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菲利普叛逆老男孩走了

许晔

英国皇家海军舰艇鸣响礼炮，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敲响99次钟声，皇家军官佩戴黑带服丧，主要政党暂停竞选活动，各大标志建筑物降半旗志哀……

4月9日，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丈夫菲利普亲王去世，享年99岁。这一天，距他100岁生日仅剩两个月。他的葬礼定于4月17日下午3时在温莎城堡的圣乔治教堂举行。仪式举行前，全国默哀一分钟。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参加葬礼人数被限制为30人。这也符合他生前意愿：“不要在我死后大张旗鼓”。他希望在葬礼上演奏海军赞美诗以纪念自己的军人生涯——他21岁成为“华莱士”号驱逐舰上最年轻的海军上尉，二战期间立下军功，这是令他最自豪的经历。

民众可通过电视直播收看葬礼过程。葬礼结束后，菲利普将长眠于圣乔治教堂地下的皇家墓室。

妻子的终身“臣民”

此前几个月，菲利普的健康状况一直备受关注。

2月16日，他因病住院。他的长子、英国王储查尔斯被媒体拍到赴医院探望时疑似眼含泪光的画面，一度令人揪心。但白金汉宫表示，这只是一项“防御措施”，似乎并未对菲利普的健康状况感到过分担忧。

3月4日，白金汉宫发表声明称，菲利普成功接受心脏手术。3月16日，他顺利出院，回到了温莎城堡。

然而，出院不到1个月的菲利普，最终没能挺过这个春天。生命的最后几周，他多数时间都在睡觉，没什么胃口，坚持几十年的早茶惯例也取消了。英女王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最后一刻。如今的女王经常陷入沉思，“就像是在生命里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菲利普是英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君主配偶。74年的王室婚姻是他传奇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两人的爱情始于1939年夏天。时任英国国王乔治六世带着13岁的伊丽莎白去达特茅斯英国皇家海军学院视察。在那里，她遇到了18岁的菲利普。年轻的菲利普身高1.9米，有一头飘逸亮眼的金发和一双湛蓝清澈的眼睛，还是个运动高手。伊丽莎白喜欢上了他，两人开始书信往来。他带着伊丽莎白打网球、玩快艇，伊丽莎白坐过他开的跑车，还写下体会：“菲利普喜欢开快车。这很有趣，就像坐在路上，车轮几乎和人的头一样高。”1947年，伊丽莎白在给作家贝蒂·肖的信中写道：“他会和我们一起度过周末。”

就在这一年的11月，两人步入婚姻殿堂。为此，他放弃希腊王子的身份，加入了英国籍。不过，菲利普的希腊贵族身份早已徒有其表。他的父亲是希腊王子，母亲爱丽丝是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外曾孙女，但不巧的是，他出生后第二年，希腊王室便因政变垮台，一夜之间家里变得一贫如洗。18个月大时，他被家人放在用来装橘子的盒子里带到法国。1930年前后，他的母亲被诊断患有脑疾，被送往精神病院，父亲则带着情妇远走他乡。孤苦伶仃的他只能靠亲戚们轮流接济，辗转于法、德、英几个国家，居无定所。最终，他前往伦敦投靠舅父蒙巴顿勋爵，并进入达特茅斯英国皇家海军学院就读。他入籍英国后，改姓蒙巴顿。

他们的婚礼举行时，二战刚结束两年。很多英国人仍生活在被炸弹毁坏的城市中，忍受粮食短缺的困难。美丽的公主穿着优雅的诺曼·哈特内尔礼服，与身着海军制服的高大王子牵手步入教堂的场景，给人们带来重建美好生活的憧憬。她的伴娘希克斯夫人回忆，那天，菲利普是“每个女孩梦寐以求的维京王子”。

1952年，乔治六世突然因病去世，26岁的伊丽莎白登基，菲利普成为“王的男人”。在女王加冕典礼上，他第一个下跪，并发誓：“我，菲利普，爱丁堡公爵，愿终生成为你的臣民并且尊敬你、效忠你……”

在公开场合，菲利普总是恭敬地称自己的妻子为“陛下”，可当大门关上时，他和伊丽莎白就会暴露出普通夫妻的一面——菲利普会跟女王急眼，发火时甚至骂她是“笨蛋”;女王辛辛苦苦下厨为丈夫准备早餐，菲利普却不给面子地吐槽“英国女人不会做饭”;菲利普开车开快了，女王让他减速，他会霸道地丢下一句：“如果你再啰嗦就下車，自己走回去。”

日常生活都如此，更别说考验人际关系的旅途中。夫妻俩到中美洲的伯利兹城旅行时，菲利普打断女王和主人的临别谈话，在皇家游艇的甲板上不耐烦地大喊：“好了！快点走了！”在澳大利亚时，菲利普认识一对夫妇，丈夫说：“我太太是哲学博士，比我重要多了。”菲利普回应：“我们家也有这个问题……”

2017年，菲利普对婚姻作了一个十分直率的评价，广为流传：“一个男子会帮他太太开车门，只有两个原因，不是新车，就是新婚妻子。”

左上图：菲利普年轻时的照片。右上图：1972年9月，伊丽莎白与菲利普在英国巴尔莫勒尔堡庆祝结婚纪念日。下图：2011年6月，伊丽莎白与菲利普在伦敦出席活动。

菲利普和孙子哈里（左）在一起。

想怼谁就怼谁

婚姻生活外，菲利普同样有着出人意料的一面。在王室规范的约束下，他像个“叛逆老男孩”，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

一方面体现在言语上——他经常不分场合开“嘴炮”，人送外号“行走的吐槽机”。他曾当面吐槽有“威尔斯国宝”之称的歌手汤姆·琼斯：“你是怎么发出咕噜声的，嘴里含了卵石？”2000年，在白金汉宫的一个酒会上，他走到一群工党女性领导人旁，慢悠悠地说了句：“哦，这里是女权主义者的小圈子？”

即便在严肃的外交场合，菲利普也是想怼谁就怼谁——他评价埃塞俄比亚艺术：“看起来像我女儿的美术作业。”2002年会见澳大利亚原住民商人时，他问：“你们这些部落见面时还互扔长矛吗？”在耗巨资建造的英国驻柏林大使馆落成典礼上，他说：“真是白浪费这么大的地方。”2003年，时任尼日利亚总统奥巴桑乔穿当地传统长袍欢迎英女王夫妇，菲利普调侃：“你看起来像是要上床去睡觉的样子哦。” 坊间为此流传一句话：“亲王大嘴一开，十年外交白搞。”

菲利普在行动上也相当“叛逆”。他是第一个接受电视采访的英王室成员，也是第一个同意BBC进入王室拍纪录片的人。他借助媒体拉近王室与普通民众的距离，还说：“他们知道情况总比猜测要强得多。”“媒体就是专业了解隐私的人。你没法抱怨。”

对于菲利普直率敢言、叛逆十足的个性，很多人从他的童年经历中寻找渊源，认为他儿时颠沛流离的生活造成了他的随性、无拘无束。“他在情感上被忽视，没有得到过小孩子该有的源源不断的爱”，使得他内心极为敏感，才表现出“毒舌”“叛逆”的一面。

晚年为哈里伤心

虽有“叛逆”一面，但作为“王的男人”，菲利普履行职责时不可谓不勤恳。从女王登基到2017年他正式退休，65年间，他單独参加的王室活动有22219场（平均每年要出席371场活动），单独完成海外访问637次，发表演说超过5000次，出书14本，赞助700多家机构，光“赞助人”或“名誉主席”这样的职务他就有780个。而他最大的成就之一是1956年设立的“爱丁堡公爵奖”。该奖项面向100多个国家的青少年颁发，鼓励他们投身社会、强健体魄、探索自然。菲利普曾调侃自己是“世界上剪彩经验最多的人”。应酬太多，难免也有失去耐心的时候。在加拿大一次活动上，他任性地说：“我宣布这东西开幕，不管它是啥。”

好在，菲利普总会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据其身边工作人员透露，他其实是个不服老的“工作狂”，工作安排上“几乎没有上限”。2016年，95岁高龄的他一年里有110天出席公众活动。

退休后，菲利普本计划好好享受一下晚年生活。他更喜欢远离城市喧嚣的乡村，便把桑德林厄姆庄园改造成私人休养所，一个人住在那里读书、养鸟、种地，在朋友拜访时小聚一下。曾多次登上英国最佳穿着榜的他，也终于可以穿些自己觉得舒服自在的衣服。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近年来，菲利普身体状态不尽如人意。2011年，他因胸部疼痛和冠状动脉阻塞，被直升机送往医院;2012年，又因膀胱感染入院治疗;2013年，他接受了探查性腹部手术;2018年，他又接受了髋关节置换手术，并住院10天。就在孙子哈里宣布退出王室前夕，他还在住院接受治疗。

让他糟心的事也不少。次子安德鲁王子卷入爱泼斯坦性丑闻，长外孙皮特·菲利普斯突然“被离婚”;而最具爆炸性的还是哈里夫妇宣布脱离王室，菲利普近乎咆哮：“他们俩在搞什么？”此前，他一直十分疼爱哈里，每次爷孙俩在一起都有说有笑。菲利普去世后，哈里表达了哀悼之意，称祖父“将被深深怀念”，“永远会记得祖父是‘烧烤好手‘说笑大师，假如他在天有灵，一定会一边拿着啤酒，一边叫我们继续前进”。11日，哈里飞回英国参加葬礼。其妻梅根则因有孕在身，医生不建议她出国，因此不会出席。

菲利普去世后，英国首相约翰逊发表讲话称：菲利普亲王塑造并激励了无数年轻人的生活，我们记得他对女王的坚定支持。作为一个国家，我们对他的一生表示感谢。英国王储查尔斯则说，父亲一生为女王、家人、国家做出杰出奉献，深受人们喜爱，是“非常特别的人物”。（完）

菲利普亲王（1921年—2021年）

全名菲利普·蒙巴顿，出生于希腊，是原希腊王子，封爱丁堡公爵。菲利普亲王与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结婚70多年，是英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君主配偶。2021年4月9日，菲利普亲王去世，享年9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