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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炒枸杞头

2021-04-30王蕙利

旅游 2021年4期
关键词:乡野嫩芽春光

王蕙利

春日是野菜的盛宴。就当荠菜刚以花开满地的姿态,宣告了其最后美丽之时,另一个“野丫头”又冷不丁地在微风下粉墨登场了,它就是——枸杞头。

枸杞头,即枸杞的嫩芽茎,也称枸杞菜、枸杞苗、枸杞尖等。在吾乡方言中,“头”有时被用来对嫩的一种描述。

这种茄科植物的生命力极旺盛,只要有一个缝、一点土,外加些许雨水,它们便能生根发芽。因此,对乡人而言,枸杞头并非稀罕之物。

当年我家院后不远处有条小河,河岸长满了一丛丛的枸杞。枸杞与柳树一样,萌芽特别早。当树木依旧裸露着枯槁肢体,畏缩于冬的残梦里时,睡了一季的枸杞老枝上,一簇簇新绿业已悄然绽开。数个晴日后,那丛生的新蔓,便能迅猛铺展成一派水润润的绿。

因打小就听外婆念叨:枸杞头既是菜又是药,多吃点,以后不用戴眼镜。儿时的我,每每到了这个时节,便借个晴朗天气的清晨或黄昏,提着个小篮子到河岸转悠了。

虽说同为嫩芽,枸杞头与刚刚吐绿的小草,还是有些差别的。吾乡的枸杞头,叶子绿莹莹的,茎和叶的根节处带有或深或浅的紫色,使之即便同杂草混在一起,也容易区分。

万物生长的早春时节,是枸杞头最嫩之时。如同采茶般一把一把轻轻掐下那嫩头,再把绿油油、蓬松松的枸杞头堆到篮子里,一股沐浴了乡野春风、自然而生的味道,便由那抹新碧中蔓延开来。带着指头上半天不散的青葱气回家,交给外婆洗去芽叶上沾染的细尘,出落得一尘不染的新生枸杞头便可供炒菜了。

在我国,食用枸杞头的历史很长,古人多有记述。明代王世懋在《瓜蔬疏》中赞“枸杞苗,草中之美味。”《遵生八笺》中也说:“枸杞头:枸杞子嫩叶及苗头采取如上食法,可用以煮粥更妙。四时惟冬食子。”

至于如今枸杞头的吃法,更是可荤可素,殊為丰富。但有一种春光里极动人的吃法,最是雅俗共赏,不仅乡间人家常见,就连《红楼梦》里都不忘题上一笔,那便是被老饕汪曾祺先生大赞为“极清香”的油盐枸杞芽,也就是乡人口中的清炒枸杞头。

锅烧到滚热,倒入枸杞头。热油旺火中,伴着“咝啦咝啦”的爆响声和锅沿升腾起的白雾,原本蓬蓬松松的一堆枸杞头,于铁铲三拨两拨,略施食盐间,便裹上了油脂。待其浸润出汁并缩水后,起锅装盘。

一份端上桌的清炒枸杞头,那嫩嫩的、翠翠的绿意,瞬间便将春天带进了盘里。再加上腾腾热气中,飘散出的一股淡淡药香味,携着隐约的乡野气息,很能抚慰烦躁的心灵。

夹一小筷入口。那一吹就破的芽叶,起初有股略带清香的苦涩。该种独特的滋味,好似一个小女子恰到好处的娇嗔,惹人爱怜。然美妙的感觉还不止于此,正当你吃到第三筷时,那雅致的苦涩忽地消失了,继而在味蕾漫涣开的是一种有如晨雾般的清凉感觉,温柔撞击着记忆中属于春天的那口鲜美的同时,还出生一种“沾衣欲湿杏花雨”的舒爽。

枸杞头,可吃的时日很短。其食用黄金期,前前后后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等到叶茎在春光里渐渐老去,浅绿变成了深绿,枸杞头已不堪食。我想,所谓之“佳蔬”,兴许就是这样,倏地出现一下,却让你记挂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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