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孩子该读什么书?
2021-05-25胡野秋
胡野秋
在我看来,所谓数字阅读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阅读,充其量只是浏览,并且浏览的主体也并非文字,而是图片、视频、音频。一言以蔽之,是在“集体读图”。
经历过长时间的焦虑和不安,我已经逐渐平静地接受了中国人的无书生活,唯独对孩子们日益远离书本阅读保持着深刻的忧虑与不安。
在读什么?App、漫画书
据《2020年中国儿童数字阅读报告》披露,去年中国城市儿童的平均数字阅读时长集体增加,增长46.2%。与此相对应的是,纸质书籍阅读下降了23.7%。孩子们的阅读活跃在各种App上。
今天的中国人越来越不爱读书了,但这不妨碍他们把阅读的希望放在第三代、第四代身上,仿佛他们可以把自己做不到的事遗传给孩子。我就经常被朋友以当面、电话、微信、短信等各种方式,询问他们的孩子应该读什么书和怎么读的问题。其年龄跨度从幼童到少年,基本上全覆盖了。父母们一边询问一边照例会透出担忧,感叹着如今的孩子都爱玩游戏而不爱读书。
我也照例地会问一句:那你们家长读吗?你们把时间都花在微信上、游戏上,甚至麻将上,怎么能让孩子爱上读书呢?另外,你们搞清楚让孩子读书的目的了吗?
当然并非指责家长,但是我一直认为孩子读不读书的责任,实在不应该由他们自己负责,根子全在父母身上。
我在书店里观察过家长如何帮孩子挑书,比如有次我看到一个孩子在书台前捧着一本《安徒生童话》看得有滋有味,但妈妈走过来递给他一本《自古英雄出少年》,嘴里不断“开导”“启发”孩子:“你读这个有什么用?看看这些小英雄的故事,你要跟他们学习。”
我看见孩子拿过妈妈的书,翻了几页就扔到一边。我认为这位“志存高远”的妈妈其实已经败坏了她儿子读书的兴趣。但很遗憾的是,我在收银台又遇到了这对母子,他们从书篮里拿出来结算的书里恰恰没有了《安徒生童话》的影子。
这绝不是孤例,在儿童书店乃至家庭书房,父母和孩子为买什么书和读什么书,常常会意见相左,南辕北辙。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成人的偏见总试图蛮横地控制儿童,他们不但希望孩子读书,还希望孩子能够按照他们的意愿去读。到最后孩子的阅读欲望彻底消失了的时候,家长更是痛心疾首,但他们并不自省,不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儿童阅读杀手。当他们把阅读的选择权垄断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其实已经把孩子朝着书本的反方向驱离。
从阅读接受学的角度看,家长干预孩子应该读什么书是最愚蠢的事情,他们的所谓“引导”常常以他们自己狭隘、有限的阅读经验为参照,除了扼杀孩子的阅读兴趣之外,帮助实在太小。
但因此有人会担心,家长不干预,孩子会不会读到“坏书”?对此我一直不以为然,世界上虽然有坏人,但其实并没有坏书,为什么?因为“坏书”的标准是可疑的,这“坏书”的标准是谁定的?
该读什么?影响一生的“无用之书”
四大名著在不同的时代都曾被列入过“坏书”,《红楼梦》曾被视为黄色小说而打入冷宫,《水浒传》也因为造反而屡被皇家所禁,但今天他们都成了中国文化最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就连那部至今仍然被禁的《金瓶梅》,被正人君子们像瘟神一样地躲避着,只有真正读过的人,方能领略到它不输于四大名著的故事之妙、文字之美、思想之深。
对于孩子来说,读书如同交朋友,谁都想交一个有趣的、好玩的朋友,所以我提倡邂逅式阅读,但你和一本书相遇,这是你们的缘分,拿起放不下,那就是缘分到了,否则就是没有缘分。
在我看来,让孩子从小懂得爱、美、宽容比懂得恨、恶、复仇要更重要。因为只有心里种满了善果,才能结出香花。
我想起自己在小学三年级时,总是对父亲挂着锁的书箱更感兴趣,经常会趁父亲的疏忽藏起一两本书,在父亲回来之前读完,并设法偷放回去,那是我阅读欲望最初的发酵剂。因此我的书橱书柜从来不上锁,并且对我的儿子全部开放,我从小就告诉他:这里的每一本书你都可以读。我对儿子灌输的阅读观是:有读无类。
此外,今天的家长们对于读书的目的太功利了,他们都希望孩子读“有用”的书,读对学习有帮助的书,最好读完立马给功课增加几分,这是最有害的,最优秀的文字往往是审美的,却没有什么直接的用处,正如《诗经》《红楼梦》都说不出直接的功用,但这些“无用之书”也许会影响你的一生,这就是“用”,只是不知道用在何时。就如同康德说的,其作用為“无目的的合目的性”,它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陪伴着孩子一起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