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琉璃与现代空间艺术

施森彬

一，琉璃和玻璃

1. 琉璃和玻璃的认知区别

玻璃和琉璃的区别是很多中国人会提出的问题。琉璃作为中国独有的一个词，其中加入了除玻璃技术之外的文化属性。但其材料的化学内容同玻璃基本一致，都归属于硅酸盐的大系统，在工艺表达上却有很多不同之处。在工业玻璃的起步前，琉璃作为工艺品和艺术品的范畴，用作于花瓶、摆件、茶具等品类，曾经在中国较多的产品是作为鼻烟壶的艺术应用。琉璃在中国的现代工艺主要集中在脱腊浇铸工艺，比较普及的产品有摆件、器皿、佛像、首饰等，而在西方主要是玻璃艺术酒杯、灯具等等。艺术特点相较于西方的玻璃艺术有比较大的区别，比如西方造型上更讲究细节和雕塑感，色彩上更多流动的效果。

1.空间琉璃艺术的类别

琉璃作为一种早期跨文化交流的传统工艺，一直是世界不同国家和民族的主要传统技艺，比如奥地利、捷克、法国、意大利、日本和美国等都有尝试过在空间中使用琉璃的艺术表达。随着灯光运用的多样性和玻璃工业的发展，更多的玻璃工业制品开始代替传统琉璃技艺，比如水晶灯产业就是欧洲琉璃走向工业化生产的一个标志空间类产品。所以如何再定义空间琉璃艺术区别于玻璃工业产品在空间的艺术表达，是很多从事琉璃艺术的艺术家们的探索方向。琉璃艺术还有很多内部的细分，特别是在中国，普通人会把彩绘玻璃、吹制玻璃、彩釉玻璃等都统称为琉璃艺术。在使用方式上，空间琉璃艺术主要会用在墙面艺术、灯具、家具、雕塑、景观等重要的位置上。琉璃因其造型和色彩再加上灯光的变化，可以承载较多主题和艺术形式，是玻璃工业产品的一个艺术提升。

2.琉璃在不同空间的可能性

琉璃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文化底蕴——佛教的七宝之一。宗教空间的琉璃表达集中在佛像和壁画的内容，以佛教故事和佛教符号作为出发点，通过光和琉璃质感来满足佛教的文化表达。同样在教堂的空间中彩绘玻璃艺术也有很悠久的历史，作为教堂的主要装饰材料，让室外的光线通过彩绘玻璃的质感达到室内，是教堂表达神性非常重要的艺术特点。除了宗教空间外，其他公共空间比如酒店、美术馆和主题文旅项目等都需要琉璃实现空间中虚化结构的作用。这些公共空间因为建筑师和室内设计师们的努力，已经把泛玻璃艺术作为一个体现个性表达的手段，比如可以是隔断、大型照明、墙面、雕塑等，提亮整体空间以及提高整体质感。琉璃因其比别的玻璃艺术更加厚重的特点，在设计师们的心中更像是一种‘虚中带‘实的‘墙，这种特殊的质感在不同设计师手中变成或是‘凝固的水‘或是‘空灵的山。这些介乎熟悉和非熟悉的视觉感受界限恰恰是琉璃在空间表达中的特质。

二，空间琉璃艺术的探索（2001—2020年）

1. 玉琉璃的创新研究和设计

玉琉璃是琉璃艺术里的一个新的分支，在清朝时期的鼻烟壶制作中已经有广泛的运用。作为替代玉材质的新技术表达，一直是中国琉璃其中的一个代表。在别的国家和民族中从未出现这样的艺术表达，这应该是泛中华文化圈独有的琉璃艺术表达。常年作为皇家御用的玉琉璃在民间的认知度确实不高，所以在一段特殊时间内，也有用玉琉璃去充当玉料的历史。在我看来这恰恰是玉琉璃在泛中华文化圈未来可能的方向。这里所指的玉琉璃，不局限于白玉，可以是青金、田黄、翡翠、珊瑚红等天然材质的琉璃艺术。中国最高楼上海中心的镇楼之宝就是一件7米高的白玉琉璃巨型雕塑。此作品主題是《山海经》中的神兽烛龙之眼。这件作品在玉琉璃的质感下，体现出我们所认为的对于远古力量和精神的象征，带有神秘和敬畏之心。我认为此玉琉璃作品，突破了传统玉琉璃贴身把玩的状态，体现了玉材质本质中的精神堡垒特质，是一种文化自信的具体表达。

2，大型琉璃雕塑的可能性

大型琉璃雕塑因其制作难度的局限，一直是最值得收藏的琉璃作品种类。大型琉璃雕塑是一种综合性的琉璃艺术，结合了设计、材料、烧制技术、装备等多种因素的集中体现。设计大型琉璃的难度很高，需要了解和避免琉璃磨具以及琉璃流动性的局限，还要尽量地让造型以更大体量去表现。比如造型是一朵花卉，每一片花瓣在同一退火曲线下又如何能保持内部应力释放的一致性，这既需要长期的制作经验，也需要很巧妙的设计手段，在技术的局限下，完成设计的最好形式。其次烧制技术和装备也是必不可少的支持，很多装备都需要定制设计，所以经常会出现单件大型琉璃雕塑，需要定制专属的工具和设备。上海和平饭店中有一件琉璃《和平鸽》雕塑作品，是为和平饭店90周年庆典定制的作品。其尺寸为1.8米×2米，翅膀由数百片琉璃组成，身体则为整体制作。这样一件琉璃需要经过2个多月的烧制，以及近一个月的组装而成。晶莹剔透和温润如玉的平衡是这件作品气质的重要体现。另外作品设计中也巧妙地把金属安装结构运用琉璃组合来进行遮盖，较好地保护了琉璃作品视觉的完整性。

3.琉璃工艺和幕墙工程

玻璃产品是幕墙工程中最常见的一种材料，也是现代建筑的一个标识。琉璃作为高级的带有艺术性的玻璃特性，在设计师群体中是一个不陌生的产品。建筑主体用琉璃表达，视觉上会接近于一种透明的石材状态，而这种“透明石材”又有各种造型和色彩的可能性，这种特性让琉璃和幕墙工程的结合有着天然的感性联系。在市场上已经有透明的人造石和非透明的玻璃，从这2个方向模拟琉璃可能的艺术表达，但是这种表达仍然不够纯粹，似乎艺术表现力和质感无法达到琉璃的状态。而琉璃在建筑语言的使用阻碍是在于制造成本的昂贵和标准化的挑战，在独特的小建筑和主题性室外地标艺术的领域中，琉璃工艺和幕墙工程的结合还有很大的创作空间。

4.琉璃和光的有趣关系

光和琉璃的结合是体现琉璃质感最重要的一个环节。琉璃的厚度从3cm到10cm对光的反应有很多的变化，随着光源技术的进步，在精度上和可靠性上都有很大的提升。琉璃通过灯光的变化既可以作为一个“屏幕”也可以作为一个“背景”。比如在上海中心大堂的160多米长的琉璃壁画中，通过光影的变化，使得在观赏的时候达到“一步一景”状态。作品在固定灯光的组合下，还能做到移动的山水变化，灵动而且变幻是这件作品的特点。随着光影技术的进步，以后的琉璃作品会有更多有趣的可能性。

空间琉璃艺术是一个综合性的创作，大多数情况下需要和建筑环境，结构设计，材料研究，工程管理等不同专业结合到一起。空间琉璃艺术依托玻璃产品的成熟度和可靠性，进行一定程度改变玻璃产品的技术要求来达到作品落地的可能性。上海中心J酒店中的琉璃艺术包间是一次空间琉璃艺术的实验性创作。空间几乎全部被琉璃的环境所包裹，纯粹的白色琉璃在瞬间会让人产生由视觉进入内心的感受。因其强大的质感冲击，可能无法在第一时间看清楚所有琉璃中的造型和内容，但经过在此空间中一定时间的停留，视觉会渐渐地去找寻空间中上千只琉璃鸽子的造型和机理。在欣赏方式的体验中，除了通过视觉自然的变化，当坐在椅子上进行会餐时，白色琉璃空间结合室外近600米的空间高度，可以让欣赏者沉浸在一种类似东方神话般的浪漫心境。从设计到实验到制作再到工程安装，是每件空间琉璃艺术作品都必须经历的过程，每一步都是与不同专业之间的不断修正。

三，结语

琉璃作为中国自己的玻璃艺术表达已经被越来越多地运用到空间中。可以是宗教空间，也可以是商业空间，又或者是学术空间。她拥有绚丽而多变的独特气质，始终是设计师们爱不释手的宝贝。从一千多年前的教堂开始，只有琉璃在讲述“透明”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