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20年秋拍看艺术品拍卖市场的格局与变化

随着国内疫情在2020年下半年趋向缓和，各大拍卖公司也逐步完成了秋拍大计。整体而言，秋拍行情较为平稳，出现了新的变化与趋势，亮眼的成绩也不断消解了人们对艺术品市场行情的担忧与疑虑。不同于各拍卖公司在春拍中采取的减量增质策略，秋拍中各大拍卖公司增加了拍品数量，并通过网络实时竞投、合作联拍等创新方式，共创相对稳健的成交结果，使人们对艺术品市场注入了更多的期待。高价拍品依旧贡献了大部分的市场份额，中国内地以书画艺术品为主，瓷器杂项保持上升趋势，现当代艺术的成交状况不敌中国香港地区。从拍卖市场结构来看，北京永乐国际拍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京永乐”）2020全球首拍与华艺国际（北京）首季拍卖对北京艺术品拍卖市场原有格局造成了一定冲击。

在本次秋拍中，北京永乐首登中国内地秋拍榜首，成交额达24.9亿元，超过老牌拍卖公司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国嘉德”）23.237亿的总成交额。作为华南地区的领军拍卖公司，北京华艺国际拍卖有限公司自2020年10月首拍之后，已狂揽27.45亿元。北京保利国际拍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京保利”）秋拍总成交额只有14.55亿元，与其将2020年秋季不少重点拍品都放在了同年10月刚结束的保利拍卖十五周年庆典拍卖会有关。该拍卖会诞生亿元级拍品3件，千万级拍品71件，总成交额逾41亿元。

一、中国内地主打书画板块

2020年秋季书画板块市场发挥稳定，如中国嘉德2020年秋季拍卖会总成交额为23.237亿元，较2019年同比下降了9.5%，拍品件数较2019年增加了839件，总成交率达81%。成交额下滑的原因主要在于成交价过亿元的拍品数量减少，且过亿元拍品的成交额不如2019年。成交价过千万元的拍品37件，比2019年增加7件。除去亿元成交拍品金额，2020年秋拍成交额反而比2019年还略多，可见高价拍品的市场依然稳固，整体表现受疫情影响较小。

2020年过亿的两件作品都是书画，分别是以1.5065亿元成交的朱敦儒《暌索帖》以及以1.38亿元成交的傅抱石《大涤草堂图》。中国书画部分以总额13.9978亿元收官，占到中国嘉德秋拍总成交额的60%，与2019年同期相比接近，整体表现平稳。其中中国近现代及当代书画部分占到书画部分总成交额的65.7%，逾9.2亿元，相较2020年春拍激增近70%。

从中国嘉德2020年秋拍“大观之夜”来看，10.65亿元的成交额是自2011年以来秋拍第四高的成绩。近现代书画大家依旧是市场的硬通货，吴昌硕的《致三多花卉》册、齐白石的《致杨度工笔花虫》册、黄宾虹的《高阁清话》、傅抱石的《东坡先生》、张大千的《黄山文殊院》、吴湖帆的《媚秋堂寻诗图》手卷、潘天寿的《空山晴翠》轴等20件作品破千万关口。

二、中国香港坚守现当代艺术市场

中国内地市场在本次秋拍中以书画板块为主，20世纪及当代艺术板块主推的还是中国当代艺术，虽然表现稳健，但国外艺术家较少。国外艺术家引入中国内地涉及的税收问题是中国内地拍卖公司难以拓展这一部分市场的原因。

中国香港地区一直占據着现当代艺术市场的有利地位。据英国伦敦艺术市场研究机构ArtTactic对2020年前8个月当代艺术拍卖市场的调查，中国香港地区因为当代艺术品的全球市场份额达到了26%，已超过英国伦敦成为仅次于美国纽约的全球第二大当代艺术品拍卖市场。其中，香港苏富比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香港苏富比”）的成交额占中国香港当代艺术市场50%的份额。2020年，苏富比亚洲区全年累计拍卖总成交额高达72亿港元（约合60亿元人民币），成交率达87%，其中秋拍成交额为33.49亿港元（约合27.91亿元人民币），现当代艺术板块成交额为16.67亿港元（约合13.89亿元人民币），占总成交额的近50%。

对比香港苏富比2019年、2020年春秋拍现当代艺术板块成交额，2020年秋拍总成交额同比2019年上升6.4%。与此同时，拍卖公司继续采取主打赵无极、常玉、吴冠中等“蓝筹股”艺术家的策略，不断关注西方当代艺术新秀，吸引了大批亚洲藏家。本次秋拍中，常玉有4件千万级作品成交，4件过亿元成交，成交额达8.14亿元，其中5件作品进入常玉历年成交作品最高价前10位，《青花盆与菊》以1.87亿港元（约合1.5亿元人民币）、《翘腿的裸女》以1.69亿港元成交（约合1.42亿元人民币），均由香港苏富比缔造。自2017年以来，常玉的市场进入成熟且不断攀升的阶段，尤其2020年秋拍，常玉个人总成交额同比2019年增长了近28%。

常玉历年高价成交作品大多为裸女、静物题材，油画作品高价频出，水彩、水粉作品秋拍成交额也相较2019年上涨91%，均价达200万元以上。值得注意的是，2020年秋拍华艺国际（北京）除了创造了两件常玉作品破千万的好成绩外，还上拍了12件常玉的水粉、水彩作品，均价为264万元，其中水彩作品《曲腿裸女》成交额达1081万元，超出最高估价9倍之多。不难看出，在稀缺的常玉油画作品的渠道与来源被大牌拍卖公司占领的情况下，小型拍卖公司在拓新的道路上选择同一艺术家不同材质且价格较低、未被市场热捧的作品，不失为一个明智且具有策略性的选择。

三、线上力量成为秋拍新动能

2020年以来，线上力量的介入使艺术品市场寻求到了新的出路。2020年秋拍，各大拍卖公司全面采用现场、电话、网络相结合的竞投方式，一方面解决了藏家不能来到现场的问题，另一方面也增强了买家的保密性，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网络竞投使得藏家可以随时交纳保证金加入，减少了办理手续的时间，简化了参与方式。中国嘉德2020年秋拍网络竞投成交件数约占全部成交件数的40%，成交额近3亿元。吴昌硕的《致三多花卉》册以5175万元成交，创网络同步拍卖成交价新纪录。除此之外，网上实时直播拍卖的方式，如抖音、央视财经等平台的在线直播，也极大地扩大了秋拍的影响力及观众来源。比如，香港苏富比秋拍46%的拍品是由网上客户投得，为2019年秋拍的3.5倍。“互联网+”的拍卖形式从竞拍、交易、传播等多方面影响着艺术品拍卖市场，必将成为拍卖方式新常态。

四、拍卖公司强强联合，助推市场新秀

自2020年8月中国嘉德与佳士得拍卖行联合对外宣布达成合作意向，后保利拍卖与富艺斯拍卖有限公司也欣然宣布达成合作。拍卖公司之间的强强联合并不是疫情之下的创新举措，而是走出市场困境的智慧选择。英国礼昂腾博拍卖行（Lyon and Trunbell）、美国弗里曼拍卖行（Freemans）、美国洛克菲勒国际拍卖行（America Rockefeller International Auction）、美国蒂施国际拍卖行（America Tisch International Auction）、保利香港拍卖有限公司与保利澳门拍卖有限公司等早已实践过这一模式。各大拍卖公司通过在客户资源、拍品征集等方面进行合作，充分融合各自优势，一方面将高质量拍品集结于同一拍场，另一方面也使优质藏家得以集合起来。至于拍卖所得收益，则由各拍卖公司根据各自所征集的拍品成交情况进行分割。

2020年秋拍，保利与富艺斯香港联拍呈献的“20世纪及当代艺术和设计”专场成交额达5.08亿港元（约合4.23亿元人民币），超过拍前估价3.09亿至4.5亿港元（约合2.58亿至3.75亿元人民币），成交率高达94%，其中奈良美智（Yoshitomo Nara）的《温室女孩》以1.03亿港元（约合0.86亿元人民币）成交，创下艺术家世界拍卖第二高价。值得关注的是，王俊杰（Matthew Wong）、卢卡斯·阿鲁达（Lucas Arruda）、萨尔曼·托尔（Salman Toor）、贝尔纳·弗里茨（Bernard Frize）、珍尼维·菲吉斯（Genieve Figgis）、哈维尔·卡列哈（Javier Calleja）、加藤泉（Izumi Kato）、乔纳森·查普林（Jonathan Chapline）、盐田千春（Chiharu Shiota）、井田幸昌（Yukimasa Ida ）、安藤美夜（Miya Ando）、村上隆（Murakami Takashi）与维吉尔·阿伯拉赫（Virgil Abloh）13位艺术家作品破纪录。虽然其中有些艺术家看似很陌生，但是他们早已通过展览等形式进入国际藏家的视野，且在市场上有着令人期待的潜力。他们的作品往往与潮流时尚和跨界合作相关，为新一代藏家所喜爱。比如，“90后”日本艺术家井田幸昌与周杰伦极具吸引力的跨界合作使得他的市场在近两年迅速变得火热。萨尔曼·托尔、卢卡斯·阿鲁达都是“80后”艺术家，近年来他们的作品通过美术馆、画廊的市场化运作，早已积蓄了后起的力量，作品价格在2020年的拍卖中一路飙升，成为名副其实的市场新宠儿。

王俊杰（1984—2019）是一位英年早逝的“80后”加拿大艺术家。2020年5月，他的作品首次出现在了拍卖会上，其中油画作品《表象领域》（The Realm of Appearances）以高出估价22倍的180万美元（约合1171.5万元人民币）成交。在近半年的时间中，王俊杰创作于2018年的《夕阳之河》（River at Dusk）在这次联拍中以3770万港元（约合3142万元人民币）的价格成交，溢价高达73%。此次拍卖的成功也将是这些年轻的国际当代艺术家们打开中国内地艺术品市场甚至亚洲艺术品市場的一个契机。

保利与富艺斯香港联拍的成功是这一模式在当代艺术市场的有效应用。对于新兴的年轻艺术家而言，他们亟须强有力的市场推广与展示平台，拍卖的成功无疑是对他们艺术潜力的肯定，更是向藏家展现其作品市场实力的难得机会。而对于拍卖公司而言，这一模式也是买家与卖家资源互换的双赢结果。

结语

综上所述，2020年秋拍市场依旧是中国内地以书画为主、中国香港以现当代艺术为主的交易格局，且二者在逐渐拉开差距。近现代书画为中国内地市场的中坚板块，现当代艺术重点拍品则多盘踞于中国香港，西方当代艺术也逐渐深入亚洲市场。现当代艺术板块的市场表现近年来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对于中国内地拍卖公司而言，思考如何征集到国外艺术家拍品并争取到现当代艺术板块市场份额非常重要。

笔者认为，如何在激烈的竞争中跳出书画板块“一边倒”的怪圈、如何运用新兴科技手段拓展区域市场等，是中国内地拍卖公司提升国际竞争力的关键。由于客观不利因素的存在，拍卖公司固有的拍品结构不易改变，并且随着一些新兴拍卖公司的加入，中国内地老牌拍卖公司将在市场份额的抢占方面面临更多的压力与挑战。因此，无论强强联合还是“互联网+”模式的运用，都需要拍卖公司在激流勇进的市场变化态势中贴近藏家群体，更多地结合自身情况进行突破与创新。2020年是各家争鸣、各显神通的一年，从成交结果可以看出，未来艺术品市场发展的无限可能更加依靠的是拍卖公司的敏锐触角、创新策略与思维转变。

（黄娟/中央美术学院艺市周刊出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