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并不乐观的结果

杨直

时隔两年后，我再次采訪了上海网映文化（下文简称NeoTV）的创始人林雨新先生。原因则是2020年11月份里的两条新闻。那是两条不太容易被注意到的新闻，一条说的是韩国著名游戏电视台OGN关停，另一条则说的是国内著名游戏电视台游戏风云调整。虽然在广电的体系内用关停这个词形容游戏风云并不准确，但很多业内人士告诉我，从结果上看，差不多。

这意味着，内容生产这个最重要的环节只剩下了两家公司：VSPN和NeoTV。

NeoTV，大家更愿意称之为牛台。作为最早的一批电竞赛事公司，牛台是一个颇为神秘的存在。关于创始人的背景给牛台蒙上了一层难以窥探的面纱，而创始人的性格又让牛台很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不过，如果提到牛台所做的WCG，那对中国电竞而言，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一个赛事。

基于这个原因，2018年的时候，我和林雨新先生聊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几个小时的采访里，林雨新先生出乎意料地坦承。

有三件事我印象很深刻。

首先，他提到小时候有画家来家里做客。这一方面默认了外面的那些传言，但更重要的是，一幅画如何变得价值千金成了他商业认知的基础。

第二件事是他的野心。他曾经提到，如果当初知道赛事公司最终会沦为企业的服务者，他就不会进入这个产业。内心里，他始终没有放弃更大的商业前景。

最后则是他对规则的尊重。这体现在两方面，尊重政府，重视边界。

能够和一名企业家长时间地接触、深入沟通，并且采访最后的胜出者，对于一名长时间观察产业发展的记者而言，本来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但某种意义上，这个结果并不令人乐观。

就像林雨新先生在采访里说的一句话一样：这是在仅剩的几个结果里，可能最好的选择。

其实NeoTV活下来的原因并没有多复杂。健康的财务状况是基础，和企业良好的合作关系是关键，NeoTV自身过硬的业务能力则是保障。

和上一次同样，这一次包括林雨新先生在内的多位受访者都很坦承。然而，恰恰是外部环境的变化和NeoTV最终做出的选择，让我们乐观不起来。

前WCG总导演王珏曾说：“现在的电竞和我们那时候的电竞不一样了。”2010年的时候，趁着WCG10周年的契机，王珏拍摄了一系列纪录片。他将镜头同时对准了赛场内和生活里，让大家看到，那些所谓的世界冠军，所谓的明星选手在现实生活里的另一面。

去哪寻找电子竞技的意义？王珏或者说那一代电竞人本能的反应是回到生活里。哪怕电竞是他们唯一的避风港。

2010年，厂商时代正式拉开序幕。一个本质的改变在于推手思考问题的方式。

在采访里，我试着向林雨新先生抛出一个相对尖锐的问题：厂商是否挤压了第三方赛事的生存空间。林雨新先生是这样回答我的：“本质上，用挤压这个词并不合适。因为厂商根本就没考虑过第三方赛事的生存，它的出发点一定是自己的利益。这完全符合商业逻辑。当然，从结果看，它确实挤压了。但换做是谁，结果都一样。”

沿用这个逻辑，为何电竞在当下会是如此的面貌也就能解释通了。

的确，和10年前相比，电子竞技发展得越来越好了，参与在里面的人也收益颇丰。但这个市场又远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蓬勃，留给厂商之外的空间也并不多。

并且，在越来越商业化的同时，电子竞技的内核也越来越模糊了。或者说，曾经那个辛辛苦苦建立的内核，正在一点点被打碎重构。

新的内核会是什么？现在可能还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电子竞技在未来的发展仍然需要这个内核。就像是足球、篮球一样。你可以说“足球场上滚动的是黄金”，但与此同时，“足球也是一种部落”。

当然，所谓的不乐观，可能也只是对我这个2006年开始打魔兽的老电竞粉丝而言是这样。或许一个更确切地描述是，矛盾。被夹在越来越好和越来越陌生两种状态之间的，最真实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