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布里斯托”
2021-05-23谷立恒
谷立恒
抵达布里斯托时是一个大晴天,我穿过狭窄的乡间小道,在艳阳下走过成熟的麦田,短短半天时间,就打消了对英国总是阴雨连绵以及这里不种粮食两个刻板印象。
从古典到现代
布里斯托有过辉煌历史。1497年,就在哥伦布抵达美洲加勒比海岸5年后,威尼斯人约翰·卡伯特从布里斯托出发,成为第一个登陆北美大陆的近代欧洲人。
早期布里斯托也是三角贸易的重要停靠站,曾在黑奴贸易中获得巨大利益。相较于伦敦、伯明翰,如今的布里斯托确实谈不上大,可这里延续着它的历史,又有诸多现代艺术,如一块在掩藏在绿野中的宝石,多彩而精致。
埃文河从东蜿蜒流过,绕过几座小山,最终在布里斯托附近入海,布里斯托就坐落在这群河畔的小山上。在城市下游的埃文峡谷上,有一座设计精巧的吊桥——克里夫顿吊桥。这座吊桥历史悠久,由维多利亚时代的著名工程师布鲁内尔设计早在19世纪中期就已矗立于此,是布里斯托的标志之一。
沿着城市大路向西,道路逐渐变窄,森林愈发浓密,跟着导航在山上绕几圈,就来到了吊桥前。此时已近黄昏,桥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地溜达着,享受余晖与穿越峡谷的微风。桥正面立着一个巨大的拱门,两道铁索被门牵引着,忽然铁索闪耀的白光亮起,远处的夕阳都显得黯淡了。
车开到桥上,路感觉更窄了,恍惚间我觉得自己可以和行人道上的朋友握手、与对面来车合影。好在这几天在英国乡间的行驶,让我早就适应了窄路,匆匆过了桥,在对面找地方停了车,一个人又跑了好远回来。还好余晖还在,从桥上望去,布里斯托这座城市被遮掩在绿荫下,初明的灯光穿过幽暗的林子,像夜幕降临时黑暗中透出来的梦。
布里斯托遍布着古建筑,从中世纪的布里斯托大教堂,到18世纪国王韦斯顿的故居。各种古建筑犹如历史的骨架,在你穿行于街道时,下一个转角就可能带你穿越回从前。
然而下一刻,充满现代气息的高楼又会把你重新拉回来,因为这里同时还是英国科学和艺术中心。那些新式的办公楼往往有着轻盈的玻璃墙,反射的阳光打在古老的建筑上,相映生辉。
涂鸦艺术家班克西
我不是一个历史爱好者,也没太多艺术细胞,不过在来英国前我偶然读到了一些艺术家班克西的故事。你很难不被班克西的故事打动,一个登上《时代》周刊却不愿露出真容的人,一个在巴以隔离墙上用画作打洞的人,一个反叛艺术然而画作却—直受到追捧的人。他的街头艺术起点就在这座城市,很多人来布里斯托就是为了一睹他的画作。
/大概这座城市也有些班克西的精神。/
涂鸦这种街头艺术,在很多地方并不被人接受,在英国的大多数城市也会被视为“损害公关”。所以班克西的街头涂鸦最初颇有些叛逆,他用这种方式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大城市、博物馆,用自己的画作表达抗争。然而在布里斯托,人们对他的艺术如此包容,甚至将其放到博物馆,为他举办展览。大概这座城市也有些班克西的精神。
如今留在城里的班克西画作并不很多,我决定先去寻找《穿耳膜的少女》。这是班克西在2014年创作的涂鸦作品,其内容模仿了17世纪荷兰著名画家约翰内斯·维米尔的经典油画《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据说就藏在布里斯托的某个角落。
跟着导航,我来到埃文河畔的一个胡同,拐进去以后是个泥泞的停车场。此时下着蒙蒙细雨,地面颇有些湿滑。我下车拿着手机转了转,没有找到涂鸦的痕迹。迷茫的我引起了边上一个拎着购物袋的妇女的注意,“班克西?”她松开牵着女儿的手说,“那边。”
我顺着她的指引,从一排车后面绕过去,才发现画作躲在更深的建筑后墙上。这大概是临街的二层建筑的后门位置,墙体被涂成黄色,上面用黑色的墨水绘出了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只是少女的耳环,在这里是个报警器。
找到这幅名画后,我便随意地在城里开车闲逛。涂鸦艺术几乎无处不在,哪怕从超市出来,走到停车场的路上也能遇到好几幅风格各异的画作。小的可能只有几寸,就在车头前的砖墙上,正对着你做鬼脸;大的则占高楼的一整面墙,让人无法忽视。
走出布里斯托大教堂后,我七拐八绕走进一条小路,猛一抬头,看到一个偷情的画面,当然,是在画中。这也是班克西非常有名的一幅作品,当你放下心中的期待,却与它不期而遇时,这便是旅途中最大的惊喜了。
布里斯托骄傲游行
相比周密计划之后的按部就班,我更喜欢随心所欲地旅行。这次旅行最大的惊喜,当属“布里斯托骄傲游行”。
游行的初衷是为同性恋者发声,而后逐渐演变成以倡导平等和多样性为目标的大型嘉年华活动。在这一天,街道布满绚丽的色彩,人们身着奇装异服,肆无忌惮地展示自己。所有参与庆祝的人,都可以体会到满满的爱和包容。
/队伍竟然是由警察、消防员、医生等方阵带领着。/
我本来只是计划穿过城市到港口去,短短的一天时间,整个城市仿佛化了个彩色的妆。大街小巷的商店门前都摆上了彩色的旗帜,连雕塑都被涂成了彩色。车行到市中心时,我不断被身着七彩衣裳的人拦住去路。本着凑热闹的心情,我找地方停下车,跟着人群走去。
并不需要过多询问,所有人都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很快我就到了城堡公园。这是一个位于市中心的公园,也是布里斯托著名的景点之一。公园中心的圣彼得大教堂如今只剩残垣断壁,这是二战时期德国闪电战轰炸布里斯托的遗迹。
此时,公园的广场和草坪上已经聚满了人群。人们穿着彩衣,头上、手上、脸上都布满了装饰,一片欢声笑语。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热闹的景象了,来都来了,当然要尽情体验。于是我跟路边的小贩买了假发和手环,加入游行大军。
从城堡公园出发,人们开始还是三五成群地走;到了开阔处,人忽然多了起来,公园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他们举着各种旗帜,或随着音乐舞蹈,或聚集着歌唱,还有小团体在往脸上画彩色的涂鸦。
我顺着人群的方向,很快追到了游行队伍的前头,这才发现,队伍竟然是由警察、消防员、医生等方阵带领着。他们的车和人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一整个马戏团。队伍时不时停下来,于是演员们开始鼓乐齐鸣,人群也跟着一阵阵的欢呼。
这样大型的现场演出非常有感染力,人群中有顽皮的小孩子,有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也有头发花白的老人。男女老少都显得自由且放松,于是我也跟着放松了,是一种不期而遇的轻松。
7月的布里斯托并不炎热,放眼望去,城市中一片绿色,掩映在绿色的树丛间,有古堡和尖塔。游行的队伍则带来了诸多色彩。在这里,古老与新生和谐相处,傳统与现代激烈碰撞;进发出的多彩与精致,让路过之人,回忆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