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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职妈妈值多少钱?

2021-04-24

中外文摘 2021年8期
关键词:陈佳小艾全职

10 月底,36 岁的全职妈妈陈佳走上法庭,她要和老公打离婚官司,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和家庭财产。老公要求获得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并要分割她婚前的一套房产。因此开庭前,陈佳紧急找了个朋友的公司挂职,因为律师告诉她,如果没有工作,没有工资收入,会被法院认为没有抚养能力。她也试图找工作,但一时也找不到,只能请朋友帮忙。如同《妈妈值多少钱》一书中所写,“生儿育女算得上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但你不能把这写在个人简历上。”

妈妈税

沈珏辞职时,在单位还引起了不小的争议。她在北京做记者,有事业编制的那种。像她这样的员工,没有人会辞职不干。离职时,她跑了二十几个部门签字盖章,所有人都劝她“想好”。沈珏有两个孩子,一个上小学,一个上幼儿园,她做了6 年的全职妈妈。

决定做全职妈妈时,沈珏的父亲坚决投了反对票。父亲在出版社工作,对沈珏的教育倾注了很多心血。从小到大,沈珏在同学中都是学霸一样的存在。“你不工作,会没有家庭地位的”,父亲觉得沈珏做全职妈妈有点浪费。但沈珏不愿意假手于人。老大一直都是她带,生了老二后,沈珏本来也打算自己带。但公司换了领导后,取消了弹性工作制,要求采编播人员也要坐班。沈珏受不了,于是辞职。

而陈佳就没有那么多选择。四个月的产假休完后,陈佳要回去上班了,但是孩子怎么办?公公婆婆早已离婚,不能来北京帮忙。陈佳的妈妈愿意从东北老家过来帮忙照顾孩子,但陈佳不忍心让父母两地分居。她想到了辞职,但家人坚决反对——父亲不能接受名校毕业的她就这么做了家庭主妇,而母亲更多的是担心。犹豫再三,陈佳还是决意辞职,她觉得家庭是最重要的。

这是很多女性生育后面临的困境。小艾有两个孩子,一个7 岁,一个5 岁。做全职妈妈之前,小艾在一家英语教育机构工作了八年。在这个创业型企业,小艾是初创员工,员工编号07,拥有期权。小艾是一个很有干劲的女人,她从一个普通的老师做起,一路晋升到教学副经理,负责整个北京30 多个直营校区的教学质量。

30 岁那年,小艾怀孕了。她和老公工作都很忙,老公创业要跑市场,每年365 天有350 天在外面飞。而小艾一周要上六天班,有时周日还需要去学校做支持,平时工作日晚上9 点能回到家,就算早的了。因此,大宝满100 天,小艾的婆婆就从老家来到了北京,帮他们带孩子。

第一次育儿,经验不足,加上工作忙,小艾对娃的照顾就是满足她的基础生理需求。晚上饿了,给她喂奶,周末休息,带她上个早教。慢慢地,她发现孩子的性格很内向。一岁多时,小艾带她下楼玩,发现孩子对外界的事物没什么反应。有段时间,孩子身上起小红疙瘩。小艾带着孩子去北京最好的医院看病,一个多月也没好。

“我做教育,但最后发现自己的孩子有问题,我过不了自己这关,”小艾觉得得不偿失,“应该有一个人为家里做贡献。”她去和老公商量,老公当时直接说了一句,“要不你考虑一下?看看你的工作能不能沟通一下。”

“请假是很麻烦的,你的工作需要丢给另外一个同事,我不愿意麻烦别人,觉得不妥”,小艾决定辞职回家,照顾孩子。

《妈妈值多少钱》的作者安·克里滕登也是如此,她曾是《纽约时报》的经济记者,但为了孩子,她不得不辞职。二十年前,她就为全职妈妈算过一笔经济账:很多女性一有孩子就被迫减少——即使不放弃——她们的工作,结果收入锐减,这造成母亲们与未生育女性间的收入差距超过了男女间的收入差距。这些损失的收入相当于一笔巨额的“妈妈税”,对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美国女性来说,它价值100多万美元。

当一个职场女性生育后,意味着她要抱着孩子拿着扫把和男性赛跑。而当碰到工作还是家庭的两难选择时,妥协的往往还是女性。

精细化育儿

“我自己研究生学历,教育孩子,总比早教班那些老师好得多吧,谁知道他们受的什么教育?”在北京三里屯的一家咖啡馆里,沈珏聊起自己的育儿理念。

沈珏很注重家庭教育,孩子1 岁时,她就开始对他们进行behavior(行为)和manner(习惯)的培养。比如用餐,吃完饭之前,不可以下桌子。女儿1 岁多时,沈珏就训练她自己吃饭。没吃完,女儿跑去玩了,回来再想吃,饭就被收走了。像孩子吃饭时拿着一个iPad 或者iPhone 看、大吵大嚷、打断大人的对话、没吃完饭就下去跑……这些都是沈珏绝对无法忍受的。

除了立规矩,还要和孩子讲道理。每天放学路上、吃饭时、睡觉前,沈珏都会陪孩子聊天。“学校的事,老师、同学怎么着;或者我们平时出门看到什么,我都会主动跟他们讲,这是怎么回事。但我要不陪他,这些东西谁跟他讲?他的价值观从哪儿来?从阿姨那儿来,那怎么行呢?”沈珏家里有住家阿姨,她们分工明确。阿姨负责孩子的吃喝拉撒睡,沈珏负责精神成长,“我陪他说话,讲故事,带他出去玩,给他讲世界”。

受教育程度更高的母亲,育儿更精细,花在育儿上的时间更多。

全职妈妈们有严格的时刻表,她们的一天要根据孩子的时间来安排。下午一点,姜楠和Canldice 跟记者约在北京海淀区的一家咖啡馆见面,坐下后,先定了一个三点半的闹钟。四点,她们要接孩子放学。她们的孩子是同班同学,在附近的一所国际学校读小学。

“陪伴”是全职妈妈嘴里的高频词,出现频率远高于“教育”。“陪伴”和“教育”有什么不同呢?教育是有时限的,例如老师到点就要下课。而陪伴是24 小时,全年无休的。最近,姜楠发现女儿写作业老是磨蹭,本来半个小时就能写完的东西,她三个小时才能写出来。姜楠就开始陪着她做作业,“你看着点,她有点压力,能写快点。走神了,提醒她一下”。“言传身教是一定要有的。她有不良行为,比如坐姿不好或拿笔姿势不对,你都要及时纠正。完全靠自觉,那得是什么孩子?”

她们所在的学校主张家教合作,不仅孩子,家长也是学校的一部分,家长也要深度介入学校的教育。万圣节时,家长要帮忙布置教室,采买物资;平时,还要去采访校长、做视频剪辑、运营公众号;还得会做思维导图、PPT。“我现在什么感觉?就是把前半生学的东西,包括工作经验都用上了。”Candice 说。

看不见的女人

刚做全职妈妈时,小艾丧失感特别强。“你在工作上可以帮助别人,可以站在台上,做分享、做培训,但你在家,面对的永远是孩子,感觉自己失去了价值。”

最难过的是跟老公要钱的时候,“你让他转两万块钱,给孩子报一个家教班。他会说:‘怎么那么贵?为什么报?’”。当全职妈妈的第一年,小艾和老公经常为钱吵架。全职第一年,超过八百块钱的花费,她都需要跟老公沟通。她和老公争吵的门槛,第二年升到了两千,现在升到五千。

小艾当时没有意识到他们只是家庭分工不同,而是认为自己失去了挣钱能力,在家里,就低人一头。有一次,老公说了一句“老子在外面拼命挣钱,你在家里不上班带孩子,你有什么不满的”。这深深地伤害了她。

重复的家务让小艾感到枯燥,“你刚和孩子说这个杯子要放在这里,她们又放在了那里。跟老公说好了毛巾用完直接扔到筐里,他依然随便扔。你每天都要做一样的事情,把东西回归原位。”

“我一直扮演家庭主妇的角色,但我心里面是有不甘的。因为我是具备职场能力的,只是因为没有办法,才做了家庭主妇,而我的男人还不理解我。”小艾离职的第二年,她原来的公司上市了。当时有期权的人,拿到手的都是百万。

安·克里滕登计算过一位母亲不算退休、医疗和其他福利,每年工资就值508700 美元。这个数字是这样算的:先假定母亲承担17 种工作,从看孩子、烧饭洗衣到打理家庭财务、解决家庭纠纷,再把每种工作按中等年薪水平相加。更合乎实际的做法也许是按中层管理者的水准估算母亲的价值,再加上一些额外的零星服务项目,如做心理医师、理财师、私人司机等。这样算下来,年薪10 万美元不成问题。“只有妈妈们这么傻,会白干活儿。没人有这么多钱雇一个好妈妈……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的母亲真是无价之宝。”

但这样的付出却不被看见。英国学者安·奥克利在著作《看不见的女人》中写道,在2014年的英国,无偿家务劳动创造的价值达1 万亿英镑,相较之下,同年的国民生产总值为1.8 万亿英镑。

工作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人一个结果和效果,但家庭却不是。小艾在家庭中做的工作,从来没有得到过老公的肯定,婆家认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她像是一个看不到的女人。而老公对她说得更多的是,“你怎么穿得那么邋遢,你看你那个肚子的肉,你就不会打扮一下吗?你没有别的衣服可以穿吗?”

重新出发

“ 在中国做全职妈妈,女方相对综合实力一定要强一些。”Candice 说,“你看很多妈妈都是全职,但其实老公的生意是妻子家里给的。女方和男方至少在经济基础上势均力敌,学识你也不能落后了,这样你和老公才有共同语言。”

“说句不好听的,真要出现问题,我自己又不是不能养孩子”,姜楠也想过“假如婚姻触礁,自己该怎么办”的问题,但好在她自己还有一套房子——一套不用做财产分割的房子。

安·克里滕登在书中写道:“在大多数破裂的家庭,最重要的资产不是财产,而是两个人的收入能力——这才是婚后资产中的钻石。除非这颗钻石即夫妻俩的总收入离婚后还能分享一段时间,否则,孩子和母亲将持续付出最昂贵的代价。”

这正是陈佳面对的现实。离婚时,老公提出要两个孩子,陈佳无法接受。律师提醒她,由于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法院会认为她没有抚养能力。于是,她赶紧出去找工作,但没有合适的,只好找了个朋友的公司紧急挂靠。

在法庭上,法官问陈佳,你是不是由于忙于照顾老二而疏忽了老公?陈佳很气愤:“我每天都那么忙了,晚上还要隔三差五地起来喂奶,谁来关心我啊?”

一审结束后,陈佳冷静想了想,觉得这些年都在为别人活,对自己太不好了。她决定放手,她通知老公把大儿子接走。“既然他想要两个孩子,那就让他先感受一下。”她老公很意外,也很生气,咔咔咔地把孩子的衣服、洗漱用品装行李箱里,带着孩子走了。

“我还挺伤感的。”没想到第二天,陈佳老公又拖着行李把孩子送回来了。他对陈佳说:“我要上班,还要请假接孩子,我真的很难,你能不能帮我?”陈佳没说话,她不想再吵架了,但她心里想:“你是觉得我不难吗?这些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不但要管老大,还要管老二。”

陈佳老公又带着老大回来住下了。不过这一次,陈佳不想再管了。“我已经很久没为自己活过了。”虽然在家,陈佳也不再插手大儿子的事,一切交由老公负责。她老公得卡着点去接儿子放学,再带儿子出去吃饭,到晚上十点才回家。陈佳担心儿子,但也忍住了:“没办法,这是他的人生,他得学会适应。不要小看孩子。”周末早上,她做好早饭,自己吃完就走了。她一个人在外闲逛,喝喝咖啡。“好多年没有这样的时光了,以前我很爱玩的。”

陈佳决定离开。她退掉租的房子,搬到燕郊亲戚家暂住。她也把老二暂时送回东北老家,自己去上中老年模特课程。她个子很高,一米八多,她瞄准了中老年模特培训的市场。

在模特班,陈佳遇到了很多年长的全职妈妈,与她分享这些年的酸甜苦辣,她们都鼓励她趁年轻重新找回自我。

这个冬天,陈佳打算飞往海南,继续学习模特课程。“我怕一到寒假,他把孩子塞回给我,又把我捆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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