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崛起的云巨头：甲骨文重获华尔街垂青

埃里克·J·萨维茨

拉里·埃里森（Larry Ellison）。绘图/《巴伦周刊》

一个新巨头正开始在云计算领域大展拳脚。这个巨头并不是什么新贵，而是一家人们自以为很了解但其实还没看到其真正潜力的公司。

这家公司就是被称为“硅谷狂人”的拉里·埃里森（Larry Ellison）于1977年和他人共同创立的软件巨头甲骨文（ORCL）。埃里森按自己的形象塑造了甲骨文，该公司拥有一支强大的销售团队，竞争风格非常凶狠。在很长一段时期内，这种策略很有效，直到甲骨文陷入困境。

但这种情况即将改变。

大约十年前，另一个老牌科技巨头微软（MSFT）也陷入过类似的困境。和微软一样，甲骨文也开始重塑自身，以适应云计算时代的到来。该公司加大了对核心数据库软件业务云版本的投入，目前已经在企业云应用领域收获了显著的收入增长。公共云服务是甲骨文前景最好的业务，甲骨文正在与亚马逊（AMZN）、微软和Alphabet（GOOGL）在这一价值高达数万亿美元的市场展开竞争。

大多数人在谈到“云计算”时指的就是公共云。通过使用公共云服务，企业无需建立自己的数据中心，也不用购买及组装服务器、存储和连网等装置，可以把这些工作交给提供公共云服务的公司去做。这些公司能够迅速满足企业的需求，为企业节省建立数据中心所需的硬件、房地产和数基础设施等方面的投资。虽然进程缓慢，但每家企业都在转向云计算服务，而且这一趋势正在加快。

甲骨文CEO萨夫拉·卡茨（Safra Catz）在近期召开的财报电话会议上称，第二财季（编者注：截至去年11月30日）甲骨文云基础设施（Oracle Cloud Infrastructure，缩写OCI）业务营收激增139%。对此埃里森补充说，如果不是因为产能耗尽，该业务营收可能更高。可惜的是，甲骨文没有公布OCI销售额的细分项，而且分析云服务可比销售额的难度往往很大。

卡茨称，甲骨文是唯一一家同时拥有全球云服务和全套企业应用的科技公司。她在发给《巴伦周刊》的电子邮件中说，“客户因使用我们的应用而受益，因为我们的基础设施更出色，出色的基础设施也令我们的应用更优秀。甲骨文一直最擅长处理最困难、最复杂的工作，客户不愿意在速度或安全性方面将就，而OCI在这两方面都是独一无二的。”

甲骨文云业务（Oracle Cloud）执行副总裁克莱·马格里克（Clay Magouryk）说，“在未来两三年内，甲骨文肯定会被看作是一家云计算公司。”

然而甲骨文的估值还没有体现这一点。按截至2021年5月财年的预期利润计算，甲骨文的市盈率为14倍，如果按2022财年预期利润计算，市盈率为13倍，相比之下，标普500指数今年的市盈率为23倍，明年为20倍。如果投资者拿基于云的数据仓储公司Snowflake（SNOW）做参照，那么甲骨文的估值将超过3万亿美元，远高于目前的1830亿美元。

“市场认为甲骨文根本不会增长，”前华尔街科技板块分析师、现任Artemis Funds基金经理的约翰·迪富奇（John DiFucci）说，“从甲骨文的估值就能看出这一点。”他表示，市场的看法是错的。

表1：甲骨文与同类公司比较，无论从哪个指标来看，甲骨文的股价都很便宜

注：数据截至2021年2月17日。资料来源：FactSet

一旦华尔街开始理解甲骨文朝云计算的转型（这种转变将逐渐从财务数据上体现出来），该公司的股价就会有相当大的上涨空间。

甲骨文近期股价为62美元，现在是重新看待这只股票的最佳时机。随着利率的上升，投资者对许多昂贵的云计算股票的高估值感到担忧。瑞士信贷（Credit Suisse）分析师布拉德·泽尔尼克（Brad Zelnick）说，“在越来越多的投资者开始在云计算领域寻找以价值为导向的股票的同时，甲骨文的收入出现了加速增长的势头。”

Monness Crespi Hardt的布莱恩·怀特（Brian White）对此表示赞同，他去年曾在研报中写道，“甲骨文为投资者带来了一个高质量的价值投资机会，朝云业务转型和越来越具吸引力的商业模式能够给投资甲骨文股票的人带来可观收益。”怀特给予甲骨文82美元的目标价，泽尔尼克给出目标股价是75美元。考虑到甲骨文的潜力，这些目标价可能有点太低了。

投资甲骨文的理由其实很简单。该公司业务主要分两部分：信息存储软件（数据库）和收集、处理和执行该信息的软件（企业应用）。

这些企业应用有专门的名称，比如“企业资源规划”（ERP，用于管理财务）、“客户关系管理”（CRM，用于管理销售）和“人力资本管理”（HCM，用于管理员工） ，但更重要的是，甲骨文销售用来管理大型公司的基础软件。该公司从没有面向过消费者用户。

甲骨文还拥有两位在科技行业不常見的高管，一位可能话太多，另一位话太少。埃里森仍担任董事长和首席技术官，拥有公司近40%的股份。今年8月他就77岁了，但依然精力充沛，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30岁。埃里森是甲骨文知名的啦啦队长，依然对打击竞争对手乐此不疲，而且一如既往地投身公司的发展。

CEO卡茨出生于以色列，在马萨诸塞州长大，毕业于宾夕法尼亚大学。她的职业生涯始于投资银行业，于1999年加入甲骨文。在担任了一段时间的总裁和首席财务官后，卡茨在2014年和惠普前CEO马克·赫德（Mark Hurd）被任命为甲骨文联席CEO。2019年10月赫德去世后，她一直担任唯一的CEO。卡茨才华横溢，在华尔街备受尊敬，是科技界最有影响力的女性之一。她不爱出风头，很少接受采访。

很长时间以来，甲骨文的财务表现一直很平淡。2011财年销售额为359亿美元，目前华尔街对2021年的预测是400亿美元，十年来累计增长11%，远低于累计通货膨胀率。相比之下，微软同期的销售额增长了134%，甲骨文前高管马克·贝尼奥夫（Marc Benioff）创办的Salesforce.com（CRM）的销售额增长了1200%。

但在表面之下，多年来甲骨文一直在经历着变革。First Eagle Investment Management投资组合经理马尼什·古普塔（Manish Gupta）说，“企业软件非常复杂，甲骨文必须为了未来重塑自身，这花了他们不少时间，但已经做出了转变。”甲骨文是古普塔与他人共同管理的几只基金中持仓量最多的一只股票。

专注科技领域的对冲基金Satori创始人兼投资组合经理丹·奈尔斯（Dan Niles）称，甲骨文目前是他持仓量最大的一只股票。奈尔斯认为甲骨文可能已经达到了微软在2014年所达到的拐点，当时微软选择了萨蒂亚·纳德拉（Satya Nadella）出任CEO，全力以赴地投入到云计算业务中。

“过去几年，甲骨文的股票一直不愠不火，”奈尔斯说，“现在终于开始受重视了。”

微软的例子很有启发性。微软不仅致力于云计算，而且改变了自己的形象。观念很重要，而且投资者正在密切关注和云计算有关的公司。以Teradata（TDC）为例，这是一家成立40年、增长缓慢的数据仓库公司，在几周前发布的财报中，该公司披露其新开展的云业务实现了三位数的增长，股价因此在三天内翻了一番。

甲骨文转向云计算有三个要素。其中一个要素是数据库软件，其主要创新是自治驱动数据库（Autonomous Database，ADB），这是一款只限云端的产品，通过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自动执行安全、备份、打补丁和其他需要大量管理员团队的任务。随着业务转移到云端，甲骨文的收入逐渐增长，服务器许可和其他辅助服务也给该公司带来了额外的现金。随着时间的推移，转向云端将有助于增加收入，该公司最近一个财季收入增长了3%，达到42亿美元。

图：甲骨文参与的收购交易

资料来源：FactSet

KeyBanc分析师迈克尔·图利茨（Michael Turits）认为，数据库业务的增长速度可以加快到接近8%，一个关键的驱动是Cloud@Customer，这是甲骨文的私有云版本。去年推出的Cloud@Customer模拟了公共云的结构，但在企业数据中心内部运行。

甲骨文负责硬件和软件的运营，按订阅模式收费，同时提供性能保證，但服务器仍位于客户那里。在此之前，访问ADB唯一的方式是在Oracle Cloud上运行该数据库——银行和联邦机构等需要将数据保存在防火墙内的用户不会选择这种方式。但有了Cloud@Customer，甲骨文的ADB迅速打开了潜在市场。

第二个要素和企业应用有关，最近一个财季甲骨文这项业务的收入增长了5%，达到29亿美元，而且可能进一步加速增长。目前这项业务的总收入包括甲骨文三个最重要的云应用——Fusion ERP（大型公司财务管理）增长了33%;Fusion HCM（大型公司人力资源管理）增长了24%;NetSuite ERP（小型公司财务管理）增长了20%。但甲骨文没有公布这些产品收入的具体数据，而且旧版本的收入正在减少。但据估计，只有不到10%的企业应用市场转向了云计算，为甲骨文提供了一个好机会。

甲骨文认为自己能够从竞争对手SAP（SAP）夺取市场份额，特别是在ERP领域。埃里森正在摩拳擦掌。2019年，埃里森在他位于旧金山太平洋高地的家中举办了一场企业家活动，《巴伦周刊》也参加了那场活动。埃里森在活动上说，SAP是数据中心时代的ERP软件领军企业，但他认为，随着云计算时代的到来，甲骨文将超越竞争对手。“他们无法阻止我们把所有客户都抢过来。”埃里森说。

在甲骨文最近召开的财报电话会议上，埃里森重申了他的观点。“未来几个月，当我们宣布几个SAP ERP的大客户准备离开SAP、选择甲骨文的Fusion ERP时，我们在ERP市场的领先优势将更加明显。”他说。埃里森还表示，甲骨文的ERP软件用户超过3万。“第二名是谁？”他问道，“是Workday（WDAY）吗？Workday只有几百用户，还差得远。”

SAP对此回应称，“我们已经做了研究，但是没找到埃里森所说的客户正在离开SAP ERP而选择甲骨文的例子。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帮助客户取得成功，而不是让他们置身于市场竞争的风口浪尖。”

表2：虽然过去10年甲骨文的收入没有增长多少，但创造了大量现金，这使得该公司可以在过去10年回购40%的股票，推动利润稳步增长

注：数据截至2020年11月。资料来源：FactSet

第三个要素是公共云。虽然该业务规模仍然很小（分析师预计其年收入约为10亿美元），但OCI正在瞄准并获得了一些大客户，其中包括视频会议服务提供商Zoom Video Communications（ZM）和8x8（EGHT），甲骨文也借此加入了亚马逊网络服务（AWS）、微软Azure和谷歌云的三强竞争。

甲骨文云业务执行副总裁马格里克六年多前从AWS跳槽到甲骨文，从零开始建立OCI业务。马格里克说当时甲骨文没有任何实体数据中心，现在全球范围内拥有30多个这样的平台，数万人在这些平台上工作。

而且甲骨文正在获得以前无法获得的业务。

马格里克说，“人们认为我们只是在搬运工作量，但客户不想只搬运旧东西，他们希望逐步改善现有服务，扩大现有服务，并实现基础设施的现代化。”

CEO卡茨说，“我们有上万客户，帮助他们转向云端的机会当然是一个真正的机会，但我们也获得了新的客户群，包括流媒體公司和初创公司，他们以前从未接触过甲骨文的数据库。我们相对于竞争对手的性能和价格优势，对现有客户和新客户都很有吸引力。”

8x8全球网络和DevOps业务高级副总裁迈赫迪·萨鲁尔（Mehdi Salour）称，在疫情暴发最初的几个月，由于业务量上升，该公司面临产能不足的问题。几乎在一夜之间，8X8的视频会议服务用户数量从几十万增加到了两千多万，当时该公司难以维持这样的负载。

萨鲁尔说，他联系了所有的云供应商，从质量、成本和地理覆盖范围等方面评估，甲骨文的服务最有吸引力。甲骨文顺利地吸收了这部分业务量，提高了服务质量，同时将8x8的网络流量成本降低了80% 以上。萨鲁尔说，“这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为我们节省了数百万美元。”

去年夏季，甲骨文获得了颇具影响力的科技研究公司Gartner的好评。“在评估公共云供应商时，是时候把甲骨文作为一个可行的选择了。”Gartner向信息技术公司的高管们发出这样的建议。

ADB、云端应用和OCI的创建显示出甲骨文的增长策略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几十年来，该公司通过收购扩大业务。但现在距离甲骨文最近一次重大交易——2018年初以12亿美元收购建筑软件公司Aconex——至少已经过去了三年。

甲骨文和沃尔玛（WMT）有意联合收购中国公司字节跳动旗下的社交视频应用TikTok，但这一计划相当复杂，在拜登政府重新评估相关问题之际，该计划暂时被搁置。但这一收购计划凸显了甲骨文积极进军公共云的决心。

甲骨文之所以对TikTok感兴趣，并不是因为要在社交网络领域大展身手，而是因为希望与AWS和Azure展开直接竞争。

随着甲骨文的收购步伐放缓，该公司正在将多余的现金返还给股东。过去十年，甲骨文的股票数量减少了40%以上，回购了大约20亿股股票。甲骨文的股息收益率为1.6%，与标普500指数持平。

毫无疑问的是，风险是存在的。亚马逊、微软和Alphabet这些强大的竞争对手的财力更雄厚，不过甲骨文的股价看起来相当便宜，买入该股带来的潜在收益可能会大于风险。

《巴伦周刊》曾在18年前的封面文章中报道过甲骨文，开篇第一句话是：“甲骨文还是一只成长股吗？”《巴伦周刊》当时认为，甲骨文的确还是一只成长股，至少在一段时间里确实是这样。埃里森当时说，“我不认为信息时代快要结束了，信息时代才刚刚开始，在这个时代的初期，成为全球第一大数据库公司是一个很好的策略。”如今这依然是一个好策略。

（《巴伦周刊》英文版2021年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