墒 沟
2021-05-22孙彦涛
孙彦涛
河坡地两家挨着,每到庄稼成熟的时候,两家之间的墒沟经常被过路的踩出一条明晃晃的小路,成熟的果实被凌乱地跐在地上收不起来,张三和邻居李四都很心疼。
“以后,咱得想办法,阻止他们从这里蹅过,这里毕竟不是路。”张三说。
“单行人走走,只要不毁坏庄稼,也未尝不可,成熟的庄稼踏毁了,真可惜。”李四跟张三意见一致。
但是,说归说,谁也不肯出面阻止那些从此蹚过去的人。一到庄稼成熟的季节,张三和李四家的田地之间照样被踩出一条明晃晃的小路,庄稼踩坏了收不起来,地也跐硬了犁地很麻烦。面对这种情况,张三和李四都气呼呼地发一通哑巴狠,可谁也不愿先出面制止这种行为。不言而喻,两家谁也不肯先得罪人,都想让对方出头。乡里乡亲的,这点儿小事儿,摊不到桌面上,谁认真计较了,倒显得不厚道!
分地的时候,就有人提出,河底邻水的荒地,应随河坡大田地一起随各家耕种。大旱的时候有人发现,临水边这一点儿地因近水而不旱,且土质松软肥沃,每年汛期来临之前可以收一季儿麦子,是一笔不小的额外收入。当然,大水一来这些地就不存在了。所以,让河底荒地随河坡地一块分的提议一直在讨论中。
资料图
原在河底垦荒种地的农户,就要从河坡上别人家的地里借路蹚过去,稍不注意就会踩坏庄稼。乡里乡亲的,借个路走走,原本无可厚非。久而久之,借路走的人就大意了,心粗了,习惯成自然,难免把张三和李四家的地踩出一条小路,还踩坏了庄稼。看着他们理直气壮地一天蹚过几趟,张三和李四都憋着一口气。
又到了播种的季节,张三留了点儿心思,尽可能地把种子种得到边到沿儿,且增加密度,尽可能地缩小两家墒沟的宽度,让过路者无法下脚!这办法果然有效,庄稼成熟的时候,这条明晃晃的小路就完完全全挪在李四家的地里了,张三家的庄稼颗粒无损,李四家的庄稼被踩毁不少。看到李四的脸色比猪肝还红,张三以为李四会恼怒,一旦恼怒,就会把恶气发泄在走路的人身上,只要李四一挑头,张三会随声附和共同谴责毁庄稼的行为!
可是,李四没向过路的人开火,倒学会了张三的方法,第二年两家都紧麦陇,紧地边。虽然都是口头说“争地边儿不如紧耧陇”表面显得很大度不在乎,但是还是心口不一。张三下地一看,两家的墒沟挤得没有了,看不出地界了。过了一段日子,在两家的地里,各走出了一条明晃晃的小路,庄稼糟蹋得不成样,想减少损失却扩大了损失,结果两家都受损,看着真心痛啊!
让战火燃烧在别人的国土上,这种心理却引火烧身,张三这样想,邻居李四也很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第三年又到了播种季节,张三在原来的方法上进行了改进,原则是既然挡不住他们走,播种时就主动在墒沟给他们留出小路。出苗的时候,张三下地看看,见邻居家的靠墒沟太近,就揠苗助长,等太阳出来一晒,属“正常死亡”。结果等一段时间过后,下地一看,自己地里靠近墒沟的苗子也“正常死亡”了不少!两家的墒沟就不是墒沟了,明显就是一条大路了!
早知邻居也想到这里,何不把话挑明,商量着来,也不至于都蒙受损失。眼下苗子已大,无法补救。张三想,等下季如果李四不把话说开,他也要把话挑明。
张三心里正窝一肚子火,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哦,是要到河底去的马六:“张三,今年你们两家商量了吧?别把路撇的太宽了够走就行,你们两家风格还真高!”
“你们不自觉,我们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让着你们,可别再糟蹋我们的庄稼了!”张三话里带刺回讽马六。
“那是,予人方便自己方便,都不是傻子。”马六笑笑背着喷雾器走过去了。
张三朝着走下河底的马六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一口气窝在了心里!
矛盾终于在秋天犁地时爆发了,张三家犁地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犁过了李四家一拃宽。李四不依不饶,刚巧张三喝了酒,言语不当,两家人大打出手;一场仗下来,双方各有伤者住了医院。
小事酿成了官司。张三李四家为争一口气各不相让时,上级下了通知,县水利局要收回河坡地进行河网改造。
一点地多年麦豆循环,就是大丰收一年才挣几个钱?别人都到城里打工,大把大把挣钞票时,你们两家却在为一拃地大打出手。本来河坡地就不是自己的地,两家为此伤了和气,徒生一场闲气,值不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