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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房直子童话中“森林”的象征意义

2021-05-29曾好晴

百花 2021年11期
关键词:格林童话森林

曾好晴

摘 要:安房直子童话中的“森林”作为连接现实和非现实的过渡场景,具有多层象征意义。有时象征着善良者的心灵疗养所,抚慰受伤的主人公;有时象征着劝诫猎杀者的场所,呼吁人类保护动物;有时象征着艺术家的心之所向。其中,与《格林童话》相同,“森林”给予善良的主人公帮助,但不同于《格林童话》,安房童话通过感化的方式劝诫猎杀动物的人类,展现了反“善恶绝对二元对立”的童话模式。

关键词:安房直子;森林;象征意义;《格林童话》

日本著名的女性童话作家安房直子(以下称为“安房”)在她短暂的创作生涯中,留下了272篇童话作品,多为短篇童话。《狐狸的窗户》《蓝色的花》等三十余篇童话被收录进日本国语教材,深受儿童的欢迎。彭懿整理提炼了安房童话的特点:1.多为空灵隽永的短篇童话;2.安静不招摇的写作风格;3.现实与幻想间境界线模糊的格林童话式幻想小说;4.飘荡着淡淡的哀伤,孤独、死亡、温情、爱以及怀念是常见主题;5.思想及寓意深刻;6.主人公多为孤独且笨拙的角色;7.注重色彩和声音的使用。除以上从宏观视角得出的研究成果外,中日两国学者对安房童话的特点也进行了探讨,如“异界”的作用、“生与死”的表现手法、人物形象的特点、色彩的隐喻意义、儿童本位意识、暧昧性等。

然而,有关安房在随笔中多次提及的“森林”,学者们或单从日本传统文化的角度作解释,认为安房受“森林思想”的影响,传达人与自然应平等、和谐相处的自然观;或仅根据安房所说的“或许,存在我内心的童话森林,是从前阅读的格林童话中大片森林的片段”,得出“安房童话中‘森林’受格林童话影响”的结论。这些研究缺乏对“安房童话中‘森林’的象征意义”及“安房童话与《格林童话》中‘森林’的内在联系”的探讨。为此,本论文以安房童话中涉及“森林”的作品作为研究对象,归纳其童话作品中“森林”的象征意义,再与《格林童话》进行比较,探究安房童话与《格林童话》中“森林”意象的异同点。

一、安房童话中“森林”的象征意义

安房童话的故事发生场所设置在小镇、森林、农村、山间、海边、原野等远离都市喧嚣的环境。据笔者统计,2012年接力出版社出版的“安房直子月光童话”系列和2020年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安房直子幻想小说”系列收录的66篇童话中,36篇童话涉及森林。森林有着特殊的作用,是连接现实与非现实场景的过渡空间,主人公们进入森林,历经非日常的活动后回归现实,精神得到升华。他们有的因失去挚爱之物内心空虚或遭遇挫折闷闷不乐,于是进入森林寻找心灵的慰藉;有的为了生计进入森林,在森林居住者的感化下,停止伤害动物;还有的在艺术创作中遇到瓶颈,进入森林寻找解决方法。

(一)善良者的心灵疗养所

安房在谈及创作心得时说道:“长期以来,在我心里,有一片我想称之为童话森林的小地方……在那里住着孤独、纯真、笨拙且不善于待人接物的人。我常将他们带出来,作为自己作品的主人公。”安房童话的主人公大多来自童话森林,他们心地善良,关爱动物。森林是他们的家,遭遇现实生活打击的主人公们返回森林,获得心灵上的疗愈。

《天狗送的纸牌》中武志因不擅长玩纸牌,被小伙伴冷落。回家途中,他误入森林,与狐狸们玩起纸牌。借助天狗送的纸牌,武志屡屡获胜,变得自信起来,开始期待与小伙伴们玩耍。《夏天的梦》讲述了一位生意不佳的玉米摊主,他十分孤独且心里烦躁不安。一只蝉带他进入森林,在森林里,玉米摊主不仅生意火旺,而且正准备与儿时心爱的女孩结婚。醒来后虽仍孑然一身,但“他的心,不可思议地明快起来”。森林是甜蜜蜜的、充满魔法的梦境,给予孤独的成年人心灵慰藉,驱散孤独。《雪窗》中老爹的女儿在10年前的一个雪夜因病离世,为了寻找女儿的亡魂他下定决心穿过森林去野泽村,当看到死去的女儿在另一个世界快乐地生活着时,老爹多年的心结解开了,并接受女儿已死的事实。

安房童話的主人公除了儿童,也有成年人和老年人。安房童话不仅是写给儿童的,也写给儿童背后的成年人。像万花筒般,读者通过阅读能窥见世间百态,疗愈空虚寂寞的心灵。安房巧妙使用充满神秘感的森林,让善良的主人公看到现实生活中没有的景象,重拾希望。

(二)劝诫猎杀者的场所

严晓驰提出:“传统童话故事的二元对立思想根植于人们对于森林的矛盾思想,善良的人得到保障,邪恶的人受到惩处。”安房童话也表现了明显的生态本位立场,但与传统童话不同,安房童话中与善良者相对立的并非邪恶之人,而是迫于生计猎杀动物的人类。安房采取感化的方式劝诫他们,展现出异于传统的童话模式,反对善恶绝对分明的思维模式。

《狐狸的窗户》里“我”在森林打猎,为了猎杀更多狐狸,尾随小狐狸进入小屋。乔装成人类模样的小狐狸用桔梗花汁液将“我”的手指染成蓝色。透过用蓝色手指搭成的菱形窗户,“我”看见死去的家人。蓝色窗户唤起“我”对家人的思念之情,同时促使“我”对失去母亲的小狐狸产生恻隐之心。最后“我”用猎枪与小狐狸交换蓝色的窗户,放弃打猎。《鹤之家》中猎人长吉在森林打猎时,误杀了濒临灭绝的丹顶鹤。在新婚之夜,一位穿着白色和服、头发插着红色花的女人送了他一个盘子,用这个盘子吃饭,家里人都健康强壮。然而十分诡异的是,每当家人去世盘子就会多一只丹顶鹤图案。这盘子时刻提醒着长吉铭记曾经犯下的错误,并通过勤奋劳作来偿还罪过。同样有关保护濒危动物话题的故事还有《野玫瑰的帽子》,故事讲述了家庭教师“我”在前往位于森林深处的中原家途中,遇到戴野玫瑰帽子的女孩——一只渴望嫁给人类的白鹿。“我”得知白鹿的秘密后,被白鹿妈妈施魔法变成玫瑰树。幸运的是最终“我”获救了。白鹿妈妈做出此举是因为丈夫被杀害后做成标本陈列在村小学的教室里。人类为了生存和发展不得不做出伤害动物的行为,安房在童话中没有明确界定善与恶,而是将善恶矛盾展露在读者面前,引人深思。森林同样是矛盾的共同体,充满生机的同时危机四伏。

此类童话表面上是恐怖的森林,深入挖掘后,可以看到安房对死亡和保护濒危动物等严肃问题的思考。安房没有通过描绘邪恶之人受到惩处的方式来传达善恶分明的世界观,而是塑造了迫于生计而猎杀动物的角色,传达了人性本善的理念:猎杀动物的人也有可怜之处,应在理解对方的基础上劝诫对方改过自新。

(三)艺术家的心之所向

安房童话中的“森林”也象征艺术家的创作源泉,这类作品的主人公往往面临艺术创作的窘境,在百思不得其解中,步入森林,寻求解决方法。《银孔雀》中一位手艺高超的织布匠为了织出精美绝伦的图案,丢下年幼的弟弟,前往原始森林的城堡织布。完成“孔雀图”的同时,织布匠被吸入“孔雀图”里消失了。该童话叙述了一个匠人为自己的艺术成就舍弃亲人的故事,与芥川龙之介《戏作三昧》有异曲同工之妙。与其说这是写给儿童的作品,不如说是安房诉说对艺术创作的决心。此外,1987年出版的《红玫瑰旅馆的客人》也是有关艺术创作的童话,作品描述了一位新晋作家“我”为寻找写作灵感进入森林,并与自己作品的主人公一起生活的离奇故事。“我”希望主人公的婚姻和旅馆都能按照自己的预期发展,却处处碰壁。最终,人类主人公与狐狸结婚,红玫瑰旅馆成了动物们光顾的餐馆,“我”也因这段经历迸发创作的灵感。“森林”,是激发安房艺术创作的地方,也是艺术家们的心之所向。

二、安房童话与《格林童话》“森林”的象征意义之比较

通过前面的分析可知,安房童话中的“森林”是通往幻境的过渡空间。主人公们从森林出来回到现实生活后,精神得到升华。安房童话的“森林”有丰富的象征意义,既是善良主人公的心灵疗养所,又是劝诫猎杀者的场所,也是艺术家的心之所向。安房从小喜欢阅读《格林童话》,童话中的“森林”深受《格林童话》影响。下面将进一步探讨安房童话与《格林童话》的异同点。

(一)相同之处

据统计,《格林童话》最终版第7版(1857年)所收录的201篇童话中,发生在森林的童话有96篇,接近半数之多。《格林童话》中不乏贫穷饥饿的主人公进入森林后获得食物和住所的故事,他们在弱肉强食的现实世界里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在“森林”的帮助下过上幸福的生活。同样,安房童话中的“森林”帮助武志变强大,帮助卖玉米的男子缓解孤独,帮助老爹和水绘走出失去至亲的痛苦。二者的“森林”都象征着给予主人公帮助的场所,且作者把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寄托于“森林”。正如安房所说,祈祷善良的主人公获得幸福是民间故事永恒的主题,儿时的阅读经历深深地影响安房的创作。安房童话中给予善良者帮助的森林形象与《格林童话》一样,源于民间故事的土壤。

(二)不同之处

《格林童话》有明显的善恶二元对立思想,森林意象具有双重含义:既是审判及惩罚邪恶之人的场所,也是给善良之人提供帮助的场所。如《汉塞尔与格莱特》中因口粮不足而企图将两个孩子扔在森林的继母不幸早死,而善良的樵夫和两个孩子活下来并意外获得宝石,快乐地生活着;《杜松树》中残忍无情的继母被石头活活压成肉泥死去。由于《格林童话》是由民间故事修订而来的,故事中无法避免地存在先民们朴素、单纯的思维方式,认为邪恶之人必须受到惩罚。而安房童话洗去《格林童话》森林中残酷血腥的故事情节,向读者述说哀而不伤的温情故事,没有刻意强调善恶的二元对立关系,给予犯错者启发和悔改的机会,更符合现代儿童教育观念。除此之外,不同于《格林童话》,安房赋予了“森林”新的象征意义——艺术家的心之所向,将为人类提供生活生产资料的森林提升为为人类提供思想艺术源泉的精神家园。

三、结 语

安房童话的“森林”意象丰富:有的象征善良者的心灵疗养所,有的是勸诫猎杀者的场所,有的是艺术家的心之所向。通过与《格林童话》比较,发现安房在借鉴《格林童话》的“森林”意象时,既有继承,又有创新。没有全盘接受或是机械地拼接“森林”意象,而是有选择地吸收,并加入对死亡、孤独和保护动物等问题的思考。长期以来,儿童文学作为儿童读物,被认为是简单幼稚、低于成人文学的作品。儿童文学从作为成人教育儿童的工具发展到富有娱乐性、符合儿童读者理解水平的文学作品,历经了无数次蜕变。神宫辉夫在《什么是儿童文学》中提道:“儿童文学已经摆脱了仅仅面向儿童的内容,已经发展到成人也可以尽情阅读的地步,已成为文学总体的一部分。”安房正是在这一革新中付诸行动并获得卓越成就的作家,她作品中的深层含义值得我们反复品味。

(福建师范大学)

参考文献

[1] 安房直子.自作についてのおぼえがき[J].日本児童文兿家協会刊,1976.

[2] 安房直子.心を豊かにしてくれる私の森の家[J].Newton,1986.

[3] 神宫辉夫.什么是儿童文学[M]//日本儿童文学学会.世界儿童文学概论.长沙: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1989.

[4] 安房直子.「海の館のひらめ」のこと[J].教育出版センター刊,1989.

[5] 小西正保.童話であって童話をこえる作品——安房直子の世界[M].日暮れの海のものがたり.東京:岩崎書店,2004:159-163.

[6] 彭懿.安房直子和她的那片魅幻森林,还有天国……[J].编辑学刊,2005(01):64-67.

[7] 大野寿子.グリムの森の物語[J].次世代をはぐくむために:昔話研究を幼児教育に活かす,2008.

[8] 王丽清.安房直子童话意蕴之探析[J].昆明学院学报,2013,35(Z1):30-32+63.

[9] 严晓驰.“森林”意象在童话故事中的功能研究[J].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20,33(05):5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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