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课程型研究生教育模式及其借鉴意义

李均 邓小毛 李汝青

摘   要：通过对英国5所红砖大学课程型研究生教育（PGT）的考察发现，英国PGT已经形成了成熟和有特色的教育模式：培养目标上，定位本科拓展，强化职业取向;招生制度上，录取条件多元，重视工作经验;学制安排上，修业年限灵活，学程设计合理;专业设置上，重视市场需求，专业特色鲜明;培养方式上，课程质量卓越，评价简约高效。借鉴英国PGT模式，创办具有中国特色的课程型研究生教育，有利于完善学位与研究生教育体系，创新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制度;有利于扩大研究生教育规模，优化高等教育结构;有利于提升本科教育质量，缓解本科生就业压力。

关键词：英国 课程型研究生教育 红砖大学 模式

当代世界研究生教育模式呈现多元化的趋势，如欧美先后兴起的学徒型、专业型、协作型等模式各具特色[1]。与其他研究生教育模式不同的是，英国课程型研究生教育（Postgraduate Taught，PGT）鲜明地体现了高等教育大众化时代研究生教育的新特征，这些特征突破了传统研究生教育以学术为本位、以研究探讨为主要培养模式的本质属性，彰显了以教学为本位、以课程学习为主要培养模式的研究生教育新样态。

本文通过对英国伯明翰大学、曼彻斯特大学、谢菲尔德大学、利兹大学、布里斯托大学这5所红砖大学（Red Brick University）①的考察和比较，系统阐述英国PGT的教育模式，并探讨其对新时代中国高等教育改革的借鉴意义。

一、培养模式

英国的PGT起步于20世纪50年代。20世纪60—70年代，PGT得到稳步发展。1966—1974年，英国全日制PGT学生数从1.3万增加到2.4万人。20世纪80年代，PGT的发展步伐有所放缓。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特别是21世纪以来，随着教育国际化、市场化浪潮的到来，PGT迎来前所未有的发展高峰，培养规模逐年攀升。2016年，PGT招生人数达到42万人，占整个英国硕士研究生招生人数的近80%[2]。通过对英国5所红砖大学PGT的考察发现，英国PGT已经形成了成熟和有特色的教育模式。

（一）培养目标：定位本科拓展，强化职业取向

传统研究生教育以学术为本位，主要培养学术型人才和科研型人才，是与本科教育完全不同的教育层次，而PGT实际已经放弃了学术本位，转向了教学本位，这就模糊和淡化了其与本科教育的界限。因此，PGT既是研究生教育，也是本科后的拓展性教育，即通过本科后专业教育的拓展与强化，提升研究生的知识、技术、管理等专业素质，培养研究生更广泛的职业适应能力和更具竞争力的专业应用能力，以适应现代经济社会转型升级的需要。

伯明翰大学的PGT旨在培养学生综合职业能力，鼓励学生追求多元兴趣和广泛国际视野，以适应多元文化背景下的职业需要。例如，该校的双语教育专业（Bilingualism in Education Med）重视学生全球化视野的培养，增进学生对多元文化的认知和理解，以培养能在多元文化学校从事多语种教育的教师及教育管理者[3]。曼彻斯特大学的PGT重视通过与全球工业企业的紧密联系，使学生很快掌握相关专业技能并获得经验，在就业市场脱颖而出[4]。布里斯托大学、利兹大学、谢菲尔德大学的PGT专门为有经验的专业人员设计，以促进其职业能力发展。例如，该校的全球化教育：政策与实践专业针对各级学校、社区、政府等部门的教育专业人员进行培养，重点强化全球化背景下的教育政策与实践教育，以应对21世纪教育界面临的新挑战。[5]

由于PGT培养目标强调职业适应性，PGT各专业高度重视研究生应用能力的培养。5所红砖大学教育学院所开设的教育类PGT专业除了重视教育理论的培养外，还非常重视研究生解决教育实际问题能力的训练。例如，曼彻斯特大学教育领导力专业的培养目标是：从领导的角度审视当前教育政策和实践理论;理解影响教师表现的管理因素;发现教育问题并制定适当的学校改进策略;掌握学校改进的实用方法;培养能整合当前研究和实践问题的相关技能，造就教育领导的实践型人才。[6]

近年来，随着信息技术的变革和智能时代的到来，红砖大学的PGT调整了培养方向，加强了与数字技术、人工智能的融合，以应对新技术的挑战。例如，布里斯托大学学习、技术与社会专业的培养目标确定为：研究和评估数字技术的设计与使用，以便在不断变化的教育和其他环境中学习;整合教育研究、文化和科学技术研究以及认知科学（包括神经科学）的概念;探索设计和技术融入教学的关键方法;提供一系列策略，将数字技术引入教育环境。[7]

（二）招生制度：录取条件多元，重视工作经验

英国PGT与其他类型的研究生教育一样，没有统一的入学考试，而由学生通过网络在线申请。各个学校自主决定申请者必须具备的条件及相关要求，申请者能否被录取也由各学校进行综合评估后自主确定。

英国PGT在确定申请条件时，对本科学士学位的要求比较灵活，申请者可以是持有本科一等荣誉学位（First Class Honours Degree）②的優秀毕业生，也可以是只持有普通学士学位的毕业生。由于PGT的应用性导向，一些院校会降低门槛，接受那些没有学士学位但有相关工作经历的学生。在具体录取环节，各大学一般会要求申请者提交报名表和相关证明材料进行资格审查，材料主要包括教育经历证明、相关工作经历证明、推荐信等，推荐信至少有两位同一领域的专家签字。各大学对申请材料进行严格审核后向符合条件的申请人发出面试通知。对于国内的考生，学校会组织现场面试;对于海外留学生，学校通常会安排电话或视频面试。

比较5所红砖大学教育专业（MA Education）PGT的录取条件，发现其基本相似，略有差异。关于英语（非母语）成绩的要求，5所大学均要求雅思总分不低于6.5，除伯明翰大学外的4所大学均要求雅思各单项成绩不低于6分。

关于学历和工作经验的要求，除谢菲尔德大学、曼彻斯特大学外的3所大学均要求申请者具备英国本科一等荣誉学位或获得相关领域二等一级学位（Upper-second Class Degree）。谢菲尔德大学规定可录取只有二等二级学位（Lower-second Class Degree）但具有12个月及以上相关工作经验的申请者。曼彻斯特大学规定，对于没有获得一等荣誉学位、二等一级学位或海外同等学历的申请者，若有初级教师资格或能提供研究生学习、研究或专业经验的合格证明也可录取。除伯明翰大学外的4所大学均在申请条件中提到了工作经验或实习经历，布里斯托大学和利兹大学还把工作经验或实习经历作为录取的必备条件。

由于PGT不再强调学术本位，其招生对象得以大大拓展。例如，利兹大学的国际教育领导与政策专业的招生对象为中小学教师、学校领导、大学讲师、教育督导与教育行政部门的相关人员等，几乎涵盖了教育领域的所有岗位。[8]

（三）学制安排：修业年限灵活，学程设计合理

英国PGT的培养年限比较灵活，全日制通常是1年，在职学习或远程学习2～3年。一年制研究生在9月入学，一般采取三学期制，学程紧凑有序：第一学期（9—12月）主要安排课程学习，圣诞节期间放假;第二学期（1—3月下旬）除了课程学习外，还要着手准备毕业论文;第三学期（4—8月）多数学校仍然安排课程学习兼顾论文写作，个别学校则完全安排论文写作;一般要求8月或9月初提交毕业论文;学校学位管理与审核部门对论文严格审核，大约于当年的11—12月正式颁授硕士学位证书。例如，谢菲尔德大学的一年制全日制PGT，研究生入学后的第一周为适应期，主要了解学校和学院情况，熟悉所修的硕士学位课程，然后开始4个模块的课程学习（10—12月学习2个模块，次年1—3月学习另外两个模块），一般从次年4月开始撰写毕业论文，并于当年8月提交。

两年制和三年制在职学习的PGT，学程安排更加灵活多样。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兼读制校内学习、兼读制校内校外结合式学习、远程学习等不同修业形式。学校一般会要求在职研究生在修业的前段（如前一年）学习较多的课程，后段则边学习边工作。例如，布里斯托大学的在职PGT，大多数学生的目标是在第一年完成60～80个学分，使第二年能够专注于论文写作，并于第二年9月份按时提交论文，以期顺利毕业。如果是三年制的在职学习，通常会在前两年完成所有课程学习，也可灵活选择第三年完成少部分课程，并于第三年9月提交毕业论文。

上述两种修业方式各有千秋。对一年制全日制PGT而言，无论是修读课程，还是做相关研究都很紧张，但英国高等教育政策制定者认为此举可使研究生有学习紧迫感，促使他们珍惜时间、利用时间、发挥最大效率。由于修业时间短，一年制PGT受到包括中国在内的海外学子的欢迎。据了解，近年来数十万赴英留学的中国学生超过50%选择攻读一年制的PGT。而两年制和三年制在职学习的PGT受到了英国国内学生的追捧，这种边学习边工作的形式不仅解决了研究生的生计问题，而且有利于工学结合，充分彰显PGT的应用性特色。

（四）专业设置：重视市场需求，专业特色鲜明

与传统研究生教育不同，PGT专业的形成和设置完全打破了传统的知识与学科分类，主要以社会需求和市场需求为导向，以培养各行各业应用型人才为宗旨。同时，PGT专业方向范围广、内容丰富，特别重视根据社会和市场的职业需求进行跨学科、跨领域的整合，专业范围几乎涵盖了社会各行业。

以5所红砖大学的教育学院为例，它们均具有雄厚的教育科研实力和悠久的学术型研究生（Postgraduate Research，PGR）培养历史，但近年来它们研究生教育的重点不约而同地转移到PGT上。它们开办的PGT重视专业的改革和创新，除了继续开设教育学、学校领导力、对外英语教学、学科教育等专业外，还先后创设了一批符合教育市场需求的特色专业。曼彻斯特大学开设了数字技术、通信与教育，跨文化交流等专业;布里斯托大学开设了政策与国际发展，学习、技术和社会，神经科学与教育，特殊和全纳教育等专业;伯明翰大学开设了自闭症，双语教育，品格教育，医护专业人员教育，多感官障礙（聋盲）学习者教育，全纳及特殊教育，教育国际化研究，语言、文学与阅读障碍，发展中国家特殊教育管理等专业;谢菲尔德大学开设了儿童早期教育，全球化教育：政策与实践，心理学和教育，语言和教育等专业;利兹大学开设了儿童研究、教育与专业咨询、数字教育、特殊教育需求、聋哑教育等专业。

从上述名称看，这些专业都体现了鲜明的特色：一是新颖，如数字技术、国际化、全纳教育等，都符合当代国际教育改革的新潮流;二是整合，如学习、技术与社会，神经科学与教育，心理学和教育，语言和教育等，皆为跨学科整合的产物。

（五）培养方式：课程质量卓越，评价简约高效

课程学习是英国PGT的主要培养方式，也是PGT的核心要素，但如果把这个特点仅理解为上课就流于表象了。近年来，在英国政府推动“教学卓越框架”（Teaching Excellence Framework，TEF）的驱动下，PGT各专业高度重视课程质量，追求卓越教育，在课程设置、实施及评价等方面呈现以下特点。

一是课程结构合理。课程包括核心模块和选修模块，其中核心模块包括专业必修课程及论文或研究报告，专业必修课程通常包括5～7门核心课程;选修模块要求完成足够学分的课程，选修课程通常是围绕核心课程设置的，包括8～20门课程不等。例如，曼彻斯特大学教育领导力专业核心课程有6门：“参与教育研究”“研究方法II”“教育领导力”“领导教育变革与发展”“学校改进、教育政策”;选修课程则包括“教学理论”“数字媒体与信息素养”“数字时代的混合学习”“语言学习与科技”等16门。

二是课程内容多元。课程内容并非针对单一学科理论，而是将专业所需知识、方法、技能等加以整合。无论是必修课程还是选修课程，都具有丰富的课程内涵，与我国目前倡导的“金课”很相似。以利兹大学教育硕士的专业必修课“教育中的研究问题和方法”为例，这门课程内容多元，学生不仅要学习教育研究的概念、理论、策略、方法等，还要学会提出问题、学会对不同的研究技术和研究模式进行批判性评估，学会分析实际研究中的伦理问题和各种困难，以便能在教育实践中进行创新性、个性化的研究。

三是课程实施形式多样，重视能力培养。5所红砖大学PGT采取的教学方法主要有：讲座、研讨会、辅导课程（小组讨论）、独立学习、实验室与实践学习、实地考察、基于问题的学习、基于探究的学习等。例如，曼彻斯特大学数字技术、通信与教育专业的教学方法是将教授的讲授与小组作业、多媒体及视频活动、模拟、基于问题的学习和课堂讨论有机结合起来，鼓励学生通过基于探究的学习、合作学习和合作研究，对教育理念和实践进行批判性反思。

此外，创办课程型研究生教育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当前的本科生就业压力。也许有人会质疑，此举对于大学生就业压力只是延缓，而非真正的缓解。但人力资本理论和筛选理论的基本观点认为，一个人教育程度越高，在就业上就越容易处于优势地位。不难设想，未来本科生中有相当一部分选择攻读了课程型研究生，一年后，他们虽然再次面对就业的压力，但由于他们知识和技能方面的提升，面临的职业选择更加多样，就业竞争力乃至就业质量会相继提升，这样就从总体层面缓解了高校的就业压力。

注释：

①红砖大学是指在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创立于英格兰地区6大重要工业城市并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得到英国皇家许可的6所老牌研究型大学。除本文考察的5所外，还有利物浦大学。因为资料所限，本文未将利物浦大学列入考察对象。

②英国的学位等级划分为四个级别：一等荣誉学位;二等学位，其又分为二等一级学位（2.1学位）、二等二级学位（2.2学位）;三等学位（Third Class Degree）;普通学位（Ordinary Degree）。英国大学规定平均成绩达到70分以上为一等荣誉学位，60～69分为二等一级学位，50～59分为二等二级学位，40～49分为三等学位，40分以下为普通学位。

参考文献：

[1]李盛兵. 世界三种主要研究生教育模式之比较研究[J]. 教育研究，1996（2）：12-17.

[2]HESA.Higher education student enrolments and qualifications obtained at higher education providers in the United Kingdom 2015/16 [EB/OL]. （2017-12-01）[2020-03-01].https：//www.hesa.ac.uk/news/sfr242-student-enrolments-and-qualifications.

[3]University of Birmingham.Bilingualism in Education Med[EB/OL]. （2019-03-20）[2020-03-01]. https：//www.birmingham.ac.uk/postgraduate/courses/distance/edu/bilingualism-education.aspx.

[4]The University of Manchester.Why study for your masters at Manchester？[EB/OL]. （2019-02 -17）[2020-03-01].http：//www.manchester.ac.uk/study/masters/why-manchester.

[5]The University of Sheffield.Full-time Masters Programme[EB/OL]. （2018-12-21）[2020-03-01]. https：//www.sheffield.ac.uk/education/mastersdegrees/courses.

[6]The University of Manchester.MA Educational Leadership[EB/OL]. （2019-01-21）[2020-03-01]. https：//www. manchester.ac.uk/study/masters/courses/list/08289/ma-educational-leadership.

[7]University of Bristol.Masters programmes[EB/OL].（2019-03-01）[2020-03-01]. http：//www.bris .ac.uk/education/study/masters.

[8]University of Leeds. Full time/Part time 2017 start-International Education Leadership and Policy MA[EB/OL]. （2017-12-01）[2020-03-01]. https：//essl.leeds.ac.uk/courses/i246/international-education-leadership-and-policy-ma.

[9]李立國，杜帆. 中国研究生教育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分析[J].清华大学教育研究，2019（2）：63-64.

编辑 吕伊雯   校对 徐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