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清代河南巡抚郑元善墓志考述

2021-05-09孔令琦

大众考古 2021年11期
关键词:郑氏清廷巡抚

孔令琦

河北广宗县文物保管所收藏有一套清代河南巡抚郑元善的墓志铭。该墓志铭系1986年在广宗县油坊村出土,分盖、志两块,墓盖长61厘米,宽95厘米,厚11厘米;墓志长62厘米,宽98厘米,厚11.5厘米。盖两面刻字:一面为盖文,篆书“清诰封资政大夫振威将军赐进士出身河南巡抚郑公墓志铭”,一面为志文后段。志文共64行,满行34字,正书,刻于光绪五年(1897)三月十日。该墓志铭由前河南舞阳县知县武澄清撰文,安徽候补知县任步月书丹,前刑部郎中武汝清篆盖。

早年经历

郑元善(1799—1878),字体仁,号松峰,清直隶顺德府(今邢台)广宗人,世居该县油堡村。墓志记郑元善“生而厚重少文,口讷不能言”,19岁入学,1825年中举,1841年成进士,以知县分发河南。

时值黄河铜瓦厢改道,省城开封“几为泽国,差务殷繁”,郑元善“委办从无贻误”。后历署汝阳、汤阴、桐柏,“所到皆著循声”。1846年郑元善补授正阳县令,当时“邑多巨盗,抢劫焚烧,无所不至,历前任皆束手无策”。他上任后“不惜重赀,悬赏格、购间谍、设奇计,以次削平之”,其中剿捕大盗徐升的经历最为郑氏本人所津津乐道。

徐升,息县人,“性狡黠,捷善走”。当地捻首张端阳枭悍出众,“纠集无赖数十人,横行汝、正、新、息间多年矣,乡人切齿”。郑元善督捕多次,“皆未能得手”。徐升“因端阳之多怨也,约集乡间壮健二百人与之械斗,毙其死党裴小山等十余人”。此战后张端阳感觉不妙,逃往苏州,被河南同乡擒获,“交地方官就地正法”。徐升则取代张端阳称雄一方,“啸聚数百人,盘踞于岳城、包信、长陵等镇,肆行抢掠,奸淫妇女”。息县地方官往捕,“一战而溃,伤役勇数十人”,县令仅以身免。

事件上报,光州(今潢川)知州周起滨“率役勇千余人”剿捕。徐升集众于临河店,并派人扮作乡民,驰告官府:“徐升带贼数百人在河北抢掠,被乡民数千人围困,若州尊亲临而督之,可尽缚而献也,请急渡河。”周氏被诓,遂催兵过河。渡未及半,徐升率众偷袭,官兵大败,伤役勇两百余人。此举将周氏彻底惹怒,即命添募壮勇,“并约集邻郡皆会哨,归取饷银二千两”,并发誓:“不诛此贼,吾不复返光州矣!”

郑元善由是率人前来增援。徐升探得官兵大集,“遂散其党羽潜匿各乡间”。而此时请援的息县、光州“不修地主之礼”,引发怨言,参将博崇武倡言:“吾等可撤兵归,听伊自为之可也!”众皆附和。郑元善发言劝谏:“徐升不除,非特光、息之患,亦汝境之忧也。非汝、光协力同心,势必如火之燎原,将至无可措手。汝阳把总李文缉颇有谋略,若令带兵三十人驻扎夏家塞、白土店,往来巡缉,资以口粮,再悬重赏觅眼线,不出一月,徐升必可擒也。”上峰最终支持了郑氏的意见。

郑元善遂“召正、息绅耆诘之曰:‘徐升不死,汝等能安枕乎?皆对曰:‘不能。又曰:‘官兵不动,汝乡民能擒之乎?对曰:‘不能。又曰:‘光、息有兵,汝境无兵,能弋获之乎?对曰:‘亦不能。予曰:‘汝等既知此,则今日机会不可失矣。廖公(汝宁知府廖甡)现派兵三十名驻汝附近村庄,助汝等搜捕,汝等宜多购眼线,勤侦探,能擒送者赏制钱三千,能送确信者赏百千。绅耆皆踊跃奉命”。郑氏在“倡捐百金,发兵勇半月口粮”后便回抵正阳。不久,徐升在乡间被人“诱入其家”,并“急报李把总”。官兵“围其宅,搜而得之,解赴正阳,光、息遂晏然”。

从上述记载来看,郑元善勇于任事,亦有韬略,可算称职牧令。此后,郑氏又陆续调任固始、洛阳等县。后因丁忧回籍,“课子侄读书,无意仕进”。

宦豫纪略

从1853年起,随着太平天国战争在长江流域全线铺开,“汝南土匪蜂起”。正陽当地士绅纷纷禀请豫省大吏,要求郑元善“复莅”。巡抚“具情入告。奉旨:无容引见,即速赴省,听候差委”。

当时,太平天国北伐军已攻入直隶,广宗闻警,“亲友皆不欲其复往”。郑元善却慷慨陈词:“乱世,正致身效命之日也。”于是欣然就道,旋即“奉委署罗山”。

当时“湖北一路城池大半失守,省南驿路不通,罗山与楚连界,更形吃紧”。郑元善“带勇二百名,沿途剿抚”。行抵正阳时,“绅民闻公至,莫不欣然出迎,罗山人闻之,亦率众来接,两邑之民互相争竞,攀辕引辙,不能前进”。上峰遂“札委先剿办息、正、罗三县捻匪,肃清后再赴新任”。当年冬,郑元善抵任罗山,继续大力进行“剿捕”。据说郑元善“杀贼愈力,贼之被杀者复抚恤其妻孥,故巨寇如赵廷群、刘文狼等相继被获,甘就刑戮,卒无怨言”。

1855年,郑元善被“委署汝宁府篆,防堵诸要隘,倚为省南保障”。次年补授光州知州,该地处鄂豫皖交界,“遍地贼匪,人皆视为畏途”。1857年3月,捻军张洛行等部联合围攻固始(光州属县)。县令张曜飞禀告急,郑氏率勇赴援,“星夜兼程而进”。赶到后“随机堵御,援军四集,城围立解”。1858年2月,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部再攻固始,郑元善“募勇三千余名,住扎小河桥,遥为声援”。钦差大臣胜保“连战失利”,郑氏“供军储、备糗粮、添勇丁,无时或缺,故屡败而军气不衰,民间市肆不扰,村里安然无恙”。经鏖战,太平军最后退走。上峰奏功,清廷升郑元善“陕西汉中府知府,旋奉命简放湖南盐法长宝道,尚未到任,经豫省绅士大夫保留”。

1859年,郑元善补授南汝光兵备道并加盐运使衔,“奉廷寄与毛星使督办河南团练,屡奉胡文忠公密函,商剿逆匪”。次年,升任河南按察使,“即带兵剿办陈大喜诸匪”。不久,再迁河南布政使。1862年1月,清廷擢郑元善为河南巡抚。

当时亲王僧格林沁督军鲁豫,追剿捻军。2月21日,僧部进入河南睢县一带。郑元善“带小队二百人”,赶往谒见,途中接报“捻匪大股已窜至杞县东界,不能前进。且闻僧王在后追剿接仗,亦未能获胜”,左右随员皆以兵少劝折返省城。郑氏不从,云:“贼匪东来,吾已出城,前进则人心镇定,后退则人心惊惶。”决意“进驻陈留,察看形势”,接应僧格林沁。

2月23日,郑元善获报捻军击退僧格林沁,将之围于杞县县城。遂急调豫军襄胜、昌胜两营赴援。其时战区“大风扬沙,僧王马队枪箭莫施,战皆不利。贼蚁聚城下围攻,僧王在城上昼夜防守,焦灼万分”。25日援兵赶到,为确保联络通畅,郑元善还特加派时任抚标参将的僧军旧部巴扬阿偕往。3月1日子时,两营进抵距杞县城西20里处。与外出的僧军马队遭遇,发生误会,巴扬阿赴阵前通报,始知援兵赶到,“两军皆喜,遂合兵一处”。

3月3日夜,僧格林沁派苏克金、恒伦等督带马队,余际昌、杨长春等统领步队,往攻杞县西北之赵寨。拂晓,清军进入战位,“马队四面巡哨,以防奔窜,且遏援贼,步队环攻”。捻军奋起还击,“枪箭如雨,余际昌揉缘而上,头面受二刃伤”,杨长春亦被刺中腿部。但清军势盛,“蜂拥皆登,冲入寨内。贼各惊散,经马步队痛加剿杀,贼尸填满寨濠,坞内街巷血肉狼藉”。随即清军扩大战果,逐一攻夺杞县城外捻军据点,捻军不支,“纷纷败退,追奔数十里”。此役捻军伤亡数千人,清军“夺获大旗数百杆,骡马八九百匹”。3月4日下午,僧格林沁至陈留,郑元善“迎之南关外,握手甚欢,情真语挚”。随后郑氏即于是日回省。

郑元善在河南巡抚任内干的另一件大事即处决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

1862年5月,因皖北战局恶化,陈玉成身心俱疲,为首鼠两端之寿州练总苗霈霖所诱,并捆送至胜保营中。胜保铺张入奏,还煞有介事地要“献俘阙下”。清廷闻报后担心路上有变,命即刻处决陈玉成。当时英王已被押解至河南延津,郑元善遂奉旨,将其就地凌迟,并在6月14日奏报:“当即会督文武委员及地方官于五月初八日(6月4日)将该逆陈玉成即在延津县之西教场地面凌迟处死,并枭取该逆首级,由(总兵)博崇武带同员弁径解李续宜军营转传楚皖各营。”

当年9月,太平天国扶王陈得才等部围攻河南南阳。此役中郑元善表现消极,遭清廷下诏申饬。不久,御史刘毓楠奏劾河南州县“苛派擅殺”,清廷命侍郎张之万往按。“得实,巡抚郑元善以下降黜有差,即以之万署巡抚事。”

晚年光景

郑元善被降职后,因僧格林沁出面开脱,清廷命其赴部引见。同乡亲友多劝其“宜嘱执事者关照”。郑元善正色道:“升沉命也,吾决不枉道希荣。”

1863年3月,清廷又以郑元善“捏禀情节,率行入奏,亦着交部议处”,最终处分“郑元善降一级留任,准其抵销”。

总体来看,郑元善宦豫期间多以事务性、救急性工作为主,大规模战事基本由客军承担,本省兵力无法遏制捻军、太平军活动。胡林翼在1859年就曾指出:“豫州牧闇弱,今冬捻匪尚不过掳掠而去,年复一年,羽翼渐成,则猘子亦解噬人,将不可复制矣。”而当清廷再次发来“降改山东候补知府”的任命时,郑元善自知宦海沉浮已到尽头,且年过花甲,遂“告病旋里”。在籍期间,因捻军复兴,清廷又命郑元善倡“办畿南团练”。后由直隶总督曾国藩奏请,“奉旨赏给三品顶戴”。

郑元善有二子,均官至知县,然“皆先去世”。1878年8月4日,郑元善去世。次年3月,其孙辈将之“葬于村南祖茔”。

(作者为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副研究馆员)

猜你喜欢

郑氏清廷巡抚
一字一师
江南传统家训的历史传承与当代价值研究
《郑氏规范》中的家庭伦理及其影响
郑氏富贵黄金屋
浅析鸦片战争后清廷闭关观念的变化
鸦片战争后清廷闭关观念的变化
海口与内河:鸦片战争期间清廷的水文调查及影响
陈县令拍错马屁
遥远的道德箴言
为领导“排忧解难”的升迁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