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疫情视角下对于人民币国际化的反思与未来建议

杨子轩 夏 娟

（1.中央财经大学 财政税务学院，北京 102206 ；2.河北民族师范学院 商学院，河北 承德 067000）

一、引言

美国次贷危机之后，以美元为核心的世界货币体系暴露了明显问题，世界各国都在寻求一种更加多元的货币体系来消弭风险，减少美元对于国内经济的负面影响，人民币国际化应运而生。

在过去十年中，人民币的国际化进程经历坎坷，但总体向好。相继在2013年提出“一带一路”建设，提出“资融互通”；2016年，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特别提款权（SDR）货币篮子；2018年提出建设海南自贸区，建设离岸金融中心促进人民币作为流通手段的使用。截止到2019年第三季度，人民币外汇储备资产约合2196.2亿美元，在全球外储占比为2.01%，是全球第五大储备货币。

但在2019年末的新冠病毒疫情的蔓延打乱了2020年乃至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全球经济发展规划。中国作为疫情的重灾区，国内经济在病毒的洗礼之后确实蒙上了一层阴影，人民币国际化是否能够继续前行，也被打上了一个问号。

可喜的是，在世界疫情全面爆发的大环境下，伟大的中华民族充分发挥了国家、政府、人民团结一心的民族精神，共克时艰、砥砺前行，取得了抗击新冠疫情战争的阶段性胜利，国家秩序全面恢复、经济平稳增长，百姓生活重归稳定，人民币依旧坚挺。国家的强大为人民币国际化的道路点燃了希望的明灯。

本文将总结历史上的货币国际化与人民币国际化的研究实践，并以此为基础，结合现在疫情下的各国经济态势与国际金融发展状况，对于人民币国际化的前景给出自己的判断，同时对于其未来走向给出政策建议。

二、文献综述

（一）货币国际化的国外理论

卡尔马克思在在他的著作《资本论》中就已经提出“在世界贸易中，商品普遍地展开自己的价值。因此，在这里，商品独立的价值形态，也是作为世界货币与商品相对立。”[1]表明货币是有作为世界货币而存在的职能的。

巴拉萨Balassa对于国际经济一体化也做了描述。认为他是“自由贸易——关税同盟——共同市场——经济货币联盟——经济一体化”的过程。[2]

最适度货币区理论，是由诺贝尔奖获得者，哥伦比亚教授曼伯特·蒙代尔于1961年提出的。主张生产要素流动，“通货区”内汇率固定。

Eichengreen 和 Flandreau 指出国际货币发行国的经济规模、货币的稳定性、金融市场的发展、健全的金融基础设施、资本的自由流动等都是促进一国货币国际化的重要因素[3]。但对于在位国际货币来说，除了要保持以上因素外，还需要在国际金融市场动荡时，能够向国际市场提供流动性支持，促进国际金融体系的稳定，从而进一步增加各国对国际货币的依赖。美国在全球金融危机之后建立的美元互换安排就起到了这样的作用，其在金融动荡时期，通过缓解短期融资市场上的全球美元短缺，促进了国际金融市场的稳定。[4]

关于人民币的国际化，Wisdom Takumah（2018）指出，人民币应该在最开始保持较高汇率，并在美元弱势之后降低汇率[5];而Pacheco Pardo认为人民币的政治意义和政府的支持促进了人民币在离岸金融中心的使用，特别是伦敦和法兰克福在人民币国际化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二）货币国际化的国外实践

开始于十九世纪初期，金本位制度作为最早的现代国际货币体系得以出现。资本主义世界将黄金作为一种世界范围内的同一价值尺度进行使用。在金本位制度之下，本国持有的黄金量与本国发行的货币是平价关系，促使每个国家拥有大量黄金；这种制度中由于黄金的特殊地位，没有一种货币是特权货币。

1944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还在进行的时候，各国首脑和经济学家已经预见到了战争的胜利，于美国布雷顿森林开始讨论战争之后的世界经济体系。在本次会议结束之后，世界建立了一个不同于金汇兑本位制度的新制度，被称为布雷顿森林体系。这种制度下，美元同黄金挂钩，各国货币同美元挂钩，确立了美元的重要地位。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满目疮痍的欧洲也开始寻找重建之路。自1960年开始，欧洲各国首先创立了三个通货区，分别为英镑、黄金、法郎区，正式开始欧洲单一货币化。随后欧洲又建立了中心汇率制度，并在1979-1998的近十年中在欧共体各国建立了货币体系。

在经历了数次美元危机之后，特里芬难题摆在了原有的布雷顿森林体系面前。1976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牙买加召开会议寻求新的世界货币体系，牙买加体系由此诞生。该体系宣布浮动汇率合法，美元同黄金脱钩，黄金非货币化。同时也提高了特别提款权的国际储备地位，形成了一个新的国际货币体系。

（三）国内人民币国际化的研究

1.人民币国际化的定义

对于人民币国际化的定义，一般都是基于货币的职能进行剖析，并且以时间、主体为定义视角。甄峰（2014）认为人民币国际化可以分为三个视角上的国际化，每一个视角上的国际化又可以被分为近期和中期两个时间段：交易媒介的国际化。[6]

方式 近期目标 中期目标交易媒介 跨境贸易结算 对外直接投资价值尺度 香港等地离岸市场 在岸市场，跨国实业、富有和富用资源计价价值储藏 双边本币互换 加入特别提款权

而高海红和余永定（2010）基于Chinn and Frankel (2005)的理论，认为人民币国际化意味着“它可用于私人用途的货币替代、投资计价以及贸易和金融交易，同时也可用作官方储备、外汇干预的载体货币以及钉住汇率的锚货币。”以私人用途和官方用途，两个视角定义了人民币国家化。[7]

根据 Chinn and Frankel (2005) 和 Kenen (1983)整理

货币功能 官方用途 私人用途价值储藏 国际储备 货币替代（私人美元化）和投资交易媒介 外汇干预载体货币 贸易和金融交易结算记账单位 钉住的锚货币 贸易和金融交易计价

徐新华（2006）提出了七个判断一个国家货币是否国际化的标准，包括：货币自由兑换在国际交易支付中所占的比重；该国货币是否发挥执行价格标准，国际清算货币的作用；该国货币在国及投资中所占的比重；该国货币是否发挥国际储备资产的职能；该国货币在国际借贷活动中所占的比重；该国货币是否具有国际干预货币的作用；该国货币是否在世界范围内发挥价值尺度。也给人民币的国际化定义形成了一个框架。[8]

2.人民币国际化的路径

关于人民币如何国际化，怎样达成定义部分给出的目标，各家学者众说纷纭。笔者选取几个有代表性的观点加以呈现。

（1）美国模式、德国模式的选取

德国曾在二战结束后以丧失主权货币为代价，加入了地区的货币体系，使得自己的货币可以在国际舞台有一席之地。按照这种方式，中国可以加入或建立亚洲自己的货币体系，以这种方式达成国际化。支持这种方式的学者代表为周小川（2009）。

美元在一战、二战之后把握机遇，在全球范围建立了一个自我主导的货币国际体系。这种模式要求中国具有较强的经济硬实力和文化软实力，要求人民币要和欧元、美元、日元一样在世界上掌握相当强大的话语权。

（2）金融实力、金融市场发展程度的提升与正当、开放的政策

人民币的国际化归根结底还是要涉及到国家发展的硬实力上。高海红（2010）认为，人民币国际化过程中，金融自由化和国内金融市场发展、人民币离岸市场、人民币汇率弹性、货币可兑换性与资本管制程度都是不可忽略的问题[9]；余永定（2011）认为人民币国际化必须在“明确目的、看清方向的前提下，逐步推进”，不应尽可能多的以人民币充当结算货币[10]；严焯瑶（2013）认为，创造相对来说比较稳定的政治条件和经济条件、放宽人民币出入境的要求、在国际贸易中给予人民币保护措施也是促进人民币国际化的有力措施[11]。

三、新冠疫情下，人民币国际化现状分析

（一）中国国内经济状况

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我国2020年第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当季值为206504.3亿元，同上年四季度的278019.7亿元下降7万亿元。其中，第一产业当季值为10186.2亿元，同比下降1.7万亿元；第二产业当季值为73638.0亿元，同比下降3.6万亿元；第三产业当季值为122680.1亿元，同比下降2.5万亿元。截止至5月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累计值为138730.3亿元，同比增长-2.8%。其中，城镇社会消费品累计120293.7亿元，乡村社会消费品累计18436.6亿元，两者分别增长-2.8%和-3.5%。而在对外贸易方面，国内的进口和出口总额自从1月份开始，已经连续4个月增速缓慢，其中2、3、4月的同比增长率更是分别降到了-11%、-8.5%、-7.6%。疫情会导致供给大于需求，国家为了疫情控制，在长期采取了封城、限制出行、控制人口流动的政策，这在经济上是对需求侧的单纯消耗。这可能引发需求弹性大的行业出现大规模失业，进而反过来对需求侧造成更大的打击。可见，疫情对于中国国内的经济正常秩序产生了极其负面的影响。疫情对于中国国内经济的正常发展产生的影响，可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弥补。

（二）中国国际经济状况

与世界范围内相比较，中国的经济就显现出了独有的韧性。

例如中国股市在疫情之中并未产生较大的跌幅，境外投资者在中国债市上也呈现积极态度。其中，截止至2020年第一季度，境外投资者净增持境内人民币债券 734 亿元，在二月和三月分就一共增持债券近600亿元。

作为支付工具的人民币，在国际上的位置也有所提高。根据SWIFT的统计数据表明，截至 2019 年四季度末，在各国官方外汇储备总额中，美元比重为 60.9%，欧元为 20.5%，日元为 5.7%，英镑为 4.6%，人民币为 2.0%。但在2020年2月份，在国际结算货币中，人民币所占的比重为为 2.11%，相比于1月份提升了0.46个百分点，和2019年年底相比，提升了9.5个百分点，为2019年9月份以来新高。人民结算现在排名全球第五位，和1月份相比提高了一位。另外，据外汇局统计，今年前两个月种，境内非银行部门跨境收付中，人民币占比 32.4%，较上年同期提高了9.5百分点，较去年全年提高了5.8个百分点。这个数据是2009年中国开展人民币结算业务以来的最高值。[12]

（三）世界经济状况

疫情地区 新增 现有 累计 治愈 死亡美国 34357 1430977 2682011 1122246 128788巴西 26196 554641 1370488 757462 58385英国 814 267022 311965 1368 43575

在抗击疫情方面，和中国的疫情段时间控制相比，世界各国的防疫工作并没有展现出那么大的效果。根据上表（数据来自世界卫生组织）可以看出，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确诊人数数量都非常庞大。

在疫情之下，全球经济更是不容乐观，以美国为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最新的世界经济展望中，预计2020年全球GDP增速为-4.9%，此前预期为-3%;预计2020年美国GDP增速为-8%，此前预期为-5.9%;预计2021年全球GDP增速为5.4%，此前预期为5.8%。而自从疫情开始到现在，美国国内生产总值一季度增长率也下跌至1.2%，虽然预计在二季度得到反弹，但总体看了仍然持下降态势。股市方面（图表数据来自DAILYFX），受疫情蔓延叠加油市崩盘的影响，2月底以来，以美股出现了七次大规模下跌，发生了四次历史性的熔断，使得全球发生了股灾。

为了应对疫情造成的经济损失，美联储开始了许多激进的经济刺激政策。这种政策集中表现于，激进的财政政策与极度宽松的货币政策组合。这种极端的政策能够可以在短期内让美国渡过难关，但是在中长期看来，确实不利于其发展的，同时对世界经济也可能产生不利效应。更重要的是，这种超级量化宽松的政策可能会导致美元走软。为人民币的国际化提供弯道超车的机会。

四、现阶段人民币国际化的机遇、挑战

（一）国内经济状况不佳，导致人民币国际化缺乏国家保障

推行人民币国际化的最大背景、也是最重要的依靠就是国家强大的经济实力。在面对2020年疫情以来的重大国内经济挑战，如果不及时补救、促进需求端的需求扩张与供给端的良性供给，那么国内经济将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到以前水平，这对人民币国际化的硬背景相当不利。可喜的是，目前国内疫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经济虽然没有恢复高速增长的态势，但仍在稳步上升。我国经济规模的发展程度、货币的稳定程度、金融市场的发展规模、金融基础设施建设健全、资本的自由流动等都是促进人民币国际化的有效手段。

（二）美联储量化宽松的政策可以促进人民币国际化

美联储在三月份出台了“零利率”和“无限量化宽松”以应对全球范围内的疫情蔓延。随着三月底各种财政政策的到位以及医疗政策的落实，国际市场的恐慌感也有所缓解。另一方面这也促进了中国资本市场的企稳，使得股票通项下北上资金得以回流，人民币贬值压力有所缓解。在2020年3月24日，即美国宣布量化宽松之日开始，到4月9日，中国陆股通项下北上资金日均净流入 24 亿元；在同一个日期范围内，境内人民币汇率较之前得到了较小幅度的升值，对于人民币的贬值预期也好过之前。[12]

除了对于中国资本市场的影响，大水漫灌的政策也对美元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美元都有可能持续走弱。纵观过去十几年来美国的量化宽松历史，自从美国次贷危机，2009年推行量化宽松政策之后，在面对长达6年的大水漫灌政策中，美元走势长期保持低迷。而这种局面一直到2015年的下半年，美国正式宣布结束量化宽松政策之后才有所好转。而在这期间，人民币开始了国际化进程，并在五年中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现在美元同样走低，人民币也可能回到几年之前的发展状态之中。

在近期随着国际货币宽松政策的持续推进，人民币对于日元欧元的汇兑处于升值模式，并且未来看涨的观点居多，说明全球投资者对于人民币资产抱有乐观态度，这也有利于区域经济的发展，也为人民币国际化提供了新的窗口。有利于人民币拓展离岸的人民币交易平台，也可能会增加更多的货币互换国家与更多的以人民币结算的企业和金融债券。例如土耳其舍美元而取人民币，直接利用人民币进行进口商品的结算，其直接原因是里拉近两年来在美国制裁下急剧贬值，外汇储备接近枯竭，但根本还是由于美元走弱，土方希望避开美元风险。总的来说，会提升其作为国际储备和投资货币的地位与促进未来更强势的人民币提供可能。

（三）中国较为稳定的债券收益率比世界的零利率或负利率更具有吸引力

美国、欧洲、日本等各大经济大国大量印刷钞票，释放流动性，已经将世界带向了一个零利率、负利率的时代，债券收益率不断降低，屡创新低。在该时期，各个国家的经济发展都面临着危机，货币政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融资环境举步维艰。

但是和世界上其他地区相比，中国的债券利率更加稳定且数值较高。数据表明，在债券的收益率方面，中国和美国十年期国债的收益率对比，中国要比美国高大概200个点；而标准500和A股市盈率的对比方面，和美国等发达国家相比较低，但是中国的股票市场处于价值投资期，对于全球的投资者而言，中国现在的状况更具有吸引力。[13]

五、政策建议

（一）促进国内经济恢复与发展，建立人民币国际化硬背景

为了解决国内经济的发展疲软，国家应该采取较为扩张性的财政政策，刺激被疫情掩埋的国内需求，为之前破产的小微企业提供再就业的机会，为尚未营业或已经营业的商贩提供更好的政策；利用类似于“地摊经济”的新理念，挖掘潜在的供求关系，使得疫情期间的需求损耗降到最小；挖掘国际市场，类似于医疗资源的国际交易可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非常热门，我国可以把握机会，拓展对外出口贸易来促进经济增长；在消费者方面，国家要尝试恢复消费者的信心，将其恢复到疫情之前的消费习惯和心理，尽量保持传统服务业和商品需求不出现大量的萎缩；在为了的几个月里，可以预见到企业会面临流动性困难、政府面对防疫压力资金周转不开、国内投资意愿降低的问题，国家需要颁布更有力的政策，刺激企业复产复工、政府积极抗击疫情、重振投资者信心。

另一方面，利用好“新基建”政策和海南自贸区的新发展，扩大国内需求与国际需求；积极进行财政改革，兴利除弊，提升生产率，促进国内供给端的高效发展。[13]

（二）针对美元走软，促进人民币进一步走强

推进人民币汇率的上升趋势，让人民币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保持上升的态势，使得人民币在由于量化宽松的美元弱势情况下，可以在未来保持更为强势的姿态，推行其国际化。推进人民币稳中上升，在短期看来，最重要的方面在于促进跨境资本流动，建立投资优势，重建投资者对于中国资本市场的信心；在长期看来，最重要的方面在于建立贸易优势，所以我国应该继续着力发展高新技术产业和具有更强竞争力的新产品。例如人工智能和5G技术在全球产生的优势，就可以促进中国在贸易上的优势地位，进而就可以保持人民币的强势。[14]

除此之外，促进金融改革、金融开放也可以促进世界范围内对于人民币的信心和投资心理，也有利于人民币在未来进一步深化国际化，为我国深化对外开放提供基础。另一方面，拓展人民币的离岸交易市场平台，拓宽更多的以人民币计价结算的债券，也可以促进人民币的强势地位。[15]

（三）积极投身于国际合作，为人民币国际化形成国际政治、经济双加速

人民币国际化的推行，在某种意义上不光基于人民币本身的各种经济属性的对比上，也基于各个国家之间政治与经济上的博弈。在疫情期间，中国政府应该基于现状，把握已有资源，积极开展外交。坚持“一带一路”战略，并以其为基点，建立沿线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共赢网、政治合作网、疫情防控网，在广大发展中国家建立中国的大国风范。[16]

与发达国家建立对话机制，可以主张开展类似于国际范围内的防疫对话、金融对话，在国际范围内达成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内的发展谅解；也可以基于现有的国际组织，类似于联合国、国际货币金融组织，或者政府间的G20和金砖国家，进行区域内的防疫、金融发展对话，让中国以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姿态出现在世界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