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雎晓雯:欢迎来到都市游乐园

2021-05-26蔻蔻梁

悦游 Condé Nast Traveler 2021年6期
关键词:晓雯西关渡轮

蔻蔻梁

吊带连体裤 Emporio Armani凉鞋 Church's

吊带连衣裙 Valentino/拖鞋 Samuel Guì Yang

广州塔的灯光秀都结束后,雎晓雯才结束了深圳的工作来到广州。推开瑰丽酒店的朱漆大门,门上的城市首字母“G”虽然足够“瑰丽”,却还来不及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抵达广州。每秒21米,这是全球运行速度最快的电梯,之后她抵达全国最高的酒店大堂。无论这样的速度还是眼前西塔的楼顶,在她眼里都似乎不那么“广州”。从105楼那间巨大的套房往下看,满城都是缀满灯光的高楼。它新锐、激动人心,散发着时尚的都市魅力,跟深圳、香港、纽约都有着某种异曲同工。所以,是什么让广州成为广 州?

“深圳人所有的生活都是从一栋楼里到另一栋楼里,而广州,一切都在街上。”

广州最打动雎晓雯的不是那些常见的旅行标签:骑楼、白切鸡、云吞面、“小蛮腰”、花城广场、西关大屋、新河浦别墅群。让她念念不忘的是这天遇到的那些广州人,他们的滚烫都在日子里,似乎有一条特别稳定的广州生活轨道,广州人就在这条生活轨道上活泼地运行。雎晓雯说自己宛如一个闯入者,坠入了一个巨大的VR现场,她参与广州生活,却又抽离地观察它。她是演员,同时也是观众,她在台上演绎它,同时也在台下观看自己的旅程。

就像在酒店那些餐厅的露台上吃饭时看到的广州那样,这么远,那么近。

不规则背心 Nume

连身泳装 Illusiongame

珠江水波上生生不息

早上,雎晓雯在鱼珠码头登上渡轮。码头门口边上有三张塑料板凳,其中一张旁边放着传统的南粤水烟“大碌竹”,抽水烟的爷叔不在,据说他去吃牛腩粉了。

跟她一起登上渡轮的有买完菜顺便拎着发财树回家的居家阿伯,几十岁了,还是穿一身紧身花哨骑行服,端正地戴着骑行头盔。老阿姨用传统背带背着自家孙子,背带勒进阿姨宽厚的胸膛。她跟身边另一个阿姨攀谈着一些什么,两个人时不时欢喜大笑。有些人在忙着把电动车搬上渡轮,对岸又有汽车坐着渡轮靠岸。就在这样的人间细碎里,雎晓雯一夜之间就从深圳“掉进”了真正的广州。

是南方的渡轮。秋香色的珠江水在阴天里带着一点儿混浊,空气里有广州独有的气味——一点点水的腥气、一点点岸上的尘土气。雎晓雯小小的脸和鼻子在江水背景里格外醒目,味道、颜色、女人、都让人想起《情人》的开头,年轻的杜拉斯站在船头。

珠江横穿广州,广州人管江两岸分别叫作“河南”和“河北”,又把江岸称为“海皮”。鱼珠码头对岸是长洲岛,黄埔军校旧址就在那边。长久以来,长洲岛的居民推着自行车上渡轮,从鱼珠码头下来,去上班;傍晚又推车坐渡轮回家。

许多年轻人喜欢坐这艘需要1块钱的渡轮。“浪漫的不是夕阳,而是陪你坐渡轮回家的人。”这是长洲岛某社群里一个小姑娘说的话。就算几年后鱼珠码头改造计划完成,那座图纸里181米高的摩天大厦替代了附近的榕树,但只要渡轮还在,就会有一些亘古不变的浪漫,在水波里生生不息。

湿热笼罩下东山之味

从渡轮上下来,早晨的微凉迅速流逝,广州的白天站上了30℃。广州的春天消逝得比绝大多数爱情都 快。跟大多数北方人不一样,雎晓雯在广州的湿热里悠然地穿行。她觉得自己属蛇,想必就是那种热带雨林里的大蟒蛇,所以只要遇到潮湿高温的天气,整个人就精神百倍。

她在东山觉园那个花砖小天台上蜷着,摇一把小扇,从气息到身形都是细细的。阔叶树的墨綠把她身上那条华伦天奴的裙子衬出伦勃朗油画里的那种白。

她说自己闻到空气里有学校和学生的味道,这种敏锐的天性叫人惊讶——东山,是广东省的教育强区,云集了广州最好的一些小学和中学,也有着最早一批广州的时髦有钱人置办的小洋房。这个颇有年代感的别墅区如今是一个地面博物馆,各种买手店和有意思的小空间隐藏其间,是年轻人的新潮复古游戏。觉园以组织复古市集出名,又有号称全广州最美的花砖小天台,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天台上的雎晓雯像从英雄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可能是《青木瓜之味》,也可能是《三轮车夫》,都是炎热恍惚里的一点儿缥缈的清凉。镜头捕捉她的脸,她脑海里同步上演的故事通过她的肢体反馈给镜头。她说除模特以外,自己还想当一名好演员。两者需要不同的想象。雎晓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两者在处理镜头的凝视和对望上有什么差别,但她知道该怎么做。或者说,越知道,她就越想知道得更多。那些被媒体标注为“鬼马”的背后,是她无边无际的想象力和好奇心。它们是《格林童话》里把人引入密林的面包屑,它调动起她性格里的熊熊烈焰,“去,去做它,去做好它”。她的野心藏在她的好奇心里。“譬如说……35岁之前,可以塑造一个刻骨铭心的电影角色。”

30岁以后,她在好奇和尝试中成长为一个在进取和放弃上趋于平衡的人。她开始接受自己不能把每件事都做好,做不好的原因有时候不是她不够好,而只是缺少了天时、地利、人和中的一环:“我就去做自己能做好的事情吧。”

“以前的自我太大了一些。”她笑笑说,“我什么都怕,怕做不到,怕做不好会影响别人,总觉得一切事情出错都是因为自己,感到焦虑、紧张。现在好了,我放松了很多。这也算是成长咯。”她轻巧地说。

高跟凉鞋 均为 Salvatore Ferragamo

城市流转间温暖低语

一个地方的气候和地貌塑造了当地人的性格。在雎晓雯眼里,广州人的热情就隐藏在一张张看似疏离的面孔下。这正如骑楼时而挡住了光亮,但骑楼下的广州生活热火朝天。

保持身材是一个模特的职业道德,这种职业道德在广州的早茶文化面前遭遇了极大的挑战。

九龙茶楼冰室在工业大道附近,跟任何名胜古迹都不沾边儿,所以它保留着最古早的街坊茶楼模样:酸枝台凳大理石桌面,竹编小蒸笼呼呼地在小车上冒着热气,邻桌的阿婆一个比一个年长,走进来的后生还是跟阿婆一样喝着茅根竹蔗水。虾饺、烧卖、流沙包、腐皮卷,“我还想要一杯薏米水……”雎晓雯自言自语。她一边拍照,一边吃了许多点心。临走,再打包3个蛋挞。收银台的小哥一直“木口木面”,没有给予她一点儿靓女应得的青眼,只是在她买单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送你了。”他头都不抬。

30℃的天气是炎热,3个字的低语是温暖。在快门停下来的这一刻,她猝不及防地想家了。她想起在西安老家街上那些卖食物的小店,还有小店里的妈妈们。有一种被食物浸泡出来的暖意,贴心贴肝地对你好。

于是她非常笃定,广州人就是特别好的人。

如果可以,雎晓雯更愿意在这里跟大家一起好好吃一顿广州早茶。不过,她的生活节奏是一场3/4拍的圆舞,一场连着一场的拍摄连绵不断,她只能拎着打包好的蛋挞在车上吃。生活总是这样,给你一些,拿走一些。工作拿走了雎晓雯的完美早茶,却在余下的一日里给了她更多面的广州。

好在她热爱镜头和自己的工作,尤其是连轴工作。她认为自己无比幸运,赶上了中国模特行业到目前最好的15 年。通过工作,她击穿了一些挡在自我认知面前的屏障——在纽约,那个曾经化着浓妆上学,想去割双眼皮的雎晓雯看到了关于标准以外的美。她在镜头下绽放了:“我觉得自己在镜头下是开放的、安全的、舒适的,反而在镜头之外我会有點儿……内向。”

吊带连衣裙 Valentino

绕颈上衣 Miu Miu

舒适距离内脾气各异

这种安全和舒适被广州加强了。超模雎晓雯举着狮头站在一群正在荔湾公园下棋的阿伯旁边。即便这样,那些阿伯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对他们而言:“我的炮都要被人家一只卒干掉了,哪有时间看什么瘦姑娘舞狮?”“什么?她是一个超有名的模特?哦哦,好好好。模特买名牌衫有没有打折?”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朋友之前说的那句话:“你走在广州街上,到处都是五条人。”

五条人是雎晓雯心中的南方Icon(偶像)。他们穿着人字拖,有着嶙峋的五官,有跟北派幽默截然不同的南方幽默感。他们的歌词让她总想笑,但总差最后一步,卡在喉咙里笑不出来。所有的开心倒灌进五脏六腑,没有哈哈大笑,却让她觉得身体轻松了下来。

她可太喜欢这样的广州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在公园里,这一小堆人在唱《我爱我的祖国》,那一小堆人挥着木剑,万水千山纵横。一个老伯在给一个老阿姨拍跳舞的视频,另一个阿姨在乒乓球台前把一个后生仔打得满世界找球。没有人围观,也没有人议论,或者说,没有人在乎别人的围观和议论。

这种城市特质跟雎晓雯最喜欢的自己的特质非常接近——很自我,一直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我所得到的都是我想要的,我没有的东西可能就是现在还没引起我的好奇的。”32岁时,她获得了一种也许会被打破,但至少目前让她满足的平衡。

西关老树前蓄力发芽

一个好模特就像一条高级别的变色龙,能迅速将自己和衣服以及环 境融为一体。到下午,雎晓雯开始拥有了某种广州街头气质,晃晃荡荡,就这样逛过汶记茶档、明记 肠粉、芙蓉发廊……连她的单眼 皮 都很像一个叫作“雯女”的邻家小妞所拥有的普通单眼皮,而不是 Prada Girl雎晓雯或者维密秀上用来呈现多元化审美的东方标签。用老广州人的话来讲,就是很不“ 捞”。

广州有一首很经典的歌谣。那个年代广州人嘴里的北方,是“遥指”韶关以北的地方。小孩在那些说着普通话的北方人背后唱:“捞松,捞松,唔食芫荽葱,生在湖南,死在广东!”然后一哄而散。捞松就是粤语里对普通话“老兄”的蹩脚模仿。几十年的南北交流过去了,这一代广州人甚至很少再使用“捞松”这个词语,连恩宁路上放学的小孩都边吃雪糕边说普通话,怎么还会有人明白“捞松”的意思?

短袖衬衫、针织半裙 均为 Ala?a

是啊,恩宁路。最经典的“广州”是西关,最“西关”的路是恩宁路。这里从1931年开始兴盛,要在西关看骑楼建筑,来恩宁路就够了,这里有全市最完整和最长的骑楼街。大观河流经这条路,河涌上八座桥,清朝的时候叫“八桥之盛”——广州人真的就是这么喜欢“8”这个数字,因为它与“发”谐声。要形容恩宁路之威风,老人会告诉你:恩宁路,西关小姐出嫁之时,八抬大轿都能通过。

正如雎晓雯说的,有一个戏精住在她心里,所以落在恩宁路的她突然举手投足就有了西关小姐的派头——眉眼细细,手足纤纤,梳着发梢外翻的小短发,慵懒又亭亭玉立。很难讲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气态,还是广州这座城市自古以来的开放态度能容纳一切,总之,雎晓雯融在了西关的暮色里,和鸡煲的香气、打铜的声音、大树下挂着的鸟笼一起,无端端成为广州的一部分。你在她身上看不见西北大漠,也看不见纽约秀场。

2007年年底,恩宁路启动旧城改造计划之后,有过一段时间的沉静期。有些人捶胸顿足:“好好一条恩宁路,老就老,旧就旧,你无端端搞它干什么?要是搞得水静鹅飞,一条老街就死掉了。”

但旧城区是被时间养出来的老树,根深力足,在一段时间的蓄力之后,新的枝丫发出来了。以永庆纺为圆心,新的恩宁路除保持老西关的特色以外,又融入了许多新元素。阿婆牛杂依旧在,但要吃日料同样也有选择。姜撞奶和 Dirty咖啡不仅仅是相遇,更是比邻而居的好街坊。正如百年前的西关那样,洋买办遇到大宅门,照样融合出一套新的城市哲学,而他们的后代,早就不仅仅在恩宁路上流连,他们会去广州瑰丽酒店五楼的广御轩吃一顿岭南通花窗下的午饭,然后去107楼的网红日料黑金燚喝一杯清酒。花玻璃倒映的水晶灯,木屐仔踏进巴黎秀场。一个城市只有够老才够新潮,伦敦如此,巴黎如此,广州也如此。

這种只有老城市才有的雄厚生命力让雎晓雯迷恋。更新是变老的一种最佳模式,城市如是,人也一样。

“哈哈……我们是不是很癫?我们就是爱玩、爱靓、爱开心、不怕人笑话的。” 沙溪村的中午,四个阿姨在大树下的泳池边跟雎晓雯疯闹了两小时,她们嘻嘻哈哈跟大家告别。结束工作后回到房间,雎晓雯一直忘不掉下午遇到的四个活色生香的阿姨。在粤语体系里,她们不是阿姨,应该是“靓姨”——擅长煲汤做饭、打仔骂老公,以及花枝招展。她们把她心中关于“美”的想象又拓宽了一点儿。这也勾起了雎晓雯对于“变老”的想象。

鹅黄色不规则背心 Nume鹅黄色长裤 Salvatore Ferragamo

在她的想象里,自己应该是一个同时拥有青山绿水和城市生活的老太太,可以爬山,可以游泳,可以穿着时髦的衣服在街头巷尾逛街,没那么多电子屏幕,也没那么多虚拟世界。她不喜欢影视里时髦的赛博朋克世界,她喜欢的生活是具体的,摸得着、看得见的,手贴上去能感到冷暖凉热,吃起来能柑橘酸甜苦辣,人们能坐在一起聊天,吃饭。而在这样真切的生活里,她可以放纵自己的想象,出演心中的大戏。

当然,变老这件事对于有着2,000多年历史的广州不值一提,4月的广州就有蝉鸣了,唯一能打败蝉鸣的是女人们高兴起来的大笑声。好在几十米外就是江,江风从沙溪村吹过造船厂,再吹过 来, 属于午后的闷热和所有的喧闹一起安静地就散了。沙溪正在旧改之中,旧船厂被改造为民宿,更多将来时态正在到来。

对于32岁的雎晓雯而言,变老这件事还太过遥远。对她而言,最实际的盼望是一觉醒来之后可以去大名鼎鼎的炳胜吃一顿好粤菜,然后去广西,传说那里有一种螺蛳和酸笋共存的美味,又酸,又辣,正击中她味蕾的兴奋点。想到这个,她在忙碌了十几个小时的初夏的午夜里又感到一阵兴奋。

猜你喜欢

晓雯西关渡轮
容不下的梦想
“老西关”的新活力
BC渡轮假日
婆媳二十四小时
西关艺术课程架构刍议
围城里的新手
素描西关
晓雯听了,深深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