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
2021-05-19卢文芳
卢文芳
离开老屋已经整六年了。
院门一关,小院風雅别致。一大丛翠竹挨着小河围墙茁壮地向上生长,今日发几枝,明日发几枝,细竹赶集一样冲上蓝天美其所美,枝枝节节欲与天宫似比高,那碧绿的枝叶在春雨里朗笑,在夏天里勃发,在秋天里歌唱,在冬天里养精蓄锐。
春天,院子里的白玉兰树开花了。白玉兰是江南水乡的花,它花繁而大,经久耐看,清香远溢,如云如雪,诗情画意。微风里,白玉兰树斜斜地伸展着枝干,无叶无绿,只是朵朵优雅宁静地绽放。每天清晨,我和婆婆都会来到三楼阳台摘伸展在阳台上的白玉兰花,花密密匝匝藏在大树叶里,婆婆摘了几朵伸展在阳台上的花后,便站在我身旁看我忙碌,每看到一朵藏在树问的玉兰花都会指着告诉我:“那里一朵”“这里一朵”“还有一朵”……每次一摘就是一大捧,放在房间里,满屋子都是甜蜜的花香味儿。有时也会把三五朵白玉兰花用线穿起来,戴在脖子上,又美又香。逢到花多心情好,还会摘很多白玉兰花带到学校,放在教室讲台上,整个教室都香气扑鼻。
白玉兰树下是乘凉的好地方。下班后,我就会在树下的石板凳上看书、写字;儿子就在树下的空地上骑小自行车;连小狗也喜欢在树下躺着乘凉,时而闭上眼睛小憩,时而微睁着眼睛看看我和儿子,时而慢慢走到我身边用头蹭蹭我的腿。夏风一吹,白玉兰花雪片一般飘落下来,铺满地面,犹如花海。
白玉兰树陪伴着我们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白玉兰树见证了我的快乐与悲伤,见证了我所有的青春年华,也见证了这个家所经历的一切繁华与落寞。
只可惜,有一年下大雪,白玉兰树终究没能抵挡住大雪的重荷,枝干压断,形象大变,再加上长辈们说树根会影响房子的地基,几经商量,就把高大的白玉兰树砍了。站在没有白玉兰树的大院子,看着白玉兰树砍后的树桩,一种失落涌上心头。之后,我们总会时时忆起白玉兰树种种的好!忘不了白玉兰树那馥郁的芳香。
树终究还是没了。
而今,每当秋风响起,我就似乎听到了白玉兰树“簌簌”的呼唤声。
偌大的院子,仅有花香是不够的,种几棵丝瓜藤也别有风味。春天一到,婆婆在院子墙边的土里种下几株丝瓜苗,春风春雨一滋润,不出几日丝瓜就冒出尖儿来,嫩嫩的黄绿色,柔弱又清新,稚嫩又倔强。初夏,弯弯曲曲的小丝瓜蔓儿就爬上了红色油子绳。过了几天,蔓儿上长满了绿色的叶子,像小朋友的小手掌,忍不住摸一下,叶上有毛茸茸的小刺儿,不扎手。到了七八月,蔓儿上开满了小花,亮黄亮黄的,像小喇叭,又像星星,在阳光下眨着眼。丝瓜是菜里花,黄得迷人,迎来了一群小蜜蜂、小蝴蝶、小瓢虫忙碌着。最忙碌的是婆婆,从种下丝瓜苗的那刻起,她就像养育孩子一样呵护它们,施肥、浇水、锄草,早晚或者空闲都会守在丝瓜藤前端详着,一个个小丝瓜就在她的眼睛里无声无息地生长。收获的季节,带着花的丝瓜,有的又直又粗,有的惊叹号般的垂着,阳光一照,露珠在叶问闪烁,风一吹,左右摇摆如晶莹的风铃。成熟的丝瓜是淡绿色的,鲜美清香,去皮后可以红烧、清炒,还可以做汤,吃到嘴里感到细腻而柔软。
婆婆的厨艺很好,每每都会变着花样做丝瓜菜。丝瓜炒肉是她的拿手好菜:一个丝瓜切成菱形薄片,一两猪肉切成长条薄片后放料酒生抽拌匀,然后用芡粉拌匀,新鲜的红青辣椒切成细叶子一样的薄片,一根新鲜蒜苗切成长条,洗净锅,倒油,待油八成热肉片下锅翻炒至八成熟,倒入红青辣椒翻炒一下再倒入丝瓜,放盐,翻炒,最后装盘。这个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放水。如此这般,一盘色香味齐全的丝瓜炒肉就出炉了,这是婆婆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
婆婆种的丝瓜很鲜美,营养也丰富,我们都爱吃,丝瓜不仅能吃,老的丝瓜,把外面一层皮剥开,用里面的茎络洗碗是最环保的洗碗工具,那年丝瓜大丰收,吃不完的丝瓜,婆婆还常常送给邻居吃。有一年夏季丝瓜飘香的时候,婆婆要去她女儿所在的大城市小住,临行前她在丝瓜藤下,轻轻地抚摸着丝瓜叶,不停地嘱咐我:记得早晚给丝瓜藤浇水,丝瓜熟了要记得摘了吃,另外还要留几个老丝瓜做种,我一一应答着。
后来,当丝瓜苗枯萎时,婆婆从外地回来,一放下行李就站在枯藤前凝视叹息,嘴里喃喃着:“唉,万物就是这样,看着生气勃勃,转眼就如此破败,人也是一样啊……”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