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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记者 非凡的人生
——“开国大典”实况广播亲历者杨兆麟的故事

2021-05-19孙群正

武汉广播影视 2021年4期
关键词:兆麟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开国大典

孙群正

在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史上,1949年10月1日的“开国大典”,无疑是个高光时刻。作为一个中国共产党党员,一个党的新闻工作者,最引以为自豪的,莫过于亲历“开国大典”这个伟大的历史时刻,记录并向全世界传播这一重要历史进程。

杨兆麟自己说:“我一辈子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故事,只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记者。”但这么一个早年从事党的地下工作,1946年2月就在新华社重庆分社工作、1949年10月1日参加“开国大典”实况广播、改革开放后担任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台长的记者,绝对是一个非凡的记者,注定在中国新闻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2006年9月杨兆麟同志来武汉参加中国新闻史学术会议,我有幸作为联络人,和他有过一周时间近距离接触,他的言谈举止,待人接物,那种大家风范,给我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

一、认准新闻救国之路

杨兆麟1923年出生在山东济南,小学到北京香山慈幼院读书。那个时候北京被日本人占领,八路军游击队时不时到香山附近活动,有一次还烧毁了山下的警察所,在学校张贴落款“八政宣”的传单。小小少年开始天天梦想遇到八路军的队伍,跟着他们一起打鬼子。19岁的时候,杨兆麟辗转来到重庆读书,有机会接触各种进步书籍、报纸、杂志。有一次从《新华日报》营业部买到一本美国新闻记者斯诺撰写的《西行漫记》。从《西行漫记》中,杨兆麟第一次了解到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如何爬雪山、过草地,冲破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最后胜利到达陕北。杨兆麟通读动人的英雄史诗,渴望有一天能到延安,投身革命事业。

这个时候,杨兆麟还看到了美国记者约翰·里德的《震撼世界的十日》,从书中了解“十月革命”的过程,理解“十月革命”的伟大意义,看到了中国和人类的美好未来。从这两个美国记者和范长江、萧乾等人的作品,杨兆麟体会到:新闻能够反映社会现实,传播真理,唤醒民众,是一项有益于社会和人民、高尚和光荣的事业。他怀着一种献身的热望,立志成为像斯诺、里德、邹韬奋、范长江那样的新闻记者,用自己手中的笔为灾难中的国家呐喊。

但是那个时候,兵荒马乱,上学读书都不容易,杨兆麟算是幸运的,到重庆后很快就加入了党的外围组织。1946年2月6日,党组织通知杨兆麟,到刚刚成立的新华社重庆分社工作。新华社重庆分社设在中共代表团内,一共三个人。这三个人是新华社重庆分社社长宋平,编辑杨兆麟,担负刻蜡板、油印工作的郭冶方。杨兆麟每天的工作是选稿、编稿、写标题、排次序。宋平看过他编辑的稿件和标题以后,由他和郭冶方一同刻蜡板。然后,两个人油印、装订成《新华社通讯稿》。一部分交给收发室,送给各报社、通讯社和民主党派、知名人士等;一部分由杨兆麟送到中共代表团各位领导同志的办公室和各个部门。在工作过程中,杨兆麟见到了景仰已久的周恩来、董必武、王若飞、邓颖超等同志。

1946年5月,中共代表团随国民政府还都南京,新华社南京分社成立,初期只有社长宋平、郭冶方和杨兆麟三个人。中共代表团的领导考虑到范长江在新闻界和读者中的影响,把范长江从苏北解放区调到南京,任新华社南京分社社长和中共代表团发言人。此后,他和范长江朝夕相处,直到1947年2月范长江撤回延安。

二、提倡“两个严字”、“两个一字”

走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台长岗位以后,杨兆麟在全台提倡“两个严字”、“两个一字”,就是“严肃的工作作风、严谨的工作态度,对工作一丝不苟、对稿件一字不苟”。杨兆麟多次说,这不是他的原创,是从周恩来、陆定一等领导同志的言传身教中概括出来的。

杨兆麟工作中和周恩来有过很多接触。1946年11月15日,国民党当局不顾年初政协会议达成的五项协议,单方面宣布召开“国民大会”。11月16日上午,梅益通知杨兆麟,周恩来下午要举行在南京的最后一次中外记者招待会,要他准备写新闻。杨兆麟以前都是做编辑工作,从来没有写过新闻,第一次写这么重要的政治性稿件心里没有底。记者会上,杨兆麟快速地记录,不敢稍有懈怠。会后,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赶快把新闻稿写出来,送给周恩来审阅。杨兆麟坐在办公室心里正在七上八下,周恩来秘书童小鹏来电话:“小杨,赶快来取稿子。”杨兆麟跑到周恩来办公室,周恩来把新闻稿交给杨兆麟,说“快拿去发。”杨兆麟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也顾不上看一眼稿件,立刻交给报务组译电发往延安新华总社。等发出去以后,杨兆麟取回稿件,发现周恩来审阅的稿件,从标题到文字,乃至每一个标点符号,都经过仔细推敲。虽然改动不大,增删不多,但从第一句到最后一句,都留下了周总理圈阅的笔迹。

在这之后,杨兆麟又多次报道周恩来同志的活动。1954年召开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周恩来总理在会上作《政府工作报告》。杨兆麟到会上采访。事前,杨兆麟拿到了报告稿,内容涉及政治、经济、国防、外交等各方面,他摘了要点。写好新闻稿以后,因为要立即送回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就请大会工作人员上主席台送水的时候带上去,请周恩来总理审阅。杨兆麟附上了一个小纸条,说明是一篇广播稿,要及时送回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在下面署了名。只见周恩来总理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支钢笔,戴上老花镜,认真审阅。然后,招手叫工作人员去拿。杨兆麟拿到稿子一看,和1946年11月16日那天一样,周恩来总理修改了几个字句,又是从头到尾圈点了一遍。在稿子上方空白处,周总理写了“杨同志收”四个字。

杨兆麟总记得有一次周恩来会见外国政府首脑,只有他和新华社的中文记者、英文记者参加报道。周恩来总理在审看英文新闻稿时,发现稿件用了“接见”二字,马上改成“会见”,并且对在场的几个记者说:过去,中国的皇帝和本国大臣、外国使节见面,都是说成“接见”,他高高在上,老子天下第一,别人的地位都比他低,这是一种封建意识。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总理和外宾见面,或者和国内的人见面,都是处在平等的地位,所以要用“会见”,而不能用“接见”。

周总理的言传身教,影响了杨兆麟的一生。他在工作中要求自己,学习周总理那种严肃、认真的工作态度和作风,绝不能染上粗枝大叶、马虎大意的坏习惯。

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台长岗位上,杨兆麟每天吃完晚饭,喜欢骑着自行车大街小巷到处转悠。为的就是了解千家万户喜欢听什么广播节目。当时,广播的普及率很高。那时候还没有空调,家家户户夜里图凉快都开着窗户。他这么骑着自行车走,一路上能把哪家在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什么节目了解清楚。回到家里,他便认真统计,然后有针对性地制定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规划,提高舆论引导水平。

2006年9月,杨兆麟开会入住武汉圣淘沙酒店,专门问起酒店的老板是不是新加坡人,还说圣淘沙是新加坡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从这里我才知道,杨兆麟非常反感港台味、洋腔洋调,非常反对甚至厌恶那些党八股和套话、空话、大话、废话,甚至欺骗领导、蒙蔽群众的假话,以及太长的句子、文言文、书面语言等。他专门召开编辑部门的人员开会,列举各种事例,说明广播语言的重要性,还在中央台发动了“口语化运动月”。名为“口语化运动月”,实际上是反对语言、文字方面的各种弊病,特别是那些官话、套话。他希望通过努力,改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用语规范。

三、要当新闻记者,不要当新闻官

杨兆麟在每一个工作岗位上,从来没有脱离业务实践。他始终铭记老新闻工作者邓拓说过的一句话:“从事新闻工作,要当新闻记者,不要当新闻官。”在一次全台大会上,他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有台长、副台长、部主任、组长等职务,这是机关工作的需要,要不然单位就无法运转。但是,一走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大门,大家都是普通劳动者,和别的编辑、记者没有任何区别。”

杨兆麟认为,领导岗位上的人,如果长期脱离社会实践和业务实践,脱离了群众,终有一天会丧失“领导权”。他起草了一份《共同守则》,经过集体讨论通过,规定台领导成员每人每年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到基层去,几个台领导外出的地点和时间都要错开。到基层去一是深入群众,深入实际,调查研究,采访、写稿。二是了解和协助各地记者站的工作,帮助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到了基层,要防止“形”到“神”不到,还是在那里摆“官”架子,尽量动手写稿,而不要光说不练,做“甩手掌柜”。他把这些“守则”和观点公之于众,让台领导的工作置于全台同志的监督之下。

杨兆麟再三要求中层干部要带动基层干部,经常深入实际,密切联系群众,做一个普通的劳动者。到各地去采访、组稿,切不可摆出“中央”的架子,要形成一种良好的“台风”。上个世纪80年代,他到湖北地市州采访,就是一个人坐火车来,一个人坐长途汽车下去,谢绝任何接待和陪同。

杨兆麟的观念和做法,不光影响了中央电台,还影响到8、90年代的中国新闻人。那个时候的新闻界,不管职务有多高,相互之间只会称呼小李老杨,没有叫这长和那总的。很多时候直呼其名,也很亲切自然,没有谁觉得不够恭敬。

杨兆麟在职40多年,无论是在什么岗位上,始终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记者,经常深入一线调查研究、采访报道。20世纪80年代,杨兆麟主持和参与的两次批评报道,都轰动一时,产生深远影响。

1983年2月初,黑龙江双城县(当地人称为双城堡)青年商店的同志来北京上访,向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部反映,双城堡火车站野蛮装卸,他们从北京购买的一批洗衣机都被摔坏,遭受很大损失。当时很多中央的地方新闻单位收到了举报信,但都怕得罪“铁老大”,不敢报道。杨兆麟说,新闻工作者头皮要硬,不能患“软骨症”。该坚持的事情要坚持,该表扬的要敢于表扬,该批评的要敢于批评。必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才无愧于记者的光荣称号。

从1983年2月到1984年1月,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对双城堡火车站野蛮装卸问题进行了将近一年的连续报道,在社会上造成广泛影响,甚至引起国家领导人的高度重视。经过铁路部门和双城堡火车站全体员工的共同努力,双城堡火车站迅速改变落后面貌,到年底还成为全国铁路系统先进单位。

1984年6月,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驻吉林记者站记者周玉和《吉林日报》记者高英杰合作,发来了批评吉林铁路北站扩建工程扯皮10年始终没有动工的报道。《吉林日报》已经公开报道这件事,但有关的几个单位都归中央各部门领导,地方政府也管不了他们,他们依然我行我素。杨兆麟了解情况以后,觉得这种互相扯皮、不负责任的思想和作风,具有普遍性和典型性,是一种严重的社会顽症,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要求的高效率水火不相容,人民群众早已深恶痛绝,决定组织连续报道。

从6月29日开始,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批评报道,中央有关部门受到很大震动,立即派人去当地调查研究。有关单位7月3日召开会议,只用了1小时20分钟,就把互相扯皮达10年之久的问题,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吉林铁路北站扩建工程得以立即上马。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这两次报道都不是以批评为目的,而是与人为善,通过批评转化矛盾,使问题得到圆满解决。《人民日报》为此发表社论,认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报道,不是给党和政府的脸上“抹黑”,而是“擦黑”(意思是把“黑”给“擦”掉),产生了良好的效果,为新闻界树立了一个榜样。

杨兆麟的职业生涯也不是一帆风顺。1986年初,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连续报道了杨兆麟和驻河南记者站王献林、席保安合作采写的关于河南省汲县张武店村实行改革,初步实现共同富裕的消息。张武店村多种经营方式并存,1985年农、工、副等各业总产值464万元,每人平均纯收入582元。这个致富典型,在杨兆麟他们实地采访以前,已经得到地方各级党委的认可。

过了一段时间,一封“告状信”开始满天飞,说张武店村干部慌报成绩,欺骗上级,村里存在这样或那样的“不正之风”。告状信同时寄给了中央、省、地各级领导机关,信的结尾,有102人的签名,并且声称是102“户”。张武店全村390多户,“告状”的超过了四分之一,这件事非同小可。新闻界有的同志认为这是近年来新闻报道失实的一个“大典型”,要加以公布和批评。

杨兆麟却不为所动。他认为真实是新闻的生命,这篇稿件自始至终进行了认真细致的调查,手里有事实,胸中有真理,任凭风吹浪打,都能经受汹涌的“波澜”巍然屹立。

中共汲县县委收到“告状信”以后,两次派调查组去张武店,访问了所有签名的人。发现有些人根本不知道有“告状”这回事,更不知道什么人给他们签的名。经过逐项调查,证明信中批评的事实统统是歪曲和捏造的。起草这封信的只有三个人,为首的是“文革”中的 “造反派”,另一个是小偷,还有一个因为和村干部无理取闹,未能得逞,因而心怀不满。

在领导岗位上,经常身处一线,办理离休手续以后,杨兆麟认为,职务上的离休,并不等于记者工作的“到站”。领导职务取消了终身制,但是,记者业务却可以是终身的。8、90岁的时候,他还登上青藏高原,跑到欧美国家,采访写作,笔耕不辍。

今天学习党史,学习杨兆麟这样的老一辈新闻工作者的优良传统,又让我想起陈毅同志1947年11月路过太行山区的时候,对新华社全体工作人员讲过的一段话:“我们当兵打仗,是在战场上慷慨激昂地牺牲;你们在后方做新闻工作,是一点一滴地献出自己的心血和生命。”这段话语重心长、寓意深刻,仿佛在提醒新时代的新闻工作者,一刻都不要忘记我们的使命和责任,有了使命和责任,我们才有前进的方向,才有前行的动力。最后,让我们牢记新闻工作者的初心和使命,顺应时代要求,携手并肩,奋力追求更加美好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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