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里父亲的威严大眼

展华

东山岛位于中国福建省南部沿海，当年是海防对敌斗争前沿阵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东海前线”。1953年7月16日，为破坏朝鲜停战，台湾当局悍然出动美国武装的陆海空兵力1.3万人，大举进犯东山岛，结果被我守岛部队和援军打得落花流水。台湾当局不甘心失败，频繁地对东山岛实行各种袭扰破坏活动。仅1954年至1955年，国民党就利用其空中优势，派飞机来犯东山岛上空多达889次，投弹77枚，扫射51次，炸毁船只7艘，居民死伤45人；同时又派军舰在东山岛附近海域活动达440艘次，炮击3次，抓走我渔民3人，并抢走一批物资。不仅如此，还时常有国民党特务潜伏于东山岛进行间谍活动。《中共东山地方史大事记》（1949—2017）就有这樣一段记载：1960年7月，“国民党情报局驻香港大陆工作处特务谢富钦，从香港潜回本县进行间谍活动，被本县公安机关逮捕。这一案件破获过程被拍成电影新闻纪录片《东山人民的眼睛》，搬上银幕”。

60多年前由福建电影制片厂拍摄的《东山人民的眼睛》，在共和国电影片库中编号为01100541961。这是东山岛历史上首部纪录片，片长约15分钟，讲述的是东山县公安机关破获国民党特务案件的全过程。我父亲林捷盛当时在福建东山县公安局政保股（职能类似今国家安全部门）任股长，参与了侦破特务搜集我驻岛部队驻防地点、兵力、武器装备等军事情报的过程。因为他是侦破组成员，所以在影片中频频出镜。我清晰记得这部纪录片的片头两只威严明亮、炯炯有神的大眼，就是我父亲眼睛的特写镜头。记得父亲生前每患眼疾，便会提及当年拍摄纪录片的事：“当时福建电影制片厂才成立两年，加上‘三年困难时期，拍摄技术设备等条件差等原因，拍摄我的不少特写镜头都用强光灯直射在我面部，一个镜头要反复拍摄多次，这样对眼睛的伤害很大。”

我父亲1952年进入公安队伍，他机智勇敢，勤奋敬业。我家在东山岛县城西埔镇，那个年代，每有紧急案情，县公安局通讯员便会骑自行车上门通知。我经常看到父亲一接到通知，就立刻搁下饭碗，从壁挂的牛皮枪套中掏出五四式手枪，检查一下，然后压上弹匣，匆匆骑上公家配给的自行车出发。

记得有一年国庆节前夕，县城电影院上映故事片《英雄小八路》，很长时间奔忙于侦破案件的父亲回到家，好不容易托人买到一张一毛两分钱的电影票。吃罢晚饭，他拉着刚戴上红领巾的我去接受爱国主义影片教育。屁股刚坐热，就见银幕旁出现一行幻灯字：“公安局林捷盛速到门口，有人找。”父亲知是有紧急任务，附在我耳畔叮嘱几句看完电影后应该注意的事项，再用他那长满胡茬的嘴唇往我脸颊亲了一口，就撇下我，匆匆出去了。

在数十载对敌斗争工作中，他侦破过许多大案悬案，荣获过很多奖励。东山岛时年八旬的曲艺家谢溪添先生在一篇题为《有责任心就有胆量》的回忆文章中写道：“林捷盛他勇敢，有胆量。我毕业后，参加工作，每遇见他都会肃然起敬。后来，常把他当成故事，说给别人听。”

父亲于2002年7月永远闭上了眼。有时我做梦，梦中还经常出现父亲浓眉下那两只不怒自威，令敌特胆寒的威严大眼。

（责任编辑：叶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