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布里尔小姐》中的社会认同危机
2021-04-21徐欢
摘要: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很多作品都表达出对身心遭受不幸的女性的深切同情,《布里尔小姐》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布里尔小姐独自生活在异国他乡,备受孤独的煎熬。她是一位热爱生活的人,同时也一直在努力融入社会,寻求认同感,但人们的冷漠与嘲讽却将她热烈的心推入谷底,使其彻底绝望。本文将从孤独的旁观者,想象的参与者以及绝望的被抛弃者三个方面,来讨论布里尔小姐所经历的社会认同危机。
关键词:《布里尔小姐》;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社会认同危机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是上世纪初世界文坛上最负盛名的女作家之一。她出生于新西兰、崛起于英国文坛,与其同时代的乔伊斯、劳伦斯、伍尔芙一样成为现代派文学的先驱。曼斯菲尔德在其短暂的一生中创作了许多经典的短篇小说,除《序曲》(1917)、《在海湾》(1921)、《园会》(1921)等公认的名篇之外,《布里尔小姐》(1920)也是不可多得的短篇佳作。该小说描绘了一位独自生活在法国的未婚女人布里尔小姐,在一个寒冬的下午经历由社会中的旁观者到参与者再到被抛弃者的过程。下面将从女主人公这一经历来探讨她所面临的社会认同危机。
社会认同理论认为,“社会认同是指个体认识到他或她属于特定的社会群体,同时也认识到作为群体成员带给他的情感和价值意义。当这种需要不能满足时,便会产生社会认同威胁。”(Tajfel 255)布里尔正是一直处于这样的危机当中。她独自生活在法国,身边没有亲朋好友,与外部的直接接触仅仅局限于她所从事的两份工作,教孩子英语以及帮一位老人读报。但是这两份工作都无法让布里尔产生真正意义上的归属感。她和孩子之间存在着年龄和语言的障碍,内心不能被了解。而和那位瘫痪的老人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如果他死了,她也许会好几个星期都注意不到,而且她也不会在意的”。(244)女主人公正是徘徊于异国文化之外,体会着“边缘化”的状态。尽管如此,她还是尝试着融入周围的环境,试图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但现实却并不友好,她的美好期待最终在一对年轻情侣的辱骂中成为了泡影。
一、孤独的旁观者
小说中每周日下午的公园之行成为布里尔小姐与外界交流的主要方式。那天下午出门的时候,女主人公就已经意识到心中有某种东西在躁动。“当她呼吸的时候,似乎有一种轻柔忧郁的东西,不,不是憂郁,是某种温柔的东西在胸中移动。”(241)那正是隐藏在心底的悸动,她希望踏出第一步,尝试与外界进行接触,获得社会身份的认同。这时的布里尔只是默默做一个旁观者,静静观察着周围人的举动。坐在旁边的优雅老人,靠着栏杆的乞丐,奔跑打闹的孩子,闹矛盾的小情侣,来来往往的男人和女人们,还有那每逢周日都会进行演奏的小乐队…即使公园许多星期几乎总是那么一些人,而且这些人的行为有时十分古怪,但布里尔还是乐于看着这一切,在这些相似的人和物中寻找有趣的点。另外,她也总是乐于倾听周围人的谈话。如果有人坐在她旁边一声不吭,这会使她非常失望。她甚至觉得自己最擅长的就是倾听别人的交流。“因为布里尔总是期待着别人的谈话,她觉得自己能够十分老练、不动声色的听别人的谈话,十分在行地利用别人在她周围谈话的契机接入别人的的生活。”(244)这时候的布里尔已经慢慢被周围的一切所吸引,“噢,这是多么迷人!她是多么喜欢它!她是多么喜欢坐在这里,看着这一切!”(245)这里女主人公开始试图与社会建立一种关系,虽然只是被动地观察,但也体现出她希望通过这种旁观者的身份来排遣内心的孤单,努力化解这种社会认同危机,从而实现与周围世界的连接。
二、想象的参与者
后文的布里尔开始不满足于观察周围人,而是希望真正参与到周围的世界当中。她越来越陶醉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并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戏,而她和周围所有人一样都在舞台上,都是这个台上的演员。“他们全都在舞台上。他们不仅仅是观众,不仅仅在一边观看,他们也在演戏。就连她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角色,每个星期天都来。毫无疑问,如果她没有来,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她毕竟是整个演出的一部分。”(245)这里女主人公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与周围人的关系。她想象着自己并不是孤独的,而是这个群体的一部分。她开始觉得别人都在关注她,就像她在关注着周围所有人一样。甚至觉得每周日自己例行来这个公园,就是为了不要错过这场属于她的演出。她不仅想象着她的学生会知道她每个星期都去参加公园的演出,甚至连那个给他读报的老人也会因为她是一名演员而刮目相看。这里,女主人公在想象中完成了从旁观者到参与者的转变。她似乎体验到了那种期盼已久的社会认同感,以及作为社会群体中的一员所赋予她的价值与意义。但随后,在乐队热烈而明快的演奏里,她分明感觉出了一丝凉意。“一种难以言状的东西。是什么呢?——不是悲哀——不,不是悲哀——是一种使你想唱歌的气氛。”(245)这种悲哀说明了在内心深处,布里尔也知道这些美好的想法可能只是自己的一种美好想象而已。事实上,她并没有真正被外界所接纳,也未曾打破自己与所处环境的隔阂。这一内在声音也为后文女主人公想象的最终幻灭埋下伏笔。
三、绝望的被抛弃者
从上文可以看出,尽管表面上布里尔想象着自己已经参与到周围世界之中,但内心的声音似乎暗示这一切只是虚幻。此时,女主人公所面临的社会认同危机也在进一步加剧。她加入了大合唱之后,眼中充满泪水,微笑着看着周围人。善良的女主人公为自己被社会需要而自豪,并且也为她与周围所建立的友谊而感动。她以为自己能理解他人,与周围共通,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是的,我们明白,我们明白,她想到——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们明白什么。”(245)这里可以看出布里尔小姐其实并没有融入这个世界。
下文年轻情侣的出现,彻底击碎了女主人公的幻想,她从想象的参与者最终沦为彻底的被抛弃的人。如果前文中布里尔感受到的社会认同危机是隐性的,间接的,那么这对年轻情侣的谩骂则直接将女主人所感受到的社会认同危机推向顶峰。在那对恋人眼中,老年似乎是丑陋的标志,老年人应该被驱逐出社会的大门之外。“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谁需要她?她为什么不把她那副愚蠢的尊容留在家里?”(246)就连她最珍贵的狐皮围巾也被他们嘲讽成‘滑稽的炸鳕鱼’。作为一位异乡的漂泊者,她已经体会到自己在语言、文化等差异所带来的疏离感和剥夺感。现在作为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面对着这样一对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的挖苦和和嘲讽,女主人公似乎感到自己彻底被社会所抛弃。文章最后看出,社会认同危机所带给这位不幸老人的落寞与绝望。平常布里尔总是在回家途中的一家蛋糕店里买上一块蜂蜜蛋糕,但在今天她径直从面包店门前走过,爬上楼梯走进那个昏暗的小屋。就连自己的家,原先能帮她遮风挡雨的温馨港湾,现在在她眼中也变成了一个又黑又小的房间,就像小橱柜一般,彻底将她与社会隔离。威廉·布鲁姆曾指出:“社会认同对任何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内在的、无意识的行为要求。个人努力设法确认身份以获得心理安全感,也努力设法维持、保护和巩固身份以维护和加强这种心理安全感,后者对于个性稳定与心灵健康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黛云,332)布里尔在这里经历身份的缺失,以及社会的排斥,无疑对其内心有着巨大的冲击,最终,在将狐皮围巾装进盒里时,女主人公似乎听见它在哭泣,正是表明了这位异乡漂泊者在面对社会认同危机时的无限痛苦与绝望。
四、结语
卡普兰认为,“与劳伦斯、庞德、伍尔夫、艾略特和斯泰因等其他一些主要现代主义作家不同,曼斯菲尔德在作品中一直深切地关注着人类个体遭受的痛苦。”(kaplan 191-192)。《布里尔小姐》中背井离乡的女主人一直遭受着孤独的折磨,所以公园为她搭建了一个与外部世界和他人进行交流的平台。每个人都具有自然性和社会性双重属性,人际交往是他们生活中的正常需要。虽然她在想象的世界里成为这个社会一位参与者,但是残酷的现实却最终击碎她的梦想。无论是她个人价值还真是社会价值都遭到无情的否定,她成为一个被社会所抛弃的人,她试图与社会建立的连接也彻底失败。
参考文献:
[1]黛云.文化传递与文化形象[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332。
[2]曼斯菲尔德:《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选》陈良廷、郑启吟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
[3]Kaplan, Janet. Katherine Mansfield and the Origins of Modernist Fiction. New York: Comell University Press,1991.
[4]Tajfel, Human Groups and Social Categorie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1.
作者简介:徐欢,1991.10.06,女,汉族,硕士,助教,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单位:北京城市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