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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玲玉和胡蝶:相似的人生经历,为何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2021-05-05水清

女报 2021年12期
关键词:胡蝶张学良人生

水清

1935年3月7日夜,上海滩灯红酒绿,歌舞升平。阮玲玉在派对上与每个朋友热烈拥抱、亲吻,看上去似乎十分快活。她今夜的热情,让有些朋友微觉讶异。

夜渐渐深浓,阮玲玉在唐季珊给她买的小洋楼里,慢慢吞食了整整3瓶安眠药。等发现时,还是有抢救机会的。但是唐季珊为了摆脱干系,兜兜转转去了偏远的一家小医院。3月8日傍晚,阮玲玉终究还是诀别了她25年的短暂人生。

阮玲玉痛不欲生之时,胡蝶正意气风发地坐在开往莫斯科的列车上。她带着《姊妹花》和《空谷兰》两部优秀影片,代表中国参加国际电影展览,而后又赴德国、英国等地观光考察。欧洲人都被这位端庄万方的东方美人所倾倒,他们称她为“中国的葛利泰·嘉宝”。从胡蝶这里,欧洲影坛第一次对中国电影有了真实的了解。胡蝶回国后,阮玲玉已去世百日。作为民国时期风头一时无两的两大女明星,自此,她们已是人鬼殊途。

80岁时,胡蝶回忆起这一幕幕往事,感慨万千:“人生的安排是由于际遇还是命运?”其实,她们的命运在人生的最初二十年,已悄悄埋下了注脚。

1908年,老佛爷和皇上双双驾崩。也就是在那一年,胡蝶出生在上海。两年后,汪精卫等人刺杀未遂被捕,阮玲玉出生了。在此之后,山河动荡,硝烟弥漫了几十年,这两位民国女明星的命运也注定要跟时代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当6岁便失去父亲的阮玲玉跟随着母亲去张家做帮佣时,胡蝶正跟随着在铁路局工作的父亲走南闯北看世界。

1925年,阮玲玉跟张家少爷张达民同居了。年轻无知的时候,总难免遇到个把“人渣”。张达民是个赌徒,对阮玲玉非打即骂。阮玲玉成名之后,不务正业的张达民干脆把她当成了棵摇钱树,不断威胁、勒索她。之后,她又被视女人为衣服的商人唐季珊包养。此时,为了钱而穷形尽相的张达民一纸诉状,以“通奸罪”把阮玲玉和唐季珊都告上了法庭。

明星的八卦消息向来都能引发巨大震荡,那些小报记者们趁此机会,把阮玲玉所有的隐私情史都扒拉在了太阳底下,不堪的小报文章满街乱飞。阮玲玉在拍最后一部影片《新女性》时,曾对导演蔡楚生说:“我多么想成为一名新女性,能够摆脱自己命运的新女性,但我太软弱。”软弱的她不堪痛苦的煎熬,最终选择了吞药自尽。死后,遗言被已有了新女友的唐季珊伪造,用“人言可畏”来试图转嫁自己的责任。阮玲玉是连死,都无法安生。

阮玲玉与张达民同居的那一年,胡蝶在拍《秋扇怨》,并与林雪怀相识相爱,订了婚。林雪怀像极了张达民,同款好逸恶劳,终日赌博。他拿着胡蝶的钱,恬不知耻地留恋花丛。到头来竟然还埋怨胡蝶:要不是因为你这么成功,我怎么会成为别人的笑柄?为了能堂而皇之地抛弃胡蝶,他四处诽谤胡蝶在外乱搞男女关系,把个“荡妇羞耻”灵活运用到了极致。胡蝶手起刀落,决定解除婚约。经过一年艰巨的拉锯战,“蝶雪解约案”终于在1931年底了结了。

后来,胡蝶找了在上海洋行当职员的潘有声结婚。事实证明胡蝶的眼光是狠毒的,潘有声踏实勤勉、儒雅体贴,婚后的日子如同细水长流,有烟火气,而无江湖气。

面对同一个难题,阮玲玉是敏感而脆弱的,她束手无策,一退再退,最后以死亡来试图对抗这个世界,或者逃避。胡蝶显然更有魄力,说分就分,要分就分到底。这个世界,說到底都是属于狠女人的。

二十世纪30年代,《明星日报》选美,胡蝶稳居第一,被封为“电影皇后”,天生演技绝佳的阮玲玉只能屈居第二。看起来,胡蝶的事业和命途似乎更顺,但她其后所遭受的无妄之灾,大概也是三百年来第一人。

“九一八”事变之后,张学良被迫放弃沈阳,日本占领了东北广袤无垠的土地。国人痛斥张学良是卖国投降的吴三桂,有人甚至别有用心地编造了事变当夜,张学良与胡蝶歌舞通宵的谣言。

国人的愤怒要有个发泄口,打不着日本人,只能拿自己人出气。有人写诗加以讽刺,有人活灵活现地编了舞台剧,张学良和胡蝶都莫名承受了无端的唾骂,胡蝶更是背上了“红颜祸国”的罪名。实际上,两人并不曾相识,“九一八”当夜胡蝶甚至不在北平。

憋屈无奈之下,胡蝶只能登报声明。然,悠悠众口如同滔滔黄河,一纸声明像一片小小的树叶,落进黄河水里只是泛起了一点涟漪,便马上消失不见了。

晚年,胡蝶在回忆录里说起此事:“我并不大在乎,如果我对每个传言都那么认真,我也就无法生活下去了。我和张学良跳舞的事情,闹了近半个世纪。如今不都澄清了吗?”

胡蝶的命运是注定要跟时代难解难分。抗战爆发的时候,胡蝶一家在逃亡过程中,30箱财物被打劫了。眼见着多年积蓄化为乌有,她赶忙向当时的军统特务头目戴某求助。戴某是一个阴险狡诈、心思细密的人,却偏偏是胡蝶的超级大粉丝。他趁此机会步步为营,把潘有声支使去别地,霸占了胡蝶整整三年。1946年,戴某去重庆看胡蝶,谁知路遇雷雨,飞机在南京近郊失事,戴某一命归西了。

如果说与张学良通宵歌舞的事情是子虚乌有,那么与特务军统的事件却是板上钉钉。特殊年代,孰是孰非,隔着历史的烟尘望去,更是混混沌沌,谁也说不清看不透了。对于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晚年的胡蝶如此回应:“对于个人生活琐事,虽有讹传,也不必过于计较,紧要的是在民族大义的成绩上不要含糊就可以了。”她始终是一个拎得清的女人啊。

离开戴某之后,胡蝶重回丈夫潘身边,两人一同创办“蝴蝶牌”热水瓶。丈夫去世后,她重返影坛,加盟了邵氏公司,先后主演了《街童》《苦儿流浪记》等多部影片。1975年,胡蝶和儿子移居加拿大温哥华,之后再也没有嫁人。

有人曾分析说,阮玲玉的敏感柔弱跟原生家庭有关,年幼即失去了父亲,跟随母亲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胡蝶则不同,她从原生家庭中获得的爱是充沛且健康的。也许是,但我始终觉得并不完全是。

人类个体的塑造性是很强的,即便面对着不完美的环境,但慢慢地,他会发展出一套新的生活模式,来应对环境,减轻痛苦。修复的过程即是成长,每个人都有这个能力。阮玲玉缺乏合适的机会,导致自我一直难以成长。

女人,大抵可分为艺术型和努力型,很显然,阮玲玉是艺术型女人。她天生敏感细腻而感性,一旦拍戏就沉浸式投入。有一次拍一场哭戏,导演喊停大家都收工后,阮玲玉还跪在地上无法起身,她捂着脸,哭了很久很久。事后,同事问她是不是有心事,她回答说,演戏就应该疯狂,我就是个演戏的疯子。

成功永远属于偏执狂,阮玲玉凭着演戏的天分拍了29部戏,塑造了许多经典银幕形象,连胡蝶都承认阮玲玉拍戏比她好,但这种沉浸式演戏法非常伤身。她饰演的女性,要么凄苦含恨,要么堕落风尘,永远无法自主自己的命运。这么多的角色都在拼命暗示她:女人是软弱的,只要往前走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阮玲玉是在用生命在演绎他人的人生,到头来,却发现演的竟是自己。

阮玲玉也有过努力,她试图从爱情中寻找温暖和安全感。但真爱,是多么玄乎稀有而脆弱的东西,什么都能消磨它。阮玲玉偏偏押上了大半身家性命,选择追求真爱。这简直是背水一战自断后路,实在太危险了。没有人敢上去扶她一把,也没有什么能支撑她的外在力量,只剩她一人,颤颤巍巍地走着钢丝,直到有一天,她力尽气衰,不得不失足坠亡。

心理学界有句名言:“人类诸多痛苦的根源,就在于对一段关系寄望过深。”越寄望于一段关系,受了伤害之后回血的能力就越差,自我成长的机会就越少。

为什么受了同样的情伤,胡蝶能快速回血? 虽然在演戏上,胡蝶的天分比不上阮玲玉,但她是努力型的女人。拍戲间隙,别的演员都去咖啡馆放松了,只有胡蝶还在跟导演讨论着电影。为了拍好戏,她拜梅兰芳为师学习普通话,学开车,学骑马,拼命开拓自己的戏路。阮玲玉则一直戏路过窄,况且她的普通话完全不行,当时正从默片时代转向有声时代,曾是“默片女王”的她彻底暴露了短板,事业极速下滑。

生命的深浅宽窄,自古皆然。胡蝶的人生里,除开感情之外,还有事业,有家庭,有孩子。但阮玲玉只有“情”这条路,对于事业也缺乏更长远的规划,一旦“情”路上碰壁,只能溃不成军跌入悬崖了。人生得有宽度。这样,纵使一条路阻塞了,总还有九条路可以继续披荆斩棘开疆拓土。

转眼间,半个多世纪过去了,1991年,关锦鹏在导演《阮玲玉》时,曾问饰演阮玲玉的张曼玉:“假如你是阮玲玉,会不会自杀?”张曼玉认真地说,不开心是自己的事情,但一定不会满足那些造谣者。

回望阮玲玉的年代,正如萧红所说,“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那时候女性哪有什么自主选择的权利?像胡蝶那样冲过去就活了,如阮玲玉这般冲不过去就死了。

时代在进步,当代女性的人生已不囿于一份感情,或者三尺灶台,不少女性甚至已经手捧大女主剧本,拥有了离婚自由。这样有宽度的人生,自然拥有足够的力量屏蔽掉那些无谓的飞短流长。“我来人间只此回”,热闹过一番之后,再体面地收拾自己的人生。

(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十点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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