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在黑暗中发亮读《人类群星闪耀时》

2021-04-28谷立立方凤燕

厦门航空 2021年5期

_谷立立 _方凤燕

1890年，托尔斯泰开始创作人生最后一部作品《光在黑暗中发亮》。这部未完成的遗作，昭示着他与悲剧家庭作别的决心。10年后，82 岁的他离家出走，将当年的想法付诸行动。尽管到了最后，还是以悲剧收场，但他的出走就像一道光，照亮了他与他的时代。或许是受到托尔斯泰的影响，斯蒂芬·茨威格写下《人类群星闪耀时》。那是1927年，距离托尔斯泰的出走已经过去了整整17年。

好在茨威格的人生还没有经历日后的巨变。他仍然愿意像过去那样，在每个夜晚抬起头来，仰望星空，向那些隐身在黑暗天幕里的群星表达敬意。《人类群星闪耀时》就是这种致敬的结果。不同于通常意义上的传记，茨威格的写作是小且美的。他绕开了对生平事迹的冗长铺叙，采用散文、诗歌、短剧、日记的形式，来完成他的人物小传。书中的14 篇短文，就是14 个命运攸关的时刻，具有强烈的戏剧性与颠覆性，足以改变一种人生，终结一个时代，重塑一段历史。

这就像混沌学里的“蝴蝶效应”：南美洲亚马逊雨林里的一只蝴蝶，并不知道它偶尔扇扇翅膀，竟然会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然而，这就是茨威格。与其在平庸中苟延残喘，倒不如尽情尽兴，写出真正的经典。只是，相比人人称颂的英雄，他更愿意将目光投向不被人注意的另一边——毕竟，锦上添花的写作并不少见，他要坚持的是他的初心。于是，就像眺望星空那样，只有不断调高望远镜的倍数，将镜头对准寂寥的夜空，才能在柔和月光的背后，隐隐约约地发现茨威格的“人类群星”。

比如提到大航海时代。谁都不会忽略哥伦布发现美洲的史实。然而，茨威格偏偏只记得西班牙探险家巴尔沃亚。1513年，这个欠下巨额债务的男人躲在一只木箱里，在同伴的帮助下，上了一条前往美洲的船。当他站在巴拿马的山脊上，眺望远处的“南海”，他不会知道自己竟然开启了一个历史性的时刻：7年后，麦哲伦征服了“南海”，并把这片地球上最广阔、最深邃的海域命名为“太平洋”。

而此时的巴尔沃亚，却已经早早地被遗忘了。同样，被遗忘的还有瑞士人苏特尔。1843年，他厌倦了欧洲的生活，辗转来到北美，在加州安家落户。彼时，这里还是一片尚待开垦的处女地。如果不是5年后木匠马歇尔在苏特尔的农庄里找到了一把金沙，这个世界或许就不会有“淘金热”的出现。然而，命运并没有为这个可怜的瑞士人网开一面。人们纷纷来到他的农庄，霸占了他的土地，搅乱了他的生活。此时，除了愤怒，他什么都没有。

于是问题来了，世界上有那么多英雄，茨威格为何偏偏钟爱悲情的那一种？不妨来看看英国探险家斯科特的故事。1912年1月，他历经艰险，终于率队抵达南极点，却发现他的对手阿蒙德早在他之前，就已经到了这里。返程途中，悲伤的斯科特遭遇暴雪，永久地留在了南极。茨威格这样描述这次“徒劳无功”的冒险，“一件失败的事情会变成对人类的大声疾呼，要求人类将精力集中到还未完成的事业当中去；在卓越的对抗中，壮烈的死亡可以生出新的生命，一次毁灭也可以生出攀登高峰的奋起意志。”

看到这里，大约不难读懂茨威格的用意。就像他所说，“在偶然的成就和轻易获得的成功中，只有雄心壮志才能点燃火热的心，一个人虽然在与不可战胜的、占据优势的命运的斗争中毁灭了自己，但他的心灵却变得无比高尚”。是的，高尚。正是这些高尚的灵魂，点亮了他身后那片茫茫黑夜，为他指明了未来的路。比如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他跌宕的一生中，最为关键的时刻莫过于1849年12月22日。这一天，命运将这位初入文坛的年轻人推入了一个“极为狭小又极为丰富的瞬间”。

他本该被处死，偏偏在最后一刻得到赦免。之后的流放，为他展开了另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很多时候，我们读他的作品，常常不由自主心生悲悯。然而，如果缺少了年轻时那段“惊心动魄”的瞬间，谁又能知道他还会不会写出如此撼动人心的巨著。最后再来看看亨德尔。萧伯纳说他是“一个和贝多芬同样倔强的老单身汉”。他最著名的清唱曲《弥赛亚》恰恰就是倔强的产物。1741年，56 岁的亨德尔中风偏瘫后奇迹般地康复了。

茨威格将这次康复称为“亨德尔的复活”。但这不过是肉体的复活。直到他重新坐到桌边，创作《弥赛亚》，那个倔强的亨德尔才算真正地复活了。茨威格连篇累牍地描写这个激动人心的瞬间，句子排山倒海，情绪澎湃激荡，就像在描述自己理想中的英雄。毫无疑问，《人类群星闪耀时》就是他永远的白月光：无论他有过怎样痛苦的体验，受过多少不公的待遇，哪怕是在异国他乡流亡，只要抬起头来，仰望夜空里的星星，想起那些被他写过千万次的英雄，他的内心就会变得平静。此时，他和他的人物一起在星空中遨游，最终抵达了一生中最为闪耀的时刻。

重读经典

《人类群星闪耀时》

作者_【奥】斯蒂芬·茨威格

译者_姜乙

出版社_上海文艺出版社

茨威格，被誉为历史上最好的传记作家。十四篇历史特写，十四个超越时代的故事，如群星般璀璨而不渝地照耀着暂时的黑夜。生命变造的过程，曲折、漫长，经由无数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瞬间。就像这本书中所述及的人们，在历史上留下了不朽的位置，而奇迹的诞生，可能毫不起眼，对历史的影响，却惊天动地。一个人的成长也是如此。

书摘精彩

历史大部分时候是个编年史家。他冷漠而持久地穿针引线，将那根巨大的历经千年的链条环环相连，因为所有的巅峰时刻需要绸缪，所有非凡之事需要酝酿。一个民族，总是上百万人中涌现出一位天才。世界总是在荒疏了漫长的无谓时光后，真正的历史性时刻，人类群星闪耀的时刻才悉数登场。——章节名：遁入不朽

只有受尽苦难的人才深知喜乐。只有经历考验的人才能预知最终的宽赦。——章节名：亨德尔的复活

一个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在人生的中途，富有创造力的壮年，发现自己此生的使命。——章节名：不朽的逃亡者

然而历史和人生一样，瞬间酿成的大错，即使用尽千年，也无法赎回倏然造成的损伤。——章节名：拜占庭的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