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社会动机对社会创业双重导向的影响机理研究
——市场化程度与工作经验隶属性的调节作用模型
2021-05-27肖应钊张玉利
○ 刘 振 肖应钊 张玉利
引言
社会创业理论与实践方兴未艾,实践关注点已从社会创业实践模式与法律形式,深入到如何平衡“利他性驱动的社会价值创造”与“私利性驱动的经济价值捕捉”的关系;研究重点已由概念辨析、特征描述、社会企业成长,逐步深入到微观层面社会创业者及宏观层面制度环境。然而,阻碍社会创业理论构建和实践认知的两个关键问题,即组织层面社会创业概念的情境差别,利他使命如何平衡由经济与社会身份决定的竞争与公益导向的决策问题尚未明确。[1]研究表明,相比组织层面,个体层面社会创业者概念及类型共识性更高,[2]因而以社会创业者为对象更易于考察其动机和决策,挖掘社会创业以经济手段创造社会价值过程的独特属性,[3]能够避免情境差别对共识性结论的影响。[1]
学界围绕利他动机、[4]双重身份及特征、[5]竞争与公益导向对社会企业成长的影响等[6]问题,依托不同情境的社会创业实践开展描述性研究,提炼出“经济—社会”手段目的关系中具有情境差别的关键因素,并通过理论演绎挖掘因素间的关系。[7,8]尽管少量实证研究发现,社会创业者性格中的亲和性维度、[9]早年困苦经历,[10]对其是否做出投身社会创业的决策及社会使命、可持续性等结果产生影响,然而并未将这些特质与利他使命及与此相关的决策、行为联系起来,仅进行特质描述与提炼从而面临创业者特质论“瓶颈”。虽然有研究探索了影响社会创业者发起实践的关键因素,其中以源自社会创业较强区域根植性的市场化程度差异的外部因素[11]及社会创业者是否具备先前经验的内部因素[10,12]最为典型,但也仅是理论演绎与案例归纳,外部效度有待检验。
社会企业及成长与商业企业并无本质不同,因而有研究指出社会创业并不需要构建新理论。[13]然而,针对组织成立前社会创业者的动机、决策及影响因素关系的研究却并未得到充分关注,特别是缺乏理论驱动的实证检验。[1,2]组织成立前社会创业者基于怎样的动机开启实践、动机与特质间是否有差异、利他的核心使命如何影响双重身份实现、过程中内外部影响因素对“动机—决策”过程的作用机理如何等问题尚未得到明确回应。
本文从社会创业者的亲社会动机出发,考察动机对竞争与公益导向的影响路径、因素及程度的内在机理问题。亲社会动机不受社会创业者先前经验有无及特质的影响,能够包容逐利、利他和混合三类社会创业动机,是适合探究社会创业动机的关键概念。本文在创业研究由侧重过程向创业者认知和决策深化转移的理论背景下,[14]探究社会创业过程前端的“动机—决策”关系作用机理,从而挖掘亲社会动机作用于竞争与公益导向的程度,回应既有研究不足,为后续探究社会创业在机会识别、资源配置与利用、社会企业成长绩效评价等方面,如何平衡经济与社会双重身份等问题建立基础。这在理论上有利于挖掘社会创业者“动机—决策”背后的理性规律,基于假设检验印证社会创业双重身份间的兼容与协调,可解释社会创业如何发生这一前端过程内在机理,同时基于与组织层面研究发现的对比,有助于突破特质论对社会创业理论构建的制约,从而构建起“动机—行为—结果”的社会创业理论建构研究思路。在实践中,本文研究结果对社会创业者客观审视自身内外部条件、提升社会创业决策水平、强化社会创业活动的保障条件等具有启示作用。
一、文献回顾
1.社会创业与亲社会动机
与创业导向关注企业/组织追逐新事业、应对环境变化的心智模式不同,[15,16]社会创业动机强调社会创业过程前端和社会创业者复杂的行为导向。[17]个体层面研究将其归为三类:逐利倾向,即以非营利活动获取财富、声誉、社会地位等以支持社会创业可持续;[18]利他性心态,即纯粹的、带有理想主义色彩的利他主义;[19]混合动机,包括前两者及社会创业兴趣、宗教信仰、意外事件等。[20]基于案例归纳与问卷调查发现,社会创业者早期经历促进社会创业发生,如早年艰难生活经历、贫困、身体缺陷、性格特征等。[4,9,10]
早期经历的归纳与检验并没有回答那些不具备类似经历的社会创业者的动机问题,实践中很多社会创业者不具备类似经历却也凭借先前经验成功进行社会创业,[12,20]尽管个体层面社会创业动机分为逐利、利他、混合三类,但实质都以利他性为基础和前提。[7]即便是格莱珉银行、残友集团等盈利能力较强的社会企业,其获利也全部用于社会弱势群体、残疾员工等的工资、福利、医疗健康等,因而利他性是社会创业的根本初衷。[2]在表现形式上,利他性大致分为同情、[2]对公益的热情、[4]先前困苦经历[10]等维度。然而这些维度仍以社会创业者特质为主,不利于挖掘共识性结论。
亲社会动机研究有助于解决上述不足。亲社会动机来源于动机性信息加工理论,最初用于创造力研究,是指个体层面的情境换位,从对方利益出发并为满足对方利益进行努力的意愿。[21]从内涵及特征来看,亲社会动机不受先前经验有无的影响,能够包容并统一逐利、利他和混合三类社会创业动机,更具一般性与普遍意义,可以全面地反映社会创业的利他使命,同时有助于突破社会创业动机研究的“特质”瓶颈,应对情境差异导致的社会创业动机的异质性结论,[1]是适合探究社会创业动机的核心概念。
2.由社会创业双重身份决定的竞争与公益双重导向
Dees[18]的社会创业连续光谱观点表明,社会创业是经济社会双重身份的动态平衡与有机统一,该观点被后续研究支持。[5,22,23]经济身份强调商业化手段,[22]反映社会创业过程自负盈亏、自我经营的经济活动及结果;社会身份强调公益性使命,[24]即持续创造并推动社会价值共享与扩散。最近的研究在此基础上细分出环境、人文等不同维度,但总体上新维度仍是在经济社会双重身份基础上的细化,重点探索对经济与社会发展影响。刘振等[6]对双重身份进行挖掘,发现双重身份决定社会创业受到相互冲突的双重导向作用:参与市场竞争追求利润的竞争导向,即社会创业需要主动参与并应对为实现经济收益而引发的竞争;[25]创造并扩散社会价值的公益导向,即社会创业过程需要持续创造社会价值并解决社会问题;[7]前者体现创造与获取的商业逻辑,后者体现付出与给予的公益慈善逻辑;两者在市场合法化中介作用下实现经济与社会绩效产出。
在内涵上,竞争与公益导向是社会创业的行为倾向,[17,26]表现为经济社会双重身份间的张力。[26]与“社会创业连续光谱”[18]一致,反映了社会创业者实践过程中价值侧重的决策,是引发社会创业行为的前因。竞争与公益双重导向使经济与社会身份得以量化,但不足的是,双重导向研究仍以组织层面社会企业为对象并作为自变量探究影响结果,而关于双重导向由哪些因素决定,组织创办前后的环境、资源、机会等变化是否会影响双重导向等问题尚无定论。因此,审视双重导向的影响因素,探究组织创办前双重导向的影响因素,将为后续组织创办前后全过程的比较研究建立基础。
3.与双重导向有关的影响因素
与双重导向有关的影响因素集中在前置与结果因素。前者主要探究与双重导向相关的社会创业者特质、先前经验等对社会创业前端过程的影响机理及程度,[9,10]后者关注的是社会创业结果,即经济与社会绩效,特别是两者对解决社会问题的作用及效果评价。[4,23,27]
一方面,从社会创业过程前端的“动机—决策”关系作用来看,相关研究探讨了内外部因素对双重导向的影响。内部因素集中在驱动社会创业者投身实践的自身因素上,如先前经验与其决策之间的关系、[12]性格等特质的影响、[9,10]情感变化的驱动[19]等。外部因素主要是情境要素,如社会创业教育的推动作用、[7]所在地区的市场化程度[28]及源自区域根植性及市场化程度的资源禀赋差异。[11]其中,内部先前经验与外部市场化程度是相对客观、易于识别,同时也是学者们关注较多的“去特质化”影响因素。[12,20,28]另一方面,从社会创业结果来看,相关研究关注双重导向对结果的影响作用,如双重导向通过市场合法化影响社会企业经济与社会绩效,[6]通过绩效衡量建构社会企业组织身份,[23]以及创新在双重导向与社会创业绩效之间的作用。[27]
遗憾的是,现有研究多以组织层面社会企业为对象,且个体层面研究集中在特质上,鲜有研究考察组织成立前社会创业动机对双重导向的影响;而且有关市场化程度、先前经验对社会创业的影响作用,仍然集中在理论演绎与现象驱动的描述性案例研究中,缺乏对其内在机理及影响程度的挖掘与检验。此外,社会企业由于规模通常较小,社会创业者对其有决定性作用,[29]所以多数研究均以动机直接影响社会企业创办为前提假设,并未对其中的影响因素及作用机理进行探索,导致组织层面研究因情境差别难以形成共识。因此,关注社会创业者动机及其对双重导向的影响机理,基于实证检验挖掘社会创业动机作用于双重导向的程度,并考察市场化程度与先前经验两因素的影响作用及程度,既可回应现有研究不足,又可为后续探究双重导向下的机会识别与开发、资源配置、绩效评价等问题建立基础。
二、研究理论与假设
在文献回顾基础上,本文探究“亲社会动机—双重导向”间作用机理,及市场化程度、先前经验的作用,以期厘清社会创业组织创办前的前置因素间关系,回应当前研究不足。
1.亲社会动机对双重导向的影响
动机性信息加工理论认为,亲社会动机帮助个体跳出自身视角的局限,提高对他人观点、需求的敏感度,增强个体换位思考和观点整合的能力,使个体产生积极情绪,[30]从而提高创造力水平。[31]从发展过程来看,社会创业同样需要较高的创造力水平,特别是在缺乏制度支持情境下,往往通过资源拼凑对既有制度产生冲击和影响,[32]从而获得生存和发展空间。而社会创业的竞争与公益为双重导向,按照Dees[18]的社会创业连续光谱观点,双重导向是“一体两面”的关系,基于情境变化在发展过程中实现互补、调整与动态平衡。尽管公益导向(社会价值)是最终目的,但竞争导向(经济手段)不可或缺,是社会创业实现自我经营、自负盈亏的重要前提,[22]两者相互补充并共同推动社会创业持续发展,也是社会创业区别于传统公益慈善事业而自成体系的重要原因。
社会创业双重导向表现出“竞争导向的经济手段—公益导向的社会价值”的手段—目的关系。一方面,在亲社会动机驱动下,社会创业者以满足“金字塔底层”需求为使命开展创业过程。由于此类需求具有持续和现实性,因而社会创业者相关活动特别是商业层面活动,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避免商业创业新进入缺陷的障碍,[33]更易于以社会使命为“标签”吸引来自商业企业、非营利组织、社区、政府部门等在资源、政策等方面的关注与支持,[34]从而弥补社会创业经济能力的“先天不足”。[22]在我国目前制度转型深入期,企业家/创业者在动机上已经表现出由“小我”到“大我”转变的亲社会动机倾向,[35]通过亲社会动机建立政府、市场、环境间的共赢机制,推动企业建立竞争优势并实现成长。因此本文提出:
H1a:亲社会动机对竞争导向有显著正向影响
另一方面,在社会创业情境下,亲社会动机除了表现出创造力研究中对他人观点和需求的较高敏感度、积极情绪、换位思考与奉献意识之外,还直接表现出具体行动,[7]而且是自发的集体性共同行动,[36]将资源在竞争与公益导向之间进行重新配置,[1]产生诸如健康水源、就业岗位、弱势群体医疗教育等具体形式的社会产品与价值。此外,在我国情境下,企业家/创业者已经开始由传统工具性利益动机向为社会及社会大众创造收益的亲社会动机转变,[37]且已经通过亲社会动机在推动个人、组织、社会大众等多方利益协调发展的行动上进行有效实践并得到认可。[35]可见,由亲社会动机引发的行动及结果,有助于提升社会认可度,[7]支持社会创业顺利进行。因此本文提出:
H1b:亲社会动机对公益导向有显著正向影响
2.市场化程度的调节作用
基于文献回顾可知,尽管影响社会创业“动机—决策”关系的因素众多,但社会创业所在地区的市场化程度,以及社会创业者先前经验是代表性相对较高、学者们关注较多的“去特质化”内外部影响因素。[12,20,28]既有研究表明,尽管并非是决定性作用,但市场化程度较高地区及具备先前经验,的确促进了社会创业处于较高实践水平。[12,28]然而,这一结果仍处于理论演绎与现象驱动的描述性研究阶段,缺乏对其内在机理及影响程度的挖掘与检验。同时,市场化程度与先前经验是“去特质化”的内外部因素,且很多研究已进行实证检验,从提升既有研究结论外部效度角度出发,本文对二者在亲社会动机与双重导向间作用关系上分别提出假设,挖掘并检验其影响程度。
Dacin等[11]基于文献研究发现,社会创业具有很强的区域根植性,依托所在地区政治、经济、文化要素,结合社会创业者特征,如贫困、身体缺陷、性格等实现发展。而所在区域的制度环境是否由市场规则主导,对开展社会创业活动的决策具有重要影响。[32,34]市场规则是否占据主导地位的制度环境决定了区域内市场化程度高低,[38]Estrin等[39]发现市场化程度对社会创业在经济、社会双重身份上的资源分配,特别是社会资本投入水平上产生影响,如在市场化程度较高的发达国家中资源可获性较高,社会创业者会利用社会资本获取与利用经济资源,从而夯实经济手段弥补盈利能力先天不足以支持社会创业的持续性。[22]这印证了市场化程度对社会创业过程的影响作用,[28]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当市场化程度存在差别时,亲社会动机在双重导向上的影响程度有所差异。
一方面,市场化程度较高的地区制度环境相对成熟,各类组织资源相对可获性较高,市场规则相对完善,社会创业者获取经济资源以弥补盈利能力不足的可能性随之提升,[40]从而社会创业者成功参与经济层面活动的可能性得以提升。社会创业者基于亲社会动机探寻创造社会价值的经济手段的机会进一步增加,提升了亲社会动机对竞争导向的作用程度,提高了社会创业前期的经济手段能力。[41]在市场化程度较低的地区,由于制度环境、市场规则等相对薄弱,经济资源相对匮乏,尽管社会创业者可能会找到适合的经济手段来支持社会创业活动,但较低的市场化程度会阻碍社会创业者基于亲社会动机探寻创造社会价值的经济手段的机会产生,[3,5]削弱了亲社会动机对竞争导向的作用程度。
另一方面,市场化程度较高的地区可获得更高的经济资源是社会创业的关键要素,决定了社会创业活动开展的可能性及可持续程度,[41]对组织成立前难以及时提供可供受众购买和使用的产品和服务的社会创业来说具有重要意义。[28]由于社会创业比商业创业面临更严峻的资源稀缺,[39]因此为解决生存等基础问题,社会创业者往往利用手头资源首先在竞争导向上定位适合的经济方式作为手段,[42]再将经济价值转化为社会价值。因而在市场化程度较高的地区,社会创业者基于亲社会动机创造社会价值的进程及亲社会动机影响公益导向的程度,可能会由于“经济收益—社会价值”的转换过程而有所减缓和降低。[43]而市场化程度较低时,由于经济资源的可获性较低,社会创业者往往更加关注社会价值创造与非经济资源整合,[12]更加侧重强化公益导向解决社会现实问题、满足社会迫切需求方面的外显化特征来吸引关注和资源。[44]因此本文提出:
H2a:市场化程度正向调节亲社会动机与竞争导向之间的关系
H2b:市场化程度负向调节亲社会动机与公益导向之间的关系
3.工作经验隶属性的调节作用
与市场化程度不同,社会创业者的先前经验对社会创业过程起到内因作用,[2,10,12]对社会创业的整合资源及双重导向具有重要影响。在尚不具备社会创业专门法律法规的制度环境下,社会创业表现出多样性的实践特征,[45]特别是我国情境下创业者先前经验相比西方有所差异,特殊国情造就了体制内、外先前工作经验的差别:体制内经验可能带来更高的社会权力、地位和声望,有利于整合内外部创业资源;体制外经验则表现出更强的商业运作能力,但在资源获取上存在劣势。[46]两类经验通过谋求外部资源获取与内部资源有效利用,力图在组织创办前构建经济与社会层面合法性。
在经济层面上,西方国家的成熟制度体系允许社会企业盈利,但对分红有所限制,[47]而我国与西方社会企业相近的非营利组织、社会组织等管理办法明确规定相关组织不能盈利,限制了社会创业经济身份的实现。如果选择工商注册成为企业,社会创业过程就无法享受税收优惠、财政补贴,因此社会创业者的先前工作经验就显得尤为重要。体制内经验及其带来的社会权力、地位和声望等有助于社会创业者获取稀缺资源,[48]尤其是基于体制内关系网络获取有助于竞争导向实现的资源,如通过原有/现有体制内身份的影响力获得来自商业企业、政府部门的经济资源支持。[49]因而体制内经验可以强化亲社会动机与竞争导向的关系。此外,商业创业中的体制外经验更有助于新创组织的市场化运作,在众多成功企业家以往工作经历对其创业行为的积极作用上得以显现。[50]由于社会创业盈利能力先天不足而很难在社会创业中发挥作用,[22]社会创业始终以非经济理性原则的社会价值创造为使命,但以经济理性为原则的体制外经验在快速吸引、整合与利用资源创造社会价值而非经济收益方面存在不足,难以确保社会创业迅速启动,因而体制外经验弱化亲社会动机与竞争导向间关系。
在社会层面上,社会创业的价值创造及扩散同样需要大量的人财物等资源,具备更强的商业运作能力,但在资源获取上存在劣势的体制外经验难以在短时间内实现。[44]由于社会创业要满足的需求具备现实、实时、基础等特征,[7,20]受众往往难以支付相应的产品及服务价格,[18]使具备体制外经验的社会创业者望尘莫及,因而遵循利益最大化的经济理性逻辑的体制外经验,对亲社会动机与公益导向间的关系起了弱化作用。具备体制内经验的社会创业者,无论是对政策理解、资源(尤其是作为手段的经济资源)掌控,还是对受众信息的掌握方面都具备优势,使其更快速、直接地传递与扩散社会价值,进一步强化亲社会动机与公益导向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在我国制度缺失的情境下,单纯依靠市场力量推动社会创业启动面临较大阻碍,[48]而体制内经验可以通过强化亲社会动机与公益导向间的作用关系,实现非市场因素对社会创业过程的推动作用。因此本文提出:
H3a:工作经验隶属性调节亲社会动机与竞争导向间的关系:体制内工作经验正向调节亲社会动机与竞争导向间的关系
H3b:工作经验隶属性调节亲社会动机与公益导向间的关系:体制内工作经验正向调节亲社会动机与公益导向间的关系
综上,提出图1 的理论模型。
图1 理论模型
三、研究设计与数据分析
1.样本与数据
本文选择的社会创业者来源于非营利组织和商业企业两类组织:前者采用商业模式提升社会服务能力,后者通过创造性满足社会需求提升竞争能力与盈利空间。[11,18,24]在当前我国并无专门正式制度情境下,以这两类组织创办者为研究对象,有助于降低东西方情境差别对样本及结论的影响,规避组织层面的概念及类型争论,提炼本土化社会创业行为内在机理,在比较与融合中推动理论建构。
本研究团队自2012年关注社会创业,与上海财经大学中国社会创业研究中心、恩派公益平台、中国社会企业论坛(年会)等国内公认的社会创业研究、服务机构建立合作关系,积累了丰富的案例数据。这些机构、论坛面向全国构建社会创业参与者交流与服务平台,为本文随机选择调研对象给予了极大支持。本文以此为数据池,进行问卷发放与数据收集,共得到有效问卷215份,具体过程分两部分:
第一,研究团队“滚雪球”积累阶段。基于研究团队的前期积累和观察,主动联系业内公认的具有代表性的组织,如深圳残友、北京太阳村、天津鹤童、青岛义仓义集、上海绿色合众等进行调研,访谈创始人后形成第一轮问卷。在问卷填写好三个月之后,团队对参与第一次调研的组织进行再次调研,访谈包括创始人在内的组织负责人,以扩大数据信息来源减少共同方法偏差,验证问卷真实可靠性,形成第二轮问卷。第一轮、第二轮分别填写问卷150 份,对每一组织前后两份问卷的内容进行比对,两轮问卷填写内容完全一致的问卷保留为1 份有效问卷,最终得到有效问卷105 份,有效率为70%。
第二,借助相关社企平台的平行调研阶段。研究团队对上述社会创业实践组织及研究机构进行第一轮问卷发放。这些社企平台长期组织社企评选、竞赛和交流活动,具有较高行业影响力,积累了较全面的社会创业参与者信息,对不同地域的实践状况具有较深了解。与“滚雪球”阶段的调研方法类似,研究团队在第一轮问卷回收三个月后对参与第一轮调研的组织进行点对点回访,验证其真实可靠性。第一轮、第二轮分别回收问卷150份,经与“滚雪球”阶段同样的比对方法筛选后,得到有效问卷110 份,有效率为73.3%。
本文对两种数据来源中重合的社会创业者问卷比对时进行了合并与删除,两种数据来源均是通过面对面访谈后进行采集,过程中研究团队与社会创业者及相关平台之间不断沟通,利用二手数据资料(如组织内部资料和公开信息等)对问卷所获信息进行验证。
2.变量与测量
(1)竞争导向,采用Narver等[51]有关竞争导向的量表进行测量。竞争导向反映的是社会创业过程在经济层面的侧重程度,为包含4 个题项的李克特5 点量表,1 为完全不符合,5 为完全符合(Cronbach’s α=0.952)。
(2)公益导向,采用Cooke等[52]的组织文化量表,Maignan等[53]人道主义关怀量表,以及根据调研进行修正后的有关公益导向的量表进行测量。公益导向反映的是社会创业过程在社会层面的侧重程度,为包含4 个题项的李克特5 点量表,1 为完全不符合,5 为完全符合(Cronbach’s α=0.949)。
(3)亲社会动机,采用Grant[21]研究动机协调作用时的亲社会动机量表进行测量。亲社会动机反映社会创业者个体层面,从受众利益出发情愿为满足其利益而努力的意愿。为包含4 个题项的李克特5 点量表,1 为完全不符合,5 为完全符合(Cronbach’s α=0.941)。
我们对自变量和因变量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显示各变量显著区别于其他变量,模型与数据吻合较好(χ2/d.f.=81.37/51=1.60<3,CFI=0.989>0.9,TLI=0.985 >0.9,RMSEA=0.053<0.08,SRMR=0.026<0.08),且各变量条目在相应变量的载荷显著(p<0.001)。
(4)市场化程度,根据王小鲁等[54]的研究,以社会创业者所在城市的市场经济发达程度为依据,将北京、天津、深圳、青岛等市场经济更发达的东部城市设定为“1”;兰州、成都、长春、南宁等市场经济欠发达的中西部、东北部城市设定为“0”。进而将市场化程度设定为虚拟变量,1 表示市场化程度高,0 表示市场化程度低。①本文收集的问卷数据中,174 份问卷来自市场化程度较高地区,41 份问卷来源于市场化程度较低地区;研究对象较多来自市场化程度较高地区,符合现阶段中国社会创业发展现状。[55]同时,我们比较了来自不同市场化发展水平区域的问卷的基本信息,发现社会创业者所在组织的发展阶段、单位性质和员工人数等方面没有显著差异,从侧面证明本文所用数据较好地反映了中国社会创业者的发展现状。
(5)工作经验隶属性,本文遵循杨俊等[46]的研究,将其界定为社会创业者先前单位所归属的体制部门。其中,问卷中有关先前工作单位的题项中设计了党政机关、事业单位、私营企业、国有企业、合资企业、外资企业、大学、科研机构等选项。遵循Child等、[56]边燕杰等[57]的研究,将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国有企业、大学、科研机构归为体制内单位并设定为“1”;外资企业、私营企业、合资企业归为体制外单位并设定为“0”。因而将工作经验隶属性设定为虚拟变量,1 表示体制内,0 表示体制外。
对控制变量,基于现有研究[10,32,40]选择社会创业者所在企业/组织的行业领域、单位性质、发展阶段、员工人数,以及社会创业者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等7 个变量。
针对可能存在的无回应偏差,我们利用因信息不全而舍弃的数据与本文215 份有效问卷在行业领域、单位性质、所在地域等方面进行独立样本t 检验。结果显示两样本间并不存在显著差别,表明无回应偏差并不严重。针对共同方法偏差,我们在研究设计时在两个不同时间点(间隔至少三个月)访谈包含组织创办者在内的组织负责人,在数据收集时点和信息来源两方面尽量减少由于单一数据收集可能带来的干扰。通过Harman 单因素检验发现,最大因子只解释了16.05% 的方差。我们也在问卷设计中采取了预防措施,如针对有关题项采用逆向打分和充分确保问卷作答者匿名性等。此外,文中主要变量的测量都是应用现有文献中较成熟的量表,充分保证了变量测量的有效性。
根据Baron等、[58]Aiken等[59]对调节变量和多元回归的经典论文,本文采用层级多元回归,逐步加入控制变量、自变量、自变量交互项进行分析。为避免加入交互项后带来多重共线性问题,对自变量进行中心化处理(调节变量是类别变量故未中心化),然后再将交互项代入回归方程。所有变量VIF 值皆小于5(最大值为1.21),表明多重共线性对本文数据分析影响较小。稳健性检验上,同时在Mplus 软件中采用SEM 方法进行假设检验,结果与层级回归结果一致。本文两个因变量(竞争导向和公益导向)并不存在明显的相互依赖关系,所以我们以汇报和分析层级回归数据结果为主。
针对问卷数据可能存在的受访者主观评价引致的社会称许性偏误(SocialDesirabilityConcern),研究设计中保证两轮数据收集存在一定时间间隔,利用问卷中所含其他信息(除假设检验以外的变量)进行因子分析,基于第一个主要成分计算因子得分以得到可能的共同方法方差。通过聚集多个不同变量,数据中的系统性偏差会被互相抵消从而只留下共同方法方差。与预期一致,将上述因子得分以控制变量的形式加入数据分析并没有显著影响结果,表明受访者主观评价和社会称许性偏误不会显著影响研究结果。
3.数据分析及结果
表1 为样本数据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表2 为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及相关系数矩阵。其中,亲社会动机与竞争导向、公益导向显著正相关,相关系数为0.427和0.450(p <0.01),工作经验隶属性和市场化程度与竞争导向、公益导向之间不存在显著性相关关系。
表1 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3 是层级回归结果。其中,模型1 是控制变量对因变量回归模型,模型2 是控制变量、自变量对因变量主效应回归模型,模型3 是控制变量、自变量和调节变量对因变量的回归模型,模型4 是加入交互效应的全效应回归模型。从F 值看,除模型1 外其余模型均显著。
(1)以竞争导向为因变量,模型2 中亲社会动机对竞争导向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作用(β=0.462,p <0.01);以公益导向为因变量,模型6 中亲社会动机对公益导向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作用(β=0.491,p <0.01)。因此假设1a、假设1b 均得到验证。
(2)以竞争导向为因变量,模型4 中亲社会动机与市场化程度交互项显著(β=0.535,p<0.01),因此市场化程度在亲社会动机与竞争导向之间起正向调节作用,假设2a 得到验证。市场化程度调节效应示意图如图2所示。我们进一步对其调节效应做简单斜率分析后发现,与市场化程度低的情况相比(βlow=0.446,p <0.001),亲社会动机的作用在市场化程度高的情况下更加显著(βhigh=0.981,p<0.001)。
表2 主要变量的相关系数矩阵
表3 层级回归结果
(3)以公益导向为因变量,模型8 中亲社会动机与市场化程度交互项显著(β=-0.333,p <0.1),因此市场化程度在亲社会动机与公益导向之间起负向调节作用,假设2b 得到验证。简单斜率分析发现,与市场化程度高的情况相比(βhigh=0.154,n.s.),亲社会动机的作用在市场化程度低的情况下更加显著(βlow=0.487,p <0.001)。分析结果进一步支持了市场化程度在亲社会动机和公益导向之间的作用。
(4)以竞争导向为因变量,模型4 中亲社会动机与经验隶属性交互项显著(β=0.516,p <0.01),因此体制内经验在亲社会动机与竞争导向之间起正向调节作用,假设3a 得到验证。经验隶属性的调节作用示意图如图2所示。我们进一步对其调节效应做简单斜率分析后发现,与体制外经验的情况相比(βoutside=0.446,p <0.001),亲社会动机的作用在体制内经验下更加显著(βinside=0.962,p<0.001)。
图2 调节作用示意
(5)以公益导向为因变量,模型8 中亲社会动机与经验隶属性交互项显著(β=0.394,p<0.01),因此体制内经验在亲社会动机与公益导向之间起正向调节作用,假设3b 得到验证。简单斜率分析发现,与体制外经验的情况相比(βoutside=0.487,p<0.001),亲社会动机的作用将在体制内经验下更加显著(βinside=0.881,p<0.001)。分析结果进一步支持了经验隶属性在亲社会动机和公益导向之间的作用。
四、研究结论与讨论
1.讨论
本文基于实证检验剖析亲社会动机影响双重导向的内在机理,挖掘市场化程度与工作经验隶属性的影响作用,所提假设均被验证。在市场化程度与工作经验隶属性影响下,亲社会动机对双重导向的影响表现出一些特点与变化。
第一,亲社会动机这一“包容性”社会创业动机,对竞争和公益双重导向表现出正向促进作用,基于实证检验验证了双重导向间的兼容与协调。Dees[18]的连续光谱观点表明,社会创业平衡商业和慈善元素的成效,利己与利他原本“相反”的差异化逻辑在社会创业“经济—社会”手段目的关系下实现了融合,从而回应制度逻辑间的相对冲突与兼容,共同塑造组织与个体行为,但既有研究存在过多强调冲突而忽略兼容和互补的研究不足。[60]本文在更加普遍性水平上检验了亲社会动机对双重导向的作用机理,发现两者间是显著的正向促进关系,表明双重导向在亲社会动机作用下实现包容性共同发展,从而验证Dees[18]的理论演绎发现,进一步挖掘出内在机理。然而,本文关注的是组织创办前的过程,当组织成立后面临更加严峻的竞争与资源形势时,是否有新的影响因素产生作用等仍需探究和比较。
第二,社会创业动机与双重导向间并非是简单直接的线性关系,而受市场化程度与先前经验隶属性影响。有关社会创业动机与双重导向的关系,既有研究通常将其作为潜在假设,认为两者是简单直接的线性关系。[7,18]本文发现,亲社会动机不受先前经验有无的影响,体现出社会创业更具一般性动机,而且通过假设检验印证了亲社会动机是适合探究社会创业动机的概念。亲社会动机与双重导向间关系还受市场化程度与先前经验隶属性影响:市场化程度正向调节亲社会动机与竞争导向间关系,负向调节亲社会动机与公益导向间关系;体制内经验正向调节亲社会动机与双重导向间的关系。这表明,组织成立前的准备阶段并非完全取决于亲社会动机引发的“自然行动”,而是需要考察市场化程度与先前经验隶属性是否有助于将亲社会动机落地到双重导向,基于实证检验解释了不同地区、不同身份社会创业者在启动过程中的成效差别。
第三,社会创业者自身因素(先前工作经验隶属性)相对外部因素(市场化程度),更加有利于双重导向实现。在调节作用上,先前经验隶属性(体制内经验)正向调节亲社会动机与双重导向间关系,促进双重导向实现;市场化程度削弱了亲社会动机对公益导向的影响。先前经验隶属性属于社会创业者内因,因此在一定程度上证明社会创业者对社会创业过程的决定性作用。[29]体制内外经验在亲社会动机与双重导向间起到正向/负向调节作用的结果,一定程度上也印证了创业者先前工作经验对创业过程产生消极作用的原因,[50]解释了本土情境下社会创业者先前经验对创业过程的影响机理。此外,从交互项系数显著程度看,亲社会动机与市场化程度交互项标准化系数为-0.117(p <0.1),在0.1 水平显著,表明其中可能隐藏其他影响因素,既可解释社会创业为何具有情境差别,[1]又能将市场化程度这一情境因素提炼出来供后续研究进一步探索。
2.理论贡献与实践启示
(1)理论贡献
第一,探究社会创业者共性特征及普遍规律,突破特质论对社会创业理论建构的制约。社会创业者究竟是英雄还是大众一直是现象驱动研究争论的焦点,尽管有研究检验了社会创业者贫困、身体缺陷、性格特征等对社会创业过程的影响,[4,9,10]但并未回应不具备类似经历的社会创业者动机问题,因而特质论视角的研究在理论建构上面临瓶颈。本文基于理论演绎发现,亲社会动机强调跳出个体自身视角,[31]基于换位思考和观点整合产生的积极情绪,[30]情愿为满足对方利益进行努力,[21]不受先前经验影响使社会创业动机更具一般性与普遍意义,能包容逐利、利他和混合三类动机,更加全面反映社会创业利他使命,从而补充既有研究仅将利他性作为动机因素的不足,将动机从特质提升到一般化水平。此外,Arend[19]基于理论演绎提出用情感替代利他作为解释变量建构社会创业理论,本文进一步识别出亲社会动机这一可供实证检验的变量,使当前及未来研究能从这一包容性驱动因素出发建立研究思路,考察社会创业者对社会创业过程的作用机理。本文进一步发现,亲社会动机在市场化程度与先前经验隶属性影响下对双重导向产生正向影响,证明亲社会动机对双重导向的促进作用,印证理论演绎发现并挖掘出社会创业者共性特征与普遍规律。这既突破了特质对理论建构的限制,又拓展了亲社会动机理论边界,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为后续社会创业理论建构及实证检验提供启示。
第二,基于实证检验挖掘亲社会动机协调竞争与公益导向中利己与利他冲突逻辑的内在机理,突破以往现象驱动研究对组织创办前过程的关注不足,同时针对制度逻辑研究对不同逻辑间兼容与互补的关注不足,提供新研究情境与样本。既有研究以利他性直接影响双重导向为潜在假设研究社会创业建立合法性等“后续问题”,[5,18]并未对组织创办前动机影响双重导向的作用关系进行探究。本文发现,亲社会动机对双重导向影响受市场化程度与先前经验隶属性调节作用影响,并非简单直接的线性关系,基于实证检验揭示社会创业如何发生的基础问题,对挖掘社会创业者行为背后的理性规律具有启示。同时,双重导向隐含冲突的商业化逻辑与社会福祉逻辑在社会创业情境下实现兼容,对挖掘创业的社会属性、[24]探究创业与社会价值互动具有理论价值,尤其是可将社会创业作为探究不同逻辑兼容互补问题的情境与样本,探究其中的路径、影响因素、因素间作用关系等理论问题。
第三,本文基于社会创业者个体层面的实证结果,与既有社会企业研究发现有所冲突,有助于产生新的有价值的研究问题,对于构建“动机—行为—结果”社会创业理论建构思路具有积极启示。组织层面社会企业研究是目前社会创业热点,特别是有关如何应对资源稀缺,如何配置稀缺资源实现经济、社会、环境等不同使命的研究是焦点议题。[45]本文发现组织创办前亲社会动机促进双重导向兼容与实现,然而社会企业研究发现,公益导向在社会企业成长中阻碍经济绩效提升与经济手段实现,[6]说明双重导向由组织创办前的兼容变为组织成立后的冲突。这一反差表明,组织创办前后某些时期社会创业过程可能发生使命漂移,这是社会创业理论深化的机会。如可通过资源、制度、机会等不同视角探究组织创办前后的使命漂移过程中,社会创业者及社会企业的行为规律间,在作用路径、关键要素、影响因素等方面的异同。在此基础上,考察作为前置因素的社会创业动机和结果因素的社会创业结果在驱动社会创业发生及承接社会创业行为结果方面的作用机制,从而构建“动机—组织创办前个体行为—组织成立后组织行为—结果”的框架思路,开展全过程的系统化研究。
(2)实践启示
第一,社会创业者在亲社会动机基础上,关注先前经验与具体项目的有机融合。本文表明,社会创业者能基于亲社会动机有效权衡和兼顾经济社会双重身份间的张力(假设1a、1b 得到验证)体现其实践成效。相比体制内经验,体制外经验削弱了这种权衡与兼顾(假设3a、3b 得到验证)。由此可见,我国情境下社会创业实践的市场化属性有待加强,市场化手段在过程中的实现效果存在不足,体制外尤其是市场经验并未有机融入。因此,社会创业者在发挥亲社会动机同时,要关注自身经验与具体实践的匹配性,思考和实践如何更好地发挥经济手段的作用。如怎样找到更加适合的受众,如何提高自我经营和生存能力,如何提供更好的产品和服务以实现自负盈亏,如何寻找合作伙伴提升项目的经济社会有效性等,从而真正发挥体制外经验应有的手段作用,提升市场化的积极作用,而非仅停留在依靠捐助、补贴开展实践的初级阶段。
第二,政府部门需加强制度建设,充分利用当前福利企业、民办非企业单位及社会组织等管理经验,因地制宜建立社会创业管理办法。与欧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的社会创业立法明显滞后,市场化程度提升亲社会动机对竞争导向的积极影响,但阻碍其对公益导向的积极作用(假设2a、2b 得到验证),反映出当前外部环境并未真正认可或理解社会创业双重身份,较高市场化程度影响社会创业的社会身份实现。因此,不同地区有必要在国家弘扬企业家精神意见指导下,因地制宜构建经济与社会价值一体化的创业型氛围,通过遏制私利驱动型创业引导创业社会质量提升,基于经济社会价值融合推动双创升级。政府部门可在人财物等资源供给,社会创业者与政府部门、商业企业、社会组织及社会公众间链接平台,社会创业专门园区建设,社会企业资格认定、利润分配、支持补贴及监督控制等方面制定相应管理办法,从而在制度上保障合法性,给予社会创业合法化的自由发展空间,促进商业、社会与制度创新深度融合,提升创新创业对经济社会协同发展的外溢价值。
第三,在推动社会创业可持续发展方面,理论学者、商业企业、潜在创业者、社会大众等主体需要与社会创业参与者及政府部门协同努力。我国社会创业持续发展可遵循两条主线:一是以社会创业个人及组织为主体,通过卓有成效的实践“自下而上”推动经济社会价值创造及融合;二是以政府部门为主体,通过基于有效实践的政策制定“自上而下”营造环境,保障社会创业合法性。其中,社会创业外部主体,如学者、商业企业、潜在创业者及公众等,可通过理论研究与实践支持,探索两条主线的关键要素及关系,挖掘社会创业的机制机理问题,提供必要的合作与资源支持考查制度政策有效性。基于此,共同推动以社会创业为纽带,以经济、社会、人文及环境等多重价值融合为导向的“双创”发展环境建设。
3.研究不足与未来展望
本文存在一些不足,为未来研究提供可参考方向。首先,样本选择和数据来源上,尽管采取了若干保障措施提升数据准确度与代表性,但总体仍是截面数据,研究发现的普适性受到限制。后续研究可考虑使用公开数据,如福利企业等官方数据、残友等社会企业数据、市场化指数等公开数据来源展开研究,进一步增强结论的外部效度。
其次,本文只关注了社会创业过程中组织成立前的“从0 到1”阶段,并未关注后续成长过程的关键要素及其作用关系。后续研究可以关注社会创业决策与实践成效间的关系,全面剖析社会创业动态演化过程的内在机理。例如,可以关注竞争与公益双重导向对社会企业成长绩效的影响机理,也可以关注社会企业成长过程中如何基于竞争与公益双重导向实现合法性等问题,不断夯实社会创业的理论基础。
最后,由于目前社会创业研究领域中,理论驱动的假设检验研究尚处于探索阶段,可直接借鉴的成果有限,因此,后续研究可以考虑通过基于现象驱动的理论建构式设计,挖掘更多来源于社会创业实践的重要问题,以此为导向建构有待检验的假设、命题或分析框架,为后续研究提供更多可以深入探讨的发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