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儒家思想与宋代花鸟画中的艺术哲学
2021-04-23邓远豪伊茉语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
□邓远豪 伊茉语 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
在中国画中,花鸟画独树一帜,涉及范围广,几乎涵盖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宋代花鸟画是中国花鸟画的巅峰时期,直到今天依然光彩璀璨[1]。研究中国画,不能仅局限于对美与艺术的探讨,还要在中国哲学的视野之下认识中国艺术,艺术哲学作为艺术发展的基石,对于研究中国画理论及创作具有重要意义。
一、儒家重要美学思想
儒家思想中对“美学”的概念没有过多解释,但在其他艺术活动方面进行了探讨。首先,在审美与艺术方面,孔子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2]这就讲到了艺术的作用及人的艺术活动对社会风态的作用,高雅的艺术具有“移风易俗”、催人向上的影响力,并能陶冶自我情操。其次,在艺术形式上,孔子说:“尽美矣,又尽善也。”艺术与道德的关系,重点在于美与善要达到统一,要创作积极高雅的艺术。孔子还说:“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这指的是人在艺术创作过程中,表现的是对自然景观的再造与升华,二者相互碰撞产生情感寄托,在艺术作品上表现事物的再现和内心独白。宋代的理学作为儒学的一种新的形式,核心也是对人本身的探讨,以理化的方式将人生境界提到了更高的层次上,这便是走向美学文本的前提和基础。新儒学最具代表性的当属“程朱理学”,其中朱熹提出的“存天理,灭人欲”,率先将“天理”与“人欲”进行对立研究,将一切罪恶的源头指向人的私欲[3]。
二、儒学思想是宋代花鸟画发展的精神源泉
宋代的新儒学强调“天理”的作用,以此来规范人类的行为,要求人的品格。在宋代画学中,记载了关于人品与画品之间的关系,宋代的绘画与宋明理学的理论不谋而合。在宋代绘画中,儒家的“依仁游艺”的思想是中国画创作的基本原则,以追求“志于道”。北宋画家崔白的《寒雀图》(见图1)就流露出关于“理”的思考,画面中重点刻画了几只麻雀的关系,并描绘出秋冬时节鸟与植物的联系。从技法上可以看出,麻雀造型严谨,细节部分的羽毛、纹理皆有“理”,符合本身的生长规律;从意境上可以看出,枯枝的舒张与麻雀姿态使画面更有秋冬之境,使画面中的元素合乎自然,符合客观规律又不失艺术表现。由此可见,理性观念根植于作者思考之中。
三、儒学思想的复兴与“折枝”花鸟画的兴盛
图1 崔白 《寒雀图》
“折枝”一词最早出现在《孟子·梁惠王上》,孟子说:“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此处的折枝由古至今有诸多说法,这里说的是攀折树枝,看作生命力的延续[4]。在《唐朝名画录》中介绍道:“边鸾,京兆人也。少攻丹青,最长于花鸟。折枝草木之妙,未之有也。”两种折枝虽然在解释上有所不同,但在意义上有诸多相同之处,古人画枝干多以表现植物的生命力,但植物终会枯萎,而折枝就是将生命力的象征转移到画纸上来[5]。宋明理学兴盛时期,出现了“新儒学”风潮,文人墨客在其影响下,古诗词创作中多出现“折枝”一词。中国院体画家受统治阶级的影响,从而追求“形”之外的“理”,将花鸟画构成由烦琐变为“整一”,由“形似”更加注重“意味”,讲究由心而生,内化于物[6]。宋明理学将儒家思想发展到更高的位置,强调“多识鸟兽草木之名”,更多的儒生将这些事物描绘在绘画作品之中[7]。例如,宋代的《果熟来禽图》《桃花山鸟图》等经典作品,画面用一折树枝构图,却表现出枝繁叶茂的景象,展现出动植物极强的生命力。宋代,正是儒家思想的兴盛时期,将“兴”“仁”发展融合,再将诗与画相结合,花鸟画中的折枝作品才有了兴盛时期。
四、格物致知与花鸟画“写生”观念
格物致知在概念上可以理解为:探究事物的原理,而从中得到智慧,或得到某种体会和心得。中国画写真即“写生”一词最早出现在唐代,直到北宋年间,随着程朱理学的鼎盛,在格物致知的影响下,中国画写生观念也日渐兴起[8]。然而,从思想史的角度去观察绘画史,似乎有很多地方难以解释。但我们可以尝试着发现这些联系,如果说格物致知影响了写生,那我们应从“物”入手,程颢将“物”解释为万物,而在他所讲的“万物皆有理”的思想下理解“物”,可以发现在“物”的范畴里,包含了人的地位和价值。在这种哲学思想之下指导绘画实践,宋代的儒生画家坚信有生气之物是有气有理的,所以要学会观察身边有生气之物,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宋代宫廷画家所画之物大多是富丽堂皇的景象,将飞禽鸟兽刻画得惟妙惟肖,每个动物的神态都富有情趣,耐人寻味,每一虫鸟的特征都描绘得准确、工整、细腻,足见宫廷画家深厚的写实功力。邵雍在《皇极经世》中写道“天地亦万物也”“人亦物也,圣亦人也”。正如程朱理学中所讲,“有生气之物”是有性有理的,所以对于一位画家而言,动植物都是有生气的,而人与植物之间不仅仅是理想层面关系,要想达到“天人合一”,就要将内在外化于物,用艺术作品的形式展现出来。
五、儒家道德观念与“四君子”画意境的升华
到了北宋中后期,文人学士越来越多的绘画作品形成集书画、诗词、题跋为一体的新格局,苏轼、黄居宷、李公麟、赵士雷等花鸟画家,掀起水墨“四君子”“岁寒三友”样式的文人墨戏。“四君子”就是泛称梅、兰、竹、菊四种植物,分别寓意着傲骨、清廉、正直、高洁,是备受历代花鸟画家喜爱的绘画题材。钱穆曾谈道:“南宋盛画梅竹,元人画竹尤盛,此四者,在传统观念下,皆以象征人之德性与品格,故称子为君子[9]。亦为理学时期之绘画,要求道德艺术合流一特点。”所以在宋代,文人士大夫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在艺术作品中得到了尝试,形成了独特体系,他们的作品抒情寄兴,托物言志,爱画梅竹,以表现高洁品格,审美趣味,与精工的院体或者职业画家存在很大不同[10]。宋末元初的郑思肖以画墨兰著名,他本是南宋的儒生,南宋亡国后坚不仕元,画兰花只画叶不画土,以表示“故国之思”,又说画兰花“纯是君子,绝无小人”,以寄托高雅之情。将儒家道德观念以文人画的形式流露出来,亦是宋代花鸟画中所体现的艺术哲学。
结 语
综上所述,宋代花鸟画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在发展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绘画理论和艺术哲学,为历代的花鸟画家提供了灵感来源与理论指引。历年来,儒家思想对中国画艺术的影响之研究是弱项,本文结合自己的理论与实践创作所感,站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之上,尝试介绍了儒家思想与宋代花鸟画中艺术哲学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