衣服正在快速变干。这难道是小喵独有的烘干魔法吗？

琉璃看着眼前的两人一猫，感到十分开心。在街头看着人海时，又或是在午后的树下休息时，她时常觉得孤单。在认识明染后，她心中的缺口似乎被填满了。

异人司的白客看着湖畔的三人一兽，他从异人司的档案里见过时契者的记载。毫无疑问，眼前的三人不是“异人”，而是更为稀有、强大的时契者。白客没想到的是，时契者们是如此的年轻。他由衷地感谢年轻的时契者们，是他们守护了这座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