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工男情商低,这日子怎么过?
2021-05-29王俊华
王俊华
真正的保护是什么?如果你给的不是对方想要的,那么,保护很可能就成了障碍,甚至是伤害。
“我生学校的气,但更生振宇的气”
角色总是透着特殊的气质,第一眼看到林静,我就猜出了她的教师身份,一位业务能力很强的初中语文老师。她的先生振宇很有学者的气质,在一家知名研究所做副研究员。
他们前来的原因是最近实在不知道怎么相处了,林静说:“我根本听不得他说话,他一说我就烦!”
原来,林静教学管理能力强,责任心强,担任学校初二年级语文组组长、年级主任已经有4年时间,属于学校的中层干部。一年多前,学校新来了一位管教学的副校长,不知道什么原因,林静觉得他对她很挑剔。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上个学期末,他以校内民主测评的名义,实际上只是找了几个平时和她相处不太好的人,说大家对她有意见,把她的年级主任、语文教研组组长给撤销了。
这太不公平了,太让人气愤了!林静觉得,这样处理好像她犯了什么错误一样,她确信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咽不下这口气,她需要一个说法,需要被公平地对待。这么大的一件事儿,她回家当然要在振宇面前抱怨,甚至大罵副校长小肚鸡肠、打击报复。她不相信就没个说理的地方,说要找校长,让校长知道,她工作没有失误更没有错误,被这样“下课”不公平。
可是,疫情防控期间,教学改在网上,不管谁去学校一次,都是好几件事集中办理,匆匆忙忙的,她找不到和领导说话的机会。加上她心里也有点犯怵,不确信自己一激动会不会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不确信校长会怎么想,结果会怎么样?于是,她打算退而求其次,给校长写一封信,毕竟写信有足够的时间想清楚、表达清楚,也能更理性地表达自己的诉求,希望领导给予重视,合理安排。
正是因为这件事,让林静不仅对单位怨气十足,而且把更大的矛头指向振宇:“我生学校的气,但更生振宇的气。”
“我就是想让她快点好起来”
我充满善意地把目光转向振宇,有意识地放慢语速:“振宇呀,你还好吗?”振宇苦笑了一下:“我……就是想让她快点好起来……我特别想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应该怎么说怎么做,她才能感觉到我是关心她的?”
我缓缓地点点头,安静地看看振宇,也看看林静,停顿了几秒钟,问振宇:“振宇,你很确定自己很关心她,对吗?”振宇快速、狠狠地点点头:“是的,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我把目光转向林静,想以缓慢的语速带动她也慢下来、静下来:“林静,你相信这一点吗,他真的是想关心你?”林静“唉”了一声,点头承认:“这个我知道,尽管我最近很难get到他的关心。”她说当初就是冲着他人好才选择他的。
我邀请她也邀请振宇在他良好用心这个地方待一会儿,去体验、确信……静静地,10秒钟过去了。林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好像没那么生他的气了。但是好无奈呀,他说话吧,就是说不到你心坎儿上。”
听了林静这句话,振宇也放松一些了,笑了笑说:“是,她天天说我理工男情商低”。我也笑了:“可是,智商高啊。在这个过程中,你做了很多,但是有一些无效,是不是?”他沮丧地点点头,说不仅无效,而且似乎起反作用,给她火上浇油。
我让他列举他所做的,他说:在家里多干活儿;儿子的事儿不再让她操心;告诉她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儿;给她举例,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儿多了,又不是咱一个人,别太在意;告诉她这样就教两个班的语文课挺好的,省得天天那么辛苦;阻止她去争取,告诉她什么也别说,那样只会自取其辱;还有就是,整天小心翼翼……
林静也承认,振宇够不容易的了,但这些做法让林静觉得:“学校有人故意刁难我也就罢了,他作为我最亲近的人,不仅不理解我,还好像我本来就不应该似的,这让我特别伤心。”她甚至觉得振宇是幸灾乐祸。
我跟振宇核对:“你这样做的目的,如果用一个词来表达,会用哪一个词?”振宇想了想,说是保护。振宇说,其实尽管他不愿意,但还是托人问了一下学校的另一个副校长,看看有没有可能给她恢复原职,人家说可能性不大,他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安慰她的。我问他,托人帮忙的事情林静知道吗?振宇摇摇头:“没帮成,也就没告诉她。”
这里,我们进行了一个区分并基本达成一致,即振宇的做法≠振宇这个人,他可能没说出让她满意的话,没能办件让她满意的事儿,但他是个特别好的人,也愿意帮她。
“我只需要你的理解”
林静在现场,我把振宇的问题交给她来回答:“这个过程中,振宇怎么做,你会感觉好一些?”林静摇摇头,有些无奈,但还是答应了:“你就是陪着我,听我说,我委屈、我生气、我不容易,我需要有人知道,你不要总打断我;我骂他们的时候,你不要觉得我不应该,哪怕你和我一起骂骂他们,我心里也会好受一些;你别总说没可能,不尝试怎么会知道呢?我不想和你说话的时候,你让我安静地待一会儿;我想写信问你具体意见的时候,你帮我出出主意;别总说别去想、想开些之类的话,更别说这样挺好,你没看到我很不好吗……”
说得差不多了,林静“呼”地长吐一口气,瞥了振宇一眼:“这回听明白了吗?我只需要你的理解。”然后又补充道,“还有,别说什么要不然我就辞职,你来养我之类的话,我现在还用不着你来养我。”
再看振宇,他的表情似乎在说,他知道怎么做了,但又不明白:“这些……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我问他,他理解的“解决问题”指什么?他说学校的事儿啊。我看着振宇,有意放慢语速,肯定地说:“不解决问题,而是关心林静,感同身受地理解这件事给林静带来的冲击和影响。”
然后,我问林静:“是这样吗?如果振宇做到你说的这些,你会感觉好些吗?”林静点点头:“我会觉得他能理解我、懂我、陪伴我、支持我,这就够了。”然后说:“他老想着学校这个事儿,更大的问题难道不是我心情不好、很抑郁吗?他这样做,我感觉好,不也是解决问题吗?”
振宇若有所思:“哦,这……样……啊!”我同意他说的,但可能需要在一些观点上做一些理清,比如去争取只会自取其辱等,她愿意更多地付出、奉献,希望得到社会的认可,无关对与错,这是她想要的样子,需要得到尊重,除非她自己选择改变。我说得直白一点儿:“林静想从你这里得到理解和陪伴,你的‘保护没对上人家的口味,就像她想吃苹果,你非要把香蕉塞给她。”
接下来,我们就怎样和林静共情进行演示和现场练习。振宇是个会学习的人,他很快找到了“我坚定地站在你身后”的感觉。我知道随着事情的进展,他们夫妇还要面临一些具体的挑战,但他们有了这种感觉,应对起来就会容易得多。
他们走后,我想起萨提亚模式的理念:问题不是问题,如何应对才是问题,如何满足渴望才是问题。我也思考夫妻之间真正的“保护”是什么,如果对方需要,你把他拦在身后、遮风挡雨的确是一种保护;如果对方更愿意冲出去,承担责任、扬帆远航,你的“保护”很可能就成了“障碍”,甚至是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