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修革命文献《讨论进行计划书》

田婷婷

为庆祝建党100周年，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中国共产党历史展览”于6月18日开展。此前，为满足展览需要，国家图书馆修复室临时接收了一批“急诊病人”——15册革命文献。这批文献存在不同程度的破损，如书页脱落、边缘裂口缺损，封面封底散落、书脊破损等，因借展在即，需要尽快完成展览前的修复维护，时间紧而任务重，于是开启“急诊”通道。接到“病人”后，我们很快进行了分诊，将它们分配到不同修复师那里进行诊断、治疗。笔者负责的几件中，《讨论进行计划书》引起了笔者的注意。

基本情况

这件《讨论进行计划书》是一本小薄册，32开大小，共33页，两面印刷，书页共两叠，最后一页为单页。此书著者是列宁，译者为成则人，由广州人民出版社1921年12月出版，已近百岁。封面正中竖行印有书名，左侧书写有两列文字，内容为“即一九一七年的《论策略书》及《论目下革命中无产阶级的任务》”，右侧粘有一张白色纸条，上钤印一方，方形朱文，印文为“高尔松”，下方钢笔书写“赠”字。

总览外观，封面、封底及书脊有些许破损。此书用棉线三眼平订，因后书皮破损，棉线在书皮缺损处外露。翻开书页仔细检查，发现书页在订线处存在不同程度的折断痕迹及断裂破损，卷尾书页在书脊处有断裂破损，书头、书脚侧视可见各页边缘折断，右下角有缺损。观察书页颜色及断裂情况推测，这件文献应该存在酸化的情况，具体的酸化状况尚需进一步检测确认，于是开出书页表面pH检测单，为是否脱酸提供数据支持。

我们对这件文献进行了酸度检测。以HANNA Hl9917lpH计检测文献第一页的pH值，书页边缘为4．05，中间部位为5.15，说明纸张明显酸化，边缘部位酸化更为严重。按照WH/T22-2006《古籍特藏破损定级标准》，此文献酸化平均值达到二级破损。

治疗建议

书页酸化变脆，加之平订的方式，书页打开角度受限，订线固定书页处难免出现断裂损伤。如果只是对断裂处作常规的加固处理，治标不治本，在翻阅或展陈过程中，仍会出现新的断裂并继续恶化。

结合检测数据综合诊断后，给出如下治疗建议：首先对文献做脱酸处理，脱酸后修补相应破损，然后以侧面缝线的方式对原装订形式予以改进，彻底解决书页固定处的断裂问题。

脱酸治疗

《图书馆纸质文献的酸化与脱酸》一文指出，文献纸张经脱酸后，抗老化性能显著增强，耐久性提高，从而延长文献的保存寿命，而酸度较高的图书，经脱酸后其寿命会延长2-5倍以上。此文献酸化比较严重，脱酸不但能提高其保存寿命，根据以往经验，脱酸后书页也会略微软化，脆化状况会有所改善，因此，脱酸势在必行。

脱酸有多种方式，修复中的脱酸常用水相脱酸的方式，一般以清水清洗书页。虽然北方的水质偏碱性，一般pH值能达到8以上，但单纯用水的脱酸效果有限，不但需要反复淋洗、浸泡、换水，而且作用时间需要比较久，不适用于酸化严重的文献脱酸。如果脱酸后要达到一定的碱储量，必须要结合脱酸剂使用，尤其是对于酸化嚴重的文献。水相脱酸能有效去掉书页中的酸性物质，适用于墨色稳定的文献。对于脱酸剂的选择，最简单易行的当属氢氧化钙。氢氧化钙相对碳酸钙镁之类在水中的溶解性高，碱性强弱可根据需要调整，能相对比较快速且有效中和纸张中的酸性。脱酸后纸页中残留的氢氧化钙会与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反应生成碳酸钙，使纸页的碱性降低，pH值可稳定在7.0-8. 5之间。

脱酸前先对书页的墨色情况作了初步测试，印刷墨色稳定，第一页钤印的“北京图书馆藏”印章遇水也很稳定，于是以清水清洗结合碱性脱酸剂的方式进行适当脱酸。

脱酸前清洗书页，选用饮水机中的饮用水，其pH值约在8左右，偏碱性。清洗不但能去掉书页上的污脏，还能使书页的酸化状况略有改善，相当于缓解与过渡，能避免脱酸时书页与脱酸液的pH差距过于悬殊而导致的不适状况。脱酸液氢氧化钙的浓度选择比较重要，20℃时饱和的澄清石灰液pH值一般在12.65，取澄清液，将其稀释100倍使用，脱酸时将清洗后的书页浸泡于脱酸液中20至30分钟。清洗脱酸后，待书页完全干燥，检测首页边缘pH值为7.25，中间部位为7.46，达到了脱酸的目的，脱酸后的书页也会相较之前柔软一些。

修补加固装帧改进

脱酸治疗后，对文献的缺损处进行了修补加固，因同类的机制纸缺乏，缺损面积不大，用手工纸替代修补缺损处。机制纸文献的修补材料缺乏，也是需要解决的问题之一，之前有同行用自制纸张、手工滴浆修补解决这种补纸缺乏的问题，都是可以尝试的途径。

脱酸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纸张酸化发脆的问题，但不能逆转这一必然过程。脱酸后的文献，纸张的柔韧性虽有一些提升，但仍旧是已经老化的文献。另外，酸化发脆只是原文献在订线处断裂破损的原因之一，另一主要原因是装订方式不当。原文献平订的方式导致文献不能完全平展开，翻阅时，书页在订线固定部位极易产生折断的现象，新纸文献的纸张柔韧性好，此点尚不突出，但对于纸张已经明显老化、脆化的纸张，此种装订方式无疑是不合适的，需要改变装订方式，便于文献的展阅使用。

原文献书页为两帖，最后一页为单页，这种几页套叠的帖式结构适合做中缝锁线的装订。于是，修补破损后，预先对书页的中缝位置用超薄的马尼拉麻纸进行适当加固处理方便后期的手工缝线锁线，最后一页单页通过纸张连接于第二帖后面，锁线时一同装订。将锁线位置在白纸上确定，根据确定的眼位扎眼后以细麻线锁线装订，再粘装前后书皮。改装后的文献，能够完全展阅，非常有利于文献的展陈使用。

治疗效果与想法建议

经过脱酸和装帧方式的改进，《讨论进行计划书》得到妥善的修复治疗，标本兼治，彻底解决了原文献因为装订方式及酸化引发的书页折断破损问题，便于展陈及阅读使用，也有利于文献的长久保存。

《图书馆纸质文献的酸化与脱酸》一文提到，国家图书馆于2003年开展了馆藏文献酸度检测（如图表所示），结果表明，馆藏纸质文献已经酸化比较严重，即使是保存较好的善本古籍文献的酸度也已到了快速变质的临界值6.1，其他各类文献中除港澳台的图书和期刊以及方志家谱、名人手稿外，pH值都在5以内，酸化比较严重，其中中文报纸、期刊酸化更为严重。

这项调查是2003年开展的，距离现在已有十七八年，原已酸化的文献理论上酸化更严重了。针对不同情况提出以下不同建议。

建议一：对于只是酸化不需修复的文献，建议尽早做整本脱酸处理。国家图书馆文献保护组的整本脱酸设备与技术已经研发成功，且在民国文献脱酸方面有成功应用的案例，而馆藏新善本酸化状况比较严重，建议将整本脱酸处理尽快提上日程。

建议二：对于需要修复的破损文献，首先建议将酸度检测作为常规检测项目，为文献的脱酸处理提供依据。其次对于已经酸化的文献，建议将脱酸处理纳入修复的必要环节，脱酸时根据具体情况，选择脱酸方法与脱酸剂，在脱酸过程中尽可能保证文献的安全。如果属于水敏文献，建议选用安全的无水脱酸剂进行喷涂脱酸处理。如果是墨色稳定的文献，建议进行水洗结合氢氧化钙脱酸。氢氧化钙水溶液浓度的选择，是需要进一步探讨的问题，浓度低了达不到脱酸的作用，脱酸后文献上面的碱储量不够；而浓度高了，碱性过强，对酸化的文献恐有损伤。

针对修复中遇到修补材料缺乏的问题，《讨论进行计划书》的修复虽只是一例，但也反映了文献修复工作对于修补材料的多样性要求。古籍善本、碑帖拓片、舆图、年画、少数民族文献等各类古籍及特藏文献用纸多样，因补纸选配要求与原文献尽可能接近，即使国图库存各种修复用纸，仍时常感觉没有匹配的补纸。这种问题的解决，一方面有赖于通过专项采购经费不断增加库存修复用纸的种类，每种量可以少一些，但种类需要多一些，不只是手工纸，还有机制纸以及地方一些特色纸张种类，浙江省图书馆在手工纸库建设、采购方面的做法值得我们学习借鉴。一方面在于通过检测及纸张定制、自制的方式，补充补纸，可有效提高补纸与原文献的匹配度。三件早期佛经修复项目中，我们已开始定制修补用纸，目前正在进行自制纸张的研究试制，希望未来能解决更多补纸不匹配的问题。另一方面是加强材料加工的研究，特别是一些二次加工的纸张及材料，如粉蜡笺、洒金笺等，通过加工工艺的研究，根据文献修复的特定要求自行制作各类二次加工的材料，这一工作我们也已经在开展中，比如关于粉蜡笺、瓷青纸的研究，在“天禄琳琅”修复项目中，我们遇到粉蜡笺、洒金笺、磁青绢的书衣，通过对材料的加工工艺研究并尝试制作，更好地满足了修复需求，修复效果也相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