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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语言学视角下的年度新词隐喻机制研究
——以近五年“汉语盘点”年度媒体新词为例

2021-05-29罗甜谢亚军

广东开放大学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新词义项音节

罗甜 谢亚军

(湖南工商大学,湖南长沙,410205)

一、引言

语言与文化关系密切,近年来,语言与文化的研究也日渐成为研究热点。语言中的许多现象都可以从语言与文化的角度出发进行解释,语言问题也依此得以研究[1]6。随着社会生活的发展,语言系统也处于不断的演变之中,词汇是语言系统中最活跃的要素,因此,词汇系统中新词的研究可以为研究文化与语言的关系提供重要依据。

新词是一定时期下社会背景和语言环境的产物,新事物和新概念的产生,都会对新词创制提供基础[2]205。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信息化时代背景下,新旧词之间的交替格外凸显。“汉语盘点”作为国家语言资源监测语料库组织并策划的文化品牌活动,采用最新的语言信息处理技术,并结合后期的人工投票,确认并敲定年度新词新句、流行语等,描述并反映每一年中国及世界的社会生活变化。与网络用语、流行语相比,年度媒体新词可更全面客观地反映出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生活,且其构成与使用更符合规范性原则[3]82-83。“年度媒体新词”语料来源包括主流报纸,电台、电视台的节目转写文本以及门户网站的网络新闻,是使用频率最高、影响力最大、包容性最强的词语群,代表了中国主流媒体及公众的关注点。由此可见,“年度媒体新词”不仅为海内外汉语学习者提供了语言范本,彰显了汉语文化的魅力,同时也是汉语使用者与研究者们窥见语言与文化关系的一面镜子。本文选取了2015-2019年的十大年度新词作为语料(表1),从年度新词的构成、文化内涵及文化隐喻机制对汉语年度媒体新词予以分析。

表1 2015-2019 年度十大新词

二、年度新词的构成

(一)音节构成

音节是对话中自然感到的最小语音单位[2]75。根据音节的多少,可以把汉语词汇分成单音节词、双音节词等。改革开放后新词的数量呈倍数增长,在增加的新词中,有70%左右是双音节词,也有数量不少的三音节词。

以《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为例,新收录的词语中双音节词占比约54%,受文化要素的影响,和年度媒体十大新词的汇总结果有所出入。根据近五年来年度十大媒体新词的音节构成的数据,可以发现双音节词的占比远远低于多音节词的比例。2015-2019收录了双音节词5个,分别是信联、冰屏、留置、动产、红通,占近五年媒体新词总数的10%;三音节词17个,分别是夜经济、夸夸群、冰墩墩、杀猪盘、乡字号、进博会、限竞房、通俄门、金砖+、灰犀牛、地条钢、表情包、闺蜜门、获得感、网约车、小短假、阅兵蓝,占比34%;四音节词19个,分别为5G元年、极限施压、止暴制乱、接诉即办、直播答题、政治站位、消费降级、贸易霸凌、雄安新区、租购同权、勒索病毒、两学一做、洪荒之力、互联网+、摩拜单车、山寨社团、吃瓜群众、众创空间、一照一码,占比38%;五个音节及以上的词9个,分别为基层肩负年、中国农民丰收节、大数据杀熟、共有产权房、共享充电宝、阿尔法围棋、网络大电影、非首都功能、人民币入篮,占比18%。由数据可见,在年度媒体新词的语料中占比最多的是三音节词和四音节词,占总量的72%。

之所以造成这种结论上的出入,是因为《现代汉语词典》是当代权威词典,在收录词语时更注重保有语言的经济性和实用性原则,而年度媒体新词则是以词语使用率、公众影响力为评选主要要素,受文化、社会的影响较大。从这个角度来看,年度十大新词与文化各要素之间的互动更为密切,为我们探讨语言与文化的关系提供了保证。

(二)语素构成

语素是最小的有音有义的语言单位。在现代汉语中,语素一般是单音节的,如“山、河、笔、书、纸”等,也有多音节语素,如“彷徨、蝴蝶、参差、海洛因、冰淇淋”等。根据构成语素的多少,词可以分成单纯词和合成词。

通过对2015-2019年的年度新词进行整理后可发现,50个词语均为合成词。从构词方式来看,仍以复合结构为主,派生结构为辅。其中派生结构的新词包括金砖+、互联网+、闺蜜门、通俄门,剩余46个新词均为复合结构的新词。合成词能产性高,在词义表达上涵盖的信息量丰富。进入21世纪以后,新事物和新概念层出不穷,公众日益增长的表达需要亟待丰富的语言概念,合成词能够最大范围内满足文化生产的需求,使用频率高,故年度新词均为合成词。

三、年度新词的文化内涵

通过对近五年来年度新词反映的领域整理汇总可以发现,文化生活在新词创制的过程中有重要影响。根据表2,2015年新词反映文化生活的占比为30%,2016年占比为40%,2017年占比为10%,2018年占比为30%,2019年占比为30%。近五年来,新词反映文化生活的比例持续占有较大的比重,除2017年和2015以外,均列排行榜的首要位置。

表2 新词反映领域统计表

语言不仅仅是社会的产物,也是文化的产物。语言作为一种载体,是对当代社会风尚、价值观念、思维方式等文化信息的映射。从本文对年度新词的构成分析与文化隐喻分析的过程中,也可以看到文化在语言使用与发展历程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4]31-32。语言作为文化的载体,不仅可以记载民俗现象,也可形成反映社会文化要素的民俗词语[5]90-92。每年“汉语盘点”的年度新词、流行语、网络用语的公布,实际上扮演了“民俗镜子”的角色,它来源于民众的创造与使用,在官方的筛选中得以亮相,是揭示语言里文化民俗价值的重要推手。

不难发现,2015-2019的一些年度新词都反映了当代文化社群生存实景。这里的“文化社群”概念,类似于社会语言学中的重要概念“言语社团”,指在新兴文化大潮里衍生出的具有代表性的群体[6]64-70。在“自媒体文化”盛行的当下,微信、微博、论坛为民众提供了舞台,人人都是传播者,都可以享有消除时空差异的“金话筒”,由此衍生出了2016年度新词“吃瓜群众”这一文化社群;在“泛娱乐”文化大潮之下,恶搞、调侃文化经久不衰,权威与反权威两大社群有鼎立之势,便有了“山寨”与“正版”的博弈,“洪荒之力”与“丧气”的对峙;在当今“女权主义”“两性平权”的文化旗帜之中,女性社群在资本市场享有了更多的话语权,于是“单身”“大龄”“富裕”这类标签产生,“杀猪盘”这类新型网络婚恋骗局精准选择这一类女性社群。

就国内而言,“年度新词”“年度流行语”的颁布,都将载入史册成为汉语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年度媒体新词作为国家权威机构发布的官方文化活动,其在国内具有的舆论与文化导向功能也不容小觑。在“地球村”的价值形态下,我国年轻人对不同形态的价值观念更加开放与包容,这是一把双刃剑,在年轻人尚未形成稳定成熟的三观体系之前,过早的接受通俗文化或让“泛大众”的文化介入其成长过程,难免会对社会造成一些不稳定影响。在当下后疫情时代,社交媒体的传播和舆论功能愈发重要[7]24-30,因此,权威语言机构进行“汉语盘点”并发布“年度新词”起到了规范和标杆作用,有利于语言文化生活在稳定有序的轨道上发展。

“夸夸群”展现了我国当代文化生活的新型社交模式,不仅响应了正能量的号召,同时也为正面形象的输出打下了基础;“阅兵蓝”体现了从上至下保护环境的决心,以及众志成城的中国血脉文化;“进博会”一词则展现了大国文化与风采,不仅是国际贸易发展史上的创举,也是中国传承古老东方文化与开放盛世的恢弘华章。“汉语盘点”开辟了一条文化输出的道路,有利于提升我国的文化形象,增强自身的文化自信[7]143-148。

四、年度新词的文化隐喻机制

在修辞学中,隐喻是比喻的一种。随着认知语言学的兴起,隐喻的概念表达研究得到了学界的关注。在日常的词语概念表达中,运用隐喻手法可以增强语言的表达能力,更容易达到大脑的深层认知。除此之外,与隐喻密切相关的是语言使用情境的文化环境。认知本身与文化、社会是良性互动关系,无论是认知能力还是认知机制,都离不开文化环境的作用[8]105-109。通过汇总整理语料可以发现,大多数年度新词均立足于社会文化背景,在此基础之上运用隐喻手法来表达文化生活中新的概念。

(一)类推个案分析

在年度新词中,“××门”、“××+”、“××元年”的派生结构出现频率较高[9]87-88,类推出了一系列新词。比如2015年度新词中的“互联网+”,指的是基于互联网技术对各个传统行业产业链进行改造,二者有着融合发展的趋势。反映了在互联网技术高速发展的技术背景下,现代人对生产生活方式的进一步探索;2017年度新词中的“金砖+”,指称在原有金砖国家的合作范围内,让更多的国家赶上“金砖”的红利。这里的“+”不仅是成员范围的扩大,合作的纵深升级,同时也预示着一种新的道路与格局。

“+”原义表达“增加、多余”的含义,由原来的抽象符号,依据“原始域”向“目标域”的投射,产生了“升级换代与兼收融合”的概念。这种“名词/动词+”的构词模式,已经由认知隐喻的机制类推创制其他新词,比如新型的“人工智能+”、“文化+”等。同样地,2016年新词“闺蜜门”和2017年新词“通俄门”中的“门”,已经由原有的实体含义隐喻至较为抽象的“事件”含义;2019年度新词“5G元年”,以及随着国产大热科幻片《流浪地球》上映而火热了“中国科幻元年”一词,预示着“××元年”这一构词模式使用范围越来越广。在认知隐喻机制的应用下,“元年”一词由原本的“帝王即位第一年”,有了“划时代”的含义。类推是创制新词的重要方式,诸如“门”、“+”这样的构词语素还有许多,比如广泛应用的“化”(恶化、净化、物化)、“性”(惯性、良性)等均已经类推出一系列新词,并活跃于语言使用的舞台。

(二)旧词新义个案分析

人类根据客观世界的经验基础,运用隐喻衍生新义项,“旧瓶装新酒”现象层出[11]103-111。例如“山寨社团”中的“山寨”一词,原意指“有寨子的山区村庄”“在山林中设有防守的栅栏的地方”,在隐喻机制的影响下,渐渐有了“抄袭、模仿、反权威、恶搞”的义项。“吃瓜群众”一词中的“吃瓜”原意指品尝瓜类水果的动作,在互联网及去中心化的大环境下,有了“围观热点、事不关己、自我调侃”的含义;同样地,“杀猪盘”原来仅指宰割牲畜的场景,而在新的网络及交易大潮下,指称“一种新型网络诈骗方式,在博取信任后骗取钱财”,因其过程与“把猪养肥后再宰杀”的长线活动类似,所以得名。

以上新词均是通过隐喻赋予了原来的词语新的义项,属于旧词新义的范畴。在产生新的义项的同时,也有义项色彩的变化。“吃瓜”“山寨”“杀猪”这些旧词原有的义项是中性色彩,随着隐喻产生的新义项均变为了贬义。这种色彩义的变化,也体现了人类认知水平的不断提升,对隐喻机制更全面深入的把握。

(三)缩略词分析

在语言演变发展的过程中,实用和简练原则一直是语言演变的内在规律,语言实用主义认为社会性的语言实践才是语言发展的要义所在[12]83-91。我国文字体系的从繁到简,造词以双音节为主均印证了简练原则。尤其是在表达概念愈发丰富的现代,社会文化生活极大丰富,语言使用者一方面要求方便记忆,另一方面要求负载的信息量不减,于是缩略词的数量越来越多。

缩略词是将信息量较大的概念通过隐喻的方式,凝缩在单个字之内,年度新词中也有许多缩略词。譬如2015年度新词“一照一码”,其中的“一照”指的是营业执照,“一码”即统一社会信用代码,运用简缩法,将“一窗受理,由工商部门直接核发加载法人和其他组织统一社会信用代码的营业执照”的含义凝练其中。2016年度新词“两学一做”中,“两学”指的是“学党章党规、学系列讲话”,“一做”指的是“做合格党员”,通过简缩的方式,不仅让含义丰富的一句话用四个字来表示,并且通俗易懂,极易识记,某种程度上也促进了“两学一做”的学习教育,让其真正深入到人民大众去。除了年度新词,生活中的简缩词比比皆是,如“人大”“科技”“神五”“非典”等等。

通过以上对年度新词的分析,可总结出一定文化社会环境下“新词”产生的隐喻机制。在人工智能与网络技术更新迭代的当代,文化环境的改变让词的义项,以及义项之间的关系都相应地发展了改变,词语的跨领域泛化使用更加频繁。“泛化”符合当今文化社会的生态,与“泛文化”的概念不谋而合,即兼容并包,灵活机动。与此同时,“泛化”的新词表达机制也会直击语言使用者的痛点,让表情达意更加精准,这也是新词的特征及利好。

五、结语

词语的创制及使用,无一不是文化元素的彰显,同时不可忽视的是,“汉语盘点”自有其特定的文化价值。年度媒体新词的发布可以为文化交流与输出提供窗口。文化孕育了语言,语言反映文化。把握语言与文化之间的互动关系,不仅可以为文化语言学与认知语言学的研究提供横向切口,也可以为现在以及未来持久的“汉语热”提供源源不断的理论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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