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一座城市的南宋记忆

蓝秀

用南宋人周密的话来形容南宋临安城的繁华，可以是“就像做了一场梦，太美了”。南宋王朝，奠定了杭州古今融合、传承发展、兼收并蓄的城市灵魂、历史底蕴和文化精神。

见证时代更迭的德寿宫，沉睡于临安城地下。走进德寿宫，就是走进南宋的文化之中。

临安城与德寿宫

公元12至13世纪，欧洲处于天主教会统治下的中世纪，欧洲文化在蒙古的入侵下几乎完全毁灭，这一时期被公认为欧洲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此时的蒙古族部落，在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带领下，消灭了金国、花剌子模等国家，横扫欧亚大陆，但直至成吉思汗闭眼时都没想到，南宋会是他们最难啃的骨头。

南宋建炎三年（1129），几经周折的宋高宗赵构来到杭州，升杭州为临安府，绍兴八年（1138），正式定都临安。南宋建都临安138年，不仅使杭州成为当时全国的政治、经济、科教、文化中心，而且成为12-13世纪最为繁华的世界大都市，被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盛赞为“世界上最美丽华贵的天城”。南宋时期，文化艺术鼎盛，文化成就璀璨，被誉为“东方文艺复兴时期”。南宋的农作物单产比唐朝高出了两三倍，以北宋五分之三的国土面积养活了8500万人，孕育了朱熹、李清照、辛弃疾、陆游等诸多文人名士，涌现出丝绸、瓷器、茶叶等丰饶物产。

德寿宫，可以说就是南宋城池营造理念在杭州这片土地上结出的果实。绍兴十五年（1145）四月，宋高宗赐了一幢府邸给秦桧。绍兴三十二年（1162）六月，他禅位前，改扩建秦桧旧宅为新宫，成为自己养老的家，名德寿宫。高宗病逝后，孝宗在德寿宫西侧修葺了慈福宫，请吴太后住了进去；不久，宋孝宗禅让，他将原德寿宫改为重华宫，作为自己退位后的居所。秦桧、宋高宗、吴皇后、宋孝宗、谢皇后……德寿宫几经易主，但作为高宗厚礼、孝宗退位等重要历史事件的发生地，德寿宫无不见证着南宋的繁华与风流。

德寿宫位于临安城东，望仙桥以东、新开门以西的市井繁华处，离南宋皇城2.2公里，与御街相连，共同构成了南宋初期临安城的政治核心。德寿宫虽然是非正式的皇宫，却以“气象繁盛”而著称，作为高宗、孝宗两任太上皇及皇后的居所，它的建筑规制自然与皇城“南大内”宫殿相当，并有规模宏大的园林，其中有效仿西湖的十余亩大池，谓“小西湖”。并且由于德寿宫为新建的宫殿，与由五代杭州府治改建而成的“南大内”宫殿比，也更能反映南宋官式建筑——尤其是宫殿建筑的最高水平。

揭开沉睡的历史封印

公元1206年，一场熊熊的大火燃起，已经改名寿慈宫的德寿宫前殿笼罩在一片浓烟与火光之中。从此，德寿宫再无退位后的帝后居住。直到宋度宗咸淳四年（1268），德寿宫作了一次大规模的改动。十年后，临安被元军攻占，至此，德寿宫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明清时期，德寿宫的遗迹位置，仍有大户人家居住的痕迹。到了现代，这里变成了杭州工具厂。春去秋来，八百多年前有关皇家圣地的秘密早已埋进了深土。

1984年，为配合中河综合治理工程，考古队在望仙桥至新宫桥之间的中河东侧，发现一条长百余米的南宋时期的南北向砖砌道路，这为德寿宫遗址考古揭开了序幕。从2001年至今，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对它先后进行了四次考古发掘，这也让德寿宫的面貌慢慢浮现。

作为南宋临安城的关键组成，德寿宫的考古对南宋临安城的整体复原和研究，有着重要推动意义。德寿宫遗址和出土器物反映了南宋时期宫廷政治、社会生产生活的真实状态，是南宋文化的生动载体。从艺术价值看，德寿宫发掘出土的附属文物是当时手工艺术的突出代表，在历史变迁中形成的丰富肌理，具有浓郁的艺术感染力。

在德寿宫考古挖掘的背后，更是杭州对南宋文化的重视。21世纪伊始，杭州就提出了“保老城，建新城”，由“西湖时代”迈向“钱塘江时代”的空间发展战略，为保护老城的历史文化遗产创造了条件。与此同时，杭州城市考古工作捷报不断。先是临安城遗址被列入“十一五”期间中国百处重要大遗址名录，严官巷南宋御街遗址、南宋太庙遗址、老虎洞宋元窑址等被列入“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南宋临安城被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录，南宋皇城遗址被列入浙江省首批省级考古遗址公园名录。再到2009年，杭州启动南宋皇城遗址综合保护工程，编制《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临安城遗址保护规划》和《南宋皇城遗址公园综合保护实施与利用规划》，实施南宋皇城大遗址综合保护工程五年行动计划。尤其是2013年，《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临安城遗址保护总体规划》出炉，更是开创了城市大遗址保护的先河。2019年12月，浙江省委常委、杭州市委书记周江勇专题調研西湖南线景区及南宋皇城遗址时提出，要科学谋划推进南宋临安城遗址综合保护，加快打造“世界遗产群落”，更好延续历史文脉，使城市更有厚重感。

塑造古今交汇的文化盛景

公元1126年，当林升写下“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时，是真情实感。公元1253年，当文及翁写下“一勺西湖水，渡江来，百年歌舞，百年酣醉”时，是真情实感。当近现代国学大师王国维写下“天水一朝，人智之活动，与文化之多方面，前之汉唐，后之元明，皆所不逮也”时，也是真情实感。

毋庸置疑，南宋是人类历史在杭州留下的特殊印记，今天杭州的文化特质、生活品位、风俗习惯，也无不烙印着“南宋基因”。在这样的文化传承下，如何塑造古今交汇文化新盛景，让“城市记忆”绵延不绝，让“杭州故事”历久弥新，努力打造世界级的历史文化名城，既是时代命题，也是历史叩问。

2020年12月28日，德寿宫遗址保护展示工程暨南宋博物院（一期）项目正式开工。作为南宋皇城大遗址综合保护的“开山之作”，德寿宫遗址的保护利用和展示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项目建成后，德寿宫遗址也将成为国内目前唯一一处系统保护、全面揭示的南宋皇家宫苑遗址，并为南方潮湿地区同类型遗址的保护展示提供可资借鉴的样本。

“建成后的德寿宫将成为杭州首个规模性展示南宋历史文化的重要平台。”在上城区相关负责人看来，目前德寿宫项目正式进入建设阶段，对于构建南宋文化地标、推进南宋临安城遗址综合保护、传承弘扬传统文化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德寿宫遗址就是一道“开胃菜”，通过这一项目，推动南宋文化继续深挖，推动后续皇城遗址保护。接下来，杭州还将继续深入挖掘德寿宫遗址价值内涵和文化品牌，以“北”促“南”、以点带面，带动南宋皇城、严官巷南宋御街遗址、南宋太庙遗址等南宋文化遗产资源的保护展示和活化利用，通过文旅共建、共荣、共生的模式，打造南宋文化体验带，传承城市文脉，让杭州成为历史记忆和文化体验的向往地。

世界对杭州有更多的期待。作为一座拥有三大世界遗产的城市，杭州还在向更多世界文化遗产目标迈进。南宋文化是中华文明标志体系里的重要一环，世界遗产所需要的元素已经具备，而将这些内容汇总起来细细品味、深入挖掘，寻找打造“世界遗产群落”的正确方向和合适点位，是下一步推进南宋临安城遗址综合保护工作中的重要内容。

作者单位：杭州市园林文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