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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兴邦与半坡遗址

2021-05-09贺卫良

大众考古 2021年11期
关键词:半坡兴邦遗址

贺卫良

2021年是中国现代考古学诞生一百周年。在国家文物局的指导下,中国考古学会、中国文物报社组织遴选出“百年百大考古发现”,西安半坡遗址位列其中。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次大规模发掘的史前遗址,半坡遗址的考古发掘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提起半坡遗址,不得不提到一位著名考古学家—发掘领队石兴邦先生。

石兴邦先生1923年出生于陕西耀县(今铜川耀州区),1949年毕业于南京大学边政系,后为浙江大学人类学研究所研究生,1950年起先后在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1977年改属中国社会科学院)、陕西省考古研究所、陕西省博物馆、陕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任职,1984年任陕西省考古研究所所长,曾主持西安半坡遗址、山西沁水下川遗址等的考古发掘,2018年被中国考古学会授予终身成就奖。石兴邦先生在半坡遗址的发现、发掘和研究等方面,做出了突出的貢献。

发现

关于半坡遗址的发现者和发现时间,目前有多种说法。最早的记述来源于1955年第3期《考古通讯》上由石兴邦执笔撰写的《新石器时代村落遗址的发现—西安半坡》一文。文中写到:“西安市半坡村仰韶文化遗址,是1952年西北文物清理队在西安第二发电厂做古文物清理工作时所发现的。1953年10月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西安工作队曾做了比较详细的调查,并在遗址所在地的附近和断崖上采集了一些标本,由这些标本,初步断定这个遗址是属于仰韶文化的遗存。”

1963年出版的《西安半坡—原始氏族公社聚落遗址》考古报告这样描述:“这个遗址是1953年春首先由西北文物清理队发现的。同年9月,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陕西省调查发掘团进行了较深入的调查。”

石兴邦在1997年的回忆文章《半坡遗址纪事》中写道:“1953年初,我和吴汝祚二人仍以陕西考古调查发掘团的名义来陕复查,选择可以作为典型发掘的遗址或墓葬区。这次主要在西安东郊浐、灞两河流域的下游,这次我们发现了浐河东岸的半坡遗址……这时陕西地区成立西北文物清理队,也对这一遗址作了调查了解。”

西安半坡博物馆第一任馆长茹士安先生在1998年的回忆文章《四十年前—回忆西安半坡博物馆的诞生》中记述,1952年12月末,时任西北文化部文物处处长的赵望云先生告诉他,“在西安东郊兴建第一座火力发电厂,他们的专运线工地上,推土机推出了彩陶,我已请两位临时工郑郁文和俱怀玺,让他们随工清理,主要是捡拾彩陶片”。第二天,茹士安先生赶往灞桥电厂工地,郑郁文向茹士安讲述了遗址概况,并展示了他从遗址断面上挖出的小陶罐及不规则圆形陶片做成的盖子,认为属仰韶文化遗址。“郑郁文同志不但是半坡遗址的最早发现人,而且后来成为杰出的考古人员和专家”。

2005年11月5日,中国工程院院士、西安工程大学名誉校长姚穆先生给西安半坡博物馆来信称:“据我所知,半坡的发现是1953年。当时中央纺织工业部开始建设国营西北第三棉纺织厂。经中央工作组选址,省、市划地,定在现在的半坡。土建施工开始后,发现了新石器时代遗存的大量显著证据。当时的主持人是中国纺织建设总公司党组书记兼总指挥秦天泽同志……一看此情况,命令立即停工。当夜写报告并向北京中央汇报,并多次赴北京向中央汇报,建议西北第三棉纺织厂迁址。经中央同意……把半坡遗址保留了下来。”据秦天泽先生2006年回忆,“时间大约在1952年底或1953年初”。

半坡遗址的发现者和发现时间,今天已经难以确切认定了。但毋庸置疑的是,秦天泽、郑郁文、石兴邦和吴汝祚等诸位先生,都对半坡遗址的发现和保护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他们都是半坡遗址的“发现者”。

发掘

半坡遗址的考古发掘工作可以1958年4月西安半坡博物馆建成开放为界限,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1954年秋—1957年夏,共进行了五次;第二阶段共发掘两次,分别为1971年冬在半坡遗址西南侧开探沟三条和2002—2005年修建新的半坡遗址保护大厅时的局部随工清理。第二阶段发掘面积均较小,不做详细介绍。

新中国成立伊始,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将陕西列为开展考古工作的重点区域。1951年初春,苏秉琦先生带领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陕西省考古调查发掘团队来陕西进行考古调查,石兴邦为成员之一,调查团主要在西安南郊丰镐一带进行调查和试掘,工作结束前曾到西安东郊做了短期的调查工作。1953年初,石兴邦和吴汝祚二人来陕复查,选择可以作为典型发掘的遗址和墓葬区,半坡遗址和米家崖遗址内涵丰富,被列入典型发掘之列。

1954年秋—1957年夏,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组织对半坡遗址进行了5次考古发掘,由石兴邦负责。

1954年7月,第三届考古工作人员训练班开班,一百多名学员9月底开始进行田野实习,地点选定在西安东郊的基建区。石兴邦参加了训练班,负责田野实习课程的讲课和实习总辅导的任务。墓葬实习选在国棉三厂的福利区,那里施工建设发现了不少汉唐墓葬;遗址实习就选在半坡遗址。训练班实习结束后,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和参加训练班的陕西学员等继续发掘,至12月停工,共发掘600平方米。

第二次发掘在1955年夏天,由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和陕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部分人员参加,为时约两个月,主要发掘墓葬和部分居住区,发掘面积5000多平方米。

第三次在1955年秋,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15位学生进行了两个半月的实习,发掘面积1000多平方米,并清理了以前未完成的部分。

第四次是1956年春,由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继续发掘上次未完成的部分,开始有计划地发掘居址外围的大围沟,并配合建立西安半坡博物馆进行机动的发掘工作。

第五次在1957年春夏,主要工作是探查遗址的范围,并发掘遗址东南部分的边缘和大围沟。先后参加半坡遗址发掘工作的约有200人,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在日后成为杰出的考古学家。

半坡遗址的考古发掘延续3年之久,总计发掘面积约1万平方米。当时发掘史前遗址的主要方法是打探沟,了解文化层堆积情况并提取文物。在半坡遗址的发掘中,石兴邦与发掘者们经过反复考虑,决定采用大方块开掘方法(即开探方法)大面积揭露,并按层位、层次向下发掘,所有迹象出现后保留不动,待全范围揭开后再作观察分析,研究下一步的工作计划和方法。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正是这种大面积揭露和仔细研究分析相结合的工作方法,第一次揭露出比较完整的聚落遗址,发现了环壕、房屋、窖穴、陶窑、墓葬等丰富的遗迹,出土了陶器、石器、骨器、蚌器等生产工具及生活用具上万件,认识了包含居住区、制陶区、墓葬区的聚落布局,确认这是一处总面积约5万平方米的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聚落遗址。这一发现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党和国家领导人、外国友人和附近群众多次前来发掘现场参观,也促成了中国第一座史前聚落遗址博物馆—西安半坡博物馆的诞生。

研究

1921年10月27日开始,受聘于中国政府的瑞典地质学家安特生经过批准,在河南渑池仰韶村主持考古发掘,共发掘17个遗迹点。参加人员还有中国地质学家袁复礼等。通过出土的陶器、石器、骨器等标本,确认这是一处史前文化遗址。按照国际考古学惯例,以首次发现地命名为“仰韶文化”。这是中国第一支考古学文化,中国现代考古学由此诞生。

30多年后的1954年,西安半坡遗址开始发掘。这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次大规模发掘的史前遗址,其发掘和研究在中國史前考古学上起到了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意义。由石兴邦先生负责编写的发掘报告《西安半坡—原始氏族公社聚落遗址》,系统梳理和介绍了半坡遗址的发掘和研究成果。这本报告结合当时我国已出版考古报告和苏联的一些工作经验,以半坡遗址出土的遗迹和遗物为主,运用民族学、人类学等学科的研究成果,按考古地层学和类型学详细介绍了半坡遗址的发掘成果,并把遗迹和遗物与半坡先民们的生产和生活联系起来,达到见物又见人的效果。半坡遗址的考古报告开创了我国史前考古报告编写的基本模式。

半坡遗址的发掘,确立了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半坡类型(之后也有学者提出应将半坡类型单独命名为半坡文化)。石兴邦在相关研究的基础上,在《中国新石器时代文化体系问题》一文中提出把我国新石器时代文化分为三大板块(或三大系统)的观点—北方沙漠草原地带以细石器为特征的文化系统、西北以粟作农业为主的原始文化系统、东南以稻作农业为主的文化系统,每个系统又细分为若干个地域性文化传统或类型。这些研究促进了我国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区系类型学的研究。

石兴邦先生一直心系半坡遗址,先后撰写了许多与半坡遗址有关的书籍和文章,如《半坡氏族公社》等,为人们了解、研究半坡遗址提供了重要的资料。2013年,西安半坡博物馆联合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和陕西省考古研究院举办了“纪念半坡遗址发现60周年暨石兴邦先生90华诞国际学术研讨会”,并在半坡遗址前举行了石兴邦先生塑像揭幕仪式,以表达对先生的敬仰之情。

(作者为西安半坡博物馆文博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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