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和巨头跳“探戈”

这是民族国家诞生以来，对这一体系挑战最大的单位。

社交媒体巨头脸书“服软”了。

前一阵子，因为澳大利亚政府要求脸书和谷歌向该国的新闻出版商付费，脸书屏蔽了平台上所有的“澳大利亚新闻”。2 月底，脸书和澳大利亚政府达成协议，将重新推送该国新闻，并为报道付费。

多个国家对脸书、谷歌的“垄断”反应强硬，多多少少对科技巨头产生了点威慑作用。政府与科技巨头之间的对抗看似愈演愈烈，但实际情形有点像大家跳探戈，你若进，我便退。

欧洲在2018 年发布了《通用数据保护条例》，针对苹果、脸书、谷歌进行处罚。2019 年，美国众议院司法委员会发布调查报告，结论是亚马逊、苹果、谷歌和脸书，已经变成了“我们曾在历史上看到过的如石油大亨和铁路大亨那样的超级垄断者”。

去年的“政府行为”更加紧锣密鼓。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会同40 个州（地区）起诉脸书在社交网络领域的非法垄断，想迫使脸书剥离两个主要业务部门Instagram 和WhatsApp。欧盟也公布了多项数字服务和数字市场法律草案。但金融市场的反应截然相反，硅谷五大巨头的市值在2020 年增长46%，股价总额达到7.2万亿美元。《经济学人》的一项调查显示，迄今为止，欧盟针对美国科技巨头的最高罚款额，只是受处罚对象的市值的1%。

新技术革命下，国家能力较弱的政府，只能采取“封建模式”，授予技术公司强大的特权。像印度尼西亚政府就将营业税收入外包给了技术公司。而国家能力强的政府，“反垄断”的手段不是拆分，就是惩罚，顶多起到“治标”的作用。

更加“黑色幽默”的是，欧盟出台《通用数据保护条例》后，限制科技巨头收集数据的努力总体是失败的。因为支撑这一法律实施的技术工作被委托给了爱尔兰，但是爱尔兰的技术水平哪能比得过那些科技公司？

科技巨头形成垄断，其实不在于它的经济规模和资本投入，而在于它的技术特征和因技术获得的权力的行使过程。这种技术型权力深深地嵌入社会政治、经济体系，参与了每一步的微观运行，获得了海量的微观信息，这是指数级的信息不对称—也因此指数级地增加了政府监管的成本，指数级地超越了政府的行政能力和制度极限。

科技巨头所拥有的无形的复杂系统，已经凝结为一个“类政府”的权力系统。所以，政府和它们的对抗才紧张而激烈。这是民族国家诞生以来，对这一體系挑战最大的单位。

吊诡的是，科技巨头的诞生，本来寄托了极客们最美好的愿望—在赛博空间构建一个无政府主义乌托邦，从而打破政府对权力的垄断。然而，巨头渐渐变为巨魔，乌托邦也更像恶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