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外衣下的人文情怀

杜佳勋

【设计思路】

《三体》被誉为中国科幻小说“天花板”，其中不乏科幻小说的精彩情节，更包含着作者的人文情怀。我采用专题研究的方式带领学生深度阅读《三体》，找寻科幻外衣包裹着的人文情怀，设置有趣、有深度的话题，激发学生阅读科幻小说的兴趣，感受作者的宏大叙事视野和博大胸襟，引导学生思考宇宙、人类和未来，提升学生的语文核心素养。

【教学实录】

师：同学们，今天我们来聊一聊班级“《三体》热搜榜”最火话题——“罪恶黑名单”。大家已经完成了情节整理和人物归纳，那就来分享一下你手里的“黑名单”吧。

生1：在我的“罪恶黑名单”中，《三体1·地球往事》中的杀人犯潘寒、“人类背叛者”伊文斯，《三体2·黑暗森林》中的破壁人山杉惠子，《三体3·死神永生》中的实体化的女性智子……都是毋庸置疑的罪犯。但我想了想，还是把章北海放了进去。因为他为了改变人类飞行器的研究方向，狙杀了3名地球高层科学权威，是不折不扣的“杀人犯”。但他也做出了巨大贡献，成立了星舰地球，为人类保留了最后一点血脉。所以我有点犹豫。

师：人本来就是复杂的，能找出有争议的人物，说明你读得很仔细。

生2：我也有一个人选。《三体3》中的托马斯·维德不仅谋杀了PIA 的瓦季姆，而且谋杀程心未遂，还私自制造大量反物质武器对抗联合国。但他也研制出第一架光速飞船，帮助太阳系二维化中的两名幸存者成功逃离，保留了地球人类的文明种子。

师：有趣的情况出现了。大家有没有发现，越是“罪大恶极”的人，对地球的贡献越大。难道“罪恶黑名单”上的杀人犯反而是人类的救世主吗？

生3：我想说一说所谓的正面人物，例如“圣母”程心。她的本意是用慈爱和包容来拯救世界、感悟世人，然而正是慈爱外表下的柔弱导致她制造了多个“罪恶”。首先，她身为“执剑人”却在关键时刻过于软弱，导致黑暗森林威慑失败，人类遭遇大移民灾难，生灵涂炭;其次，她阻止维德研究反物质武器，削弱了人类军事发展潜力;再次，她耽误了人类制造光速飞船的计划整整35年，导致人类无法逃离二维化的太阳系而几乎全部灭绝。

师：非常棒！从你们如数家珍的回答中，我发现大家不仅勾连了《三体》三本书中的重要人物和关键情节，还谱写了章北海、维德和程心两面人性的“冰与火之歌”。但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人类想要生存，难道更需要“恶人”？

（学生讨论。）

生4：我们当然更需要善人。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其实章北海、维德并非“恶人”，他们只是“为了拯救全人类不惜牺牲少部分同类”的人。他们是理性而冷酷、坚韧而执着的英雄。与那些头戴道德光环、拯救世界的英雄相比，这类“恶人英雄”显得尤为悲壮与崇高。

师：自我黑化，却心系天下，你想到了哪部科幻电影？

生4：《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中的蝙蝠侠，为了人们心中仍有希望和光明，帮哈维·丹特顶了杀人罪，自己成了“背锅侠”，特别悲壮而高尚。

师：只有真正的英雄，才能担负起如此冷酷决绝的重任。请大家看屏幕。

【PPT展示】严锋教授说过：“为了总体而牺牲个体，为了目标而不择手段。他们具有超人的意志、超人的智商、超人的手腕。他们拯救的甚至不是一个国家，而是整个地球，甚至整个宇宙。如果说，狂人在中国文学中是从鲁迅那里开始出现的，那么，超人则是从刘慈欣那里开始的。”

师：所以从人性本质上讲，善与恶并没有明显的区分。表面上看起来罪大恶极的人，如“青铜时代号”吃人肉的舰长和船员，所做的贡献也丝毫不比地球人类高层道貌岸然的君子少。拯救与毁灭、善与恶，都只是一念之差而已。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最像天使的程心却最终毁灭了人类，成了魔鬼;最冷酷无情的罗辑最终拯救了人类，成为天使。现在你们能不能感受到刘慈欣想表达的（内容）？

（生议论纷纷。）

生5：我觉得，刘慈欣是想表達一个事实，那就是佛祖和耶稣拯救人类很正常，撒旦和魔鬼毁灭人类也很正常，但是“圣母”程心毁灭人类，才真的让人触目惊心。

师：说得真好。这才是《三体》和其他科幻小说不一样的地方。这种对人性的深刻挖掘，你们在其他哪些类型片中也能看到？

生6：金庸的《连城诀》，花铁干吃人那段，还有美国的《行尸走肉》、韩国的《釜山行》等灾难片，好多呢。

师：当僵尸袭来，究竟是不顾别人的安危各求自保，还是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救，还是不救？吃，还是不吃？你们想不想知道刘慈欣怎么说的？请看屏幕。

【PPT展示】刘慈欣本人在与江晓原的对话中，指着为他们记录的女士发问：“假如人类世界只剩你我她了，我们三个携带着人类文明的一切。而咱俩必须吃了她才能生存下去，你吃吗？ ”就他自己而言，他的回答是肯定的。

生7：这些难题似乎没有正确的答案。

师：是的。刘慈欣最终还是在拷问人性，这也是《三体》最伟大的地方。大家还能不能从罗辑的故事中得到更深刻的启示？

（学生翻阅《三体2》并讨论。）

生8：罗辑作为人类真正的英雄，由于在建立黑暗森林威慑后长期“没有作为”，于是在公众眼中，他的形象由一个救世主渐渐变成普通人，然后变成“大骗子”。居民们甚至以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为由，将罗辑驱逐出小区。当他把执剑人的掌控权交给程心时，人类不仅不感谢罗辑，反而指控他是个“暴君”并“犯有世界灭绝罪”，打算逮捕他。

师：忘恩负义，卸磨杀驴。柏杨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丑陋的中国人》。他可以和大刘合著一本，叫……

生8：《丑陋的地球人》。

生9：干脆叫《丑陋》。

（生笑。）

师：还有没有能体现人类“丑陋”的案例？

生9：对于维德和章北海这样的人，人类以“民主”“道德”的名义审判他们，或者仅仅把他们当作工具，等到没有价值时，便一脚踢开，真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啊！

生10：还有臭名昭著的黑暗战役，“正义”的群众乱石砸死雷迪亚兹，移民澳大利亚后争抢资源。特别是伪警报来袭，有的人居然直接开动穿梭机杀人。这段情节特别可怕，我想重点谈一谈。

【PPT展示】有人竟然在停泊区的人群中启动发射了！核聚变发动机喷出的等离子体的温度……半径三十米内无人能存活。人群瞬间寂静下来。人们抬头看着，那架可能烧死了几十人的穿梭机轰鸣着从停泊区升起，拖着白色的尾迹直上高空，然后转向东方……第三架，第四架，停泊区的穿梭机相继强行发射，团团烈焰中，焦黑的人体拖着烟火在空中横飞，停泊区变成了火葬场！在世界各地的上千个太空发射港中，大部分都发生了穿梭机从人群中强行发射的罪行，有一万多人死于核发动机的烈焰。

——节选自重庆出版社《三体3·死神永生》第325頁

生10：当人类的道德水准远低于科技发展水平时，“人吃人”将不再只是传闻。科技越发达，伤害越可怕。战国的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卒已经是骇人听闻，但冷兵器时代的“屠城”和“广岛原子弹”比，真是小巫见大巫。21世纪以来，核武器的力量更让人担心不已。人类世界很有可能变成动物世界了。

师：说得非常好。如果人类未来真的能达到“三体”的科技水准，那究竟靠什么来约束这种能毁灭太阳系的绝对力量呢？道德，法律，宗教，还是其他什么？这值得我们深思。这节课就到这里，期待你们在阅读中继续挖掘更有趣也更有意义的话题。下课！

【教学反思】

刘慈欣认为，科幻最本质、最核心的东西就是与科学技术有关的创意。确实，初中生阅读科幻小说的目的，一是欣赏具有超一流想象力的“黑科技”，二是感知精彩纷呈的人物和故事。相对于大量“硬科幻”作品沉迷于科学知识的输出，人物却如同符号和脸谱一般僵化，《三体》有着非常高级的审美和人文价值。这堂专题研究课目标明确，就是让学生在深度阅读中体会“科幻”的精彩，丰富想象力;通过对情节的赏析和人性的探讨，这堂课可以提升学生的思维品质。

课前准备需要学生自主阅读，归纳整理三本书中和“罪恶黑名单”相关的人物和情节，并作简单分析。对章北海、维德、程心这些主要人物的辩证思考是本堂课的重点和难点，学生很容易陷入人物非黑即白的单一评价中，因此，我在课堂上帮助学生感受“这一类”英雄悲壮而高尚的面貌。课堂也进行了横向拓展，学生充分调动了阅读储备，将《三体》和武侠小说、魔幻小说、科幻电影做了比较赏析。在分析完主要人物罗辑之后，学生在深度阅读中纵向拓展，探究了《三体》最精彩的部分——人类和未来，这也是科幻小说有别于其他类型小说最大的价值。

在学生的阅读热情下，课堂因精彩深邃的科幻情节而闪光，更因脉脉温情的人文情怀而动人。

（作者单位：江苏省南京市金陵汇文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