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无二的她

谢玺嫒

翻开相册，黑白的相纸上是奶奶如花的笑靥，泛黄的纹路悄然斑驳了她的青春。

奶奶今年七十四岁，本该满头银丝。但她一把年纪仍存爱美之心，穿衣打扮虽不怎么讲究，但对一头短发尤为在意，家里常备染发剂，定期将头发染得乌黑发亮。父亲担心她贪小便宜买了劣质产品，常抱怨：“这么大年纪染什么头发！”奶奶只摆摆手，操着一口方言道：“染着好看点儿。”

老人都爱唠叨，但奶奶说话总带着一股泼辣劲儿，不是温言软语的叮嘱，而是夹枪带棒的絮叨。“这么大人了不会自己收衣服，一天天不让人省心！”阳台上传来奶奶的抱怨，嗓门儿大得像敲锣，但手上的活儿一点儿不耽误。她努力直起佝偻的腰背，举着撑衣杆熟练地取下晾干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的放进衣柜。我们习惯了她的细心，将她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反而嫌弃她唠叨。

但奶奶真的老了，开始眼花手抖记不住事，人也糊涂了。隔三差五忘了灶台上煲的汤，直到烧干了锅里的水，煳味弥漫了整间屋子才反应过来。前两天晚饭有炒鸡蛋，一口咬下去咸味瞬间占据味蕾，嚼两下还夹杂着碎蛋壳。我强忍着咽下后说道：“下次可以少放点儿盐。”奶奶尝了一口，没好气儿地反驳：“爱吃不吃，做好了放到你面前还嫌这嫌那！”第二天撞见奶奶炒菜，见她小心翼翼地从盐罐里舀了一勺轻轻抖落，生怕下多了。細碎的盐粒落进锅里，奶奶用筷子轻点菜汤尝了尝，咂咂嘴小声嘟囔：“明明不咸呀……”

房间里光线昏暗，奶奶舍不得开灯，就在阳台上光线明亮处缝衣服。她干瘦的手指捻着线往细小的针眼儿里穿，隔着老花镜半眯眼睛，还是看得不太清楚，颤颤巍巍穿了半天也没穿好。我过意不去，抢过她手中的针线，埋怨她：“下次这种细活儿让我来就好了。”

奶奶叹了口气：“果然是人老了，没办法呀。”

阳光给她单薄的身形描上一层黄边，即使一头黑发也掩盖不住衰老，时间在她光滑的脸上刻下深深的“沟渠”，曾经圆润结实的身体也随岁月逐渐瘦弱，像一株过了花期的植物，逐渐俯下了身子。

我将穿好的针线递给她，故意逗她笑：“哪有！我奶奶宝刀未老，美艳动人着呢。”奶奶果然轻轻笑起来，满是皱纹的眉眼间隐约现出当年的风采，她抬手弹了弹我的额头：“你可别抬举我了。”

我终于意识到她只是一位普通的老太太，和天底下所有的老太太一样，无法抗拒时间的侵蚀。可也是不一样的。只有她是独一无二的小老太太。

教师点评

小作者抓住奶奶爱美、性格泼辣、眼花手抖、记不住事等特点，选取生活素材加以细致描摹。通过语言、神态、细节描写记录下祖孙二人有爱、有趣、有温度的日常相处的时光，读罢令人会心一笑，忍不住思念起自己那位“独一无二的她”。

（安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