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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自然,造“荒野之家”

2021-04-19

科学之友 2021年3期
关键词:木屋小木屋房子

穆威是河北人,“80后”,曾在西班牙和挪威工作多年,2010年回到武汉娶妻生子,在大学里教建筑史;“70后”的万谦,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也是名大学教师。两人从2013年便开始合作,专门带着小朋友造房子,把建筑变得乐趣无穷。

2020年1月,新冠肺炎疫情暴发,穆威全家因提前出境度假,结果被困国外近三个月,最后很艰难地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才回到武汉;万谦和妻子以及女儿在大年三十当天先后被确诊为新冠肺炎病例,历经一个月的治疗,核酸检测转阴。在长达三个月的隔离期,万谦持续在微博上发布隔离日记,乐观地和粉丝们互动。

疫情之后,穆威和万谦有了一个笃定的愿望:“回归自然,身体力行地盖房子。”

疫情退散后的夏天,穆威和万谦带着家人和朋友,在离武汉市区车程约40多分钟的一片森林农场里建起了几座尖顶的小木屋,可以居住,可以烧火煮饭,虽然居住面积比较小,但院子很大。

2019年末,穆威和万谦第一次带着小朋友去往森林农场,开车下了高速沿小路一拐,眼前就是一片森林。森林虽然是好朋友农场中的一部分,可荒废了10多年,眼前的一切用一个字形容,就是“野”。

一番拍照后,只看手机相册里的森林,根本辨别不出这是在哪个国家、哪座城市。树荫或浓密或稀疏,颜色或深或浅,当下穆威和万谦就给它冠名——“武漢魁北克”。

农场的朋友一直致力于乡村旅游发展,穆威和万谦也想着把这些年在国内外自然环境里造房子的经验带到这片农场的旅游设施用地上,装配一批有创意、能方便移动的小木屋。

2020年初,穆威和万谦带着家人、朋友和大学生先建造了一栋房子,当时计划着以后不断地建造下去。万万没想到的是此后暴发了新冠肺炎疫情。

“不管困在哪儿,我们俩都在想一个问题:之前大家彼此都这么忙碌,出差、做项目、出国,现在一切都不能做了,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方式工作、生活?距离远的项目接不了,不想见面的人不见了,把时间更多地留给家人。 ”于是,穆威和万谦做了个计划,叫“荒野之家”——到离城市不远的森林里,盖一栋属于自己的木屋。

在挪威,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度假木屋,一周当中有两天离开城市,回归自然。穆威和万谦相信,中国的城市化进程也一定会像北欧一样,人群快速往城市聚集之后,再重新寻觅在城市和乡村自然之间的平衡生活。经历了疫情,大家在楼房里憋了很久,难有机会再远足,乡村自然里的生活更弥足珍贵。

后疫情时代 去森林里盖木屋

武汉解封后,2020年初夏,穆威和万谦两家人以及一群好朋友,造了第一批的三栋小木屋:“小飞象”“方尖碑”“大三角”。

“我们始终坚持一个理念,房子不是为了呈现一个好看的造型,或是满足一个简单的功能,它是一个建立人和自然关系的容器。‘小飞象的设计,出于我们有孩子家庭父母的私心。所有带孩子来的家庭,一定不希望孩子是缠着父母的,我们把小朋友的房间单独做成一个独立的木盒子,遮蔽在大房子的下面。这个小木盒是小朋友自己的小空间,玩他们的枕头大战、搭积木、写作业,做他们的事情,大人也有地方看书、聊天、喝酒、放松。”穆威说。

“方尖碑”,有点像古埃及纪念碑,里面是阁楼。小朋友都喜欢有阁楼的房子,喜欢爬楼梯,喜欢上面的安全网。相比一个坚固的楼面,他们更喜欢这种走上去晃晃悠悠、颤颤巍巍的感觉。在电影《阿凡达》中,主人公萨利化身成阿凡达以后,在树上睡觉的地方就是一片大叶子,其实是一个大的吊床。

中国人度假,住民宿、酒店,在意的都是房间是不是足够大,但以穆威和万谦在北欧的实践经验,度假木屋其实只是一个容身之所。于是他们的小木屋,每座室内都只有10多平方米,但是依然能够满足人们对壁炉的期待,可以光着脚在温暖的地板上走动。

既然远离城市度假,房子便应提供一些独特的居住体验,比如卫生间的木盒子放在卧室外面,要走到室外、穿过自然才能进入;比如自己亲手劈柴、用壁炉去烧水。穆威和万谦想要颠覆当下城市里大家惯常的度假形式和居住方式。度假的放松和乐趣,才应该是人们日常生活里无法得到的美妙体验。

那个叫“大三角”的木屋,最简约,也最稳定。人类最早盖房子,就是在地上挖一个洞穴,上面盖窝棚,采用三角形的支撑结构,这才是人类童年记忆中房屋的样子。所以造房子,穆威和万谦也想回到商业机制到来前的原始状态,不存在开发商,也没有甲乙方。部落里的原始人盖房子,一定是分工合作、协力造屋。

造房子也像搭乐高模型,把一堆木头先拼成积木块,再把积木块堆成房子。每一个步骤都是有温度的,每一刻都是细腻的,不是我们印象中城市里灰尘漫天、噪音难耐的钢筋混凝土工地。

跟着人类的童年 寻找建筑最原始的状态

在2012、2013年的时候,穆威和万谦都先后有了孩子。跟许多“70后”“80后”父母一样,他们也曾焦虑:自己童年时缺失的自然教育,是不是可以在下一代身上弥补回来。

“我们都在二三十岁的时候有机会去了北欧,在丹麦哥本哈根的城市广场上看到大学生们带着小朋友用木头造房子,在挪威大一学生的课堂上发现学生们会抱着石头跟自己共同生活一周。”穆威说。

这些经历对穆威和万谦触动很大,他们在学建筑时,总是在图纸上写写画画,却很少有机会到工地上去实践怎么把图纸变成房子。当二人成为父亲、建筑师,依旧是在大学里教建筑。动手造房子是他们能够想到的带孩子理解生活的最好方式,他们希望下一代的建筑师能在校园里就有动手造房的经验。

“那时我们的孩子都太小了,就组了个纯粹的‘酱油组,在大学里观摩哥哥姐姐们盖房子。等他们长到了四五岁,‘酱油组开始在大人的带领下,真正动手搬木头、用橡胶锤钉钉子。”万谦说。

有一次一帮小朋友到森林之后,用造房子的边角料造了一个独木桥,忙活了一整个下午,造完之后还想再造第二座,还说要造更多的独木桥。这让穆威和万谦不禁反思,他们是不是低估了小朋友的愿望、欲望和创造力。

小朋友还特别喜欢烧木头,拿着喷火枪能玩上好久,把内心玩火的小邪念都释放出来。穆威说,其实火烧这种把木材表面碳化的方式如今广泛应用在木建筑的建造里,既让房子外观有了漂亮的色彩和纹理,还能防腐防虫。另一方面,作为父母,引导孩子真真切切感受,让他们通过自己的能力、手上的工具得到期待的成果。

造房子时,穆威和万谦常常观察小朋友,看他们的快乐来源于何处,甚至思考这其中是不是有成年人忽略了的生活本质。

2014年,穆威和万谦召集了30多个小朋友在一片樟树林里造房子。他们发现10多岁的大孩子设计树屋,跟如今许多树屋旅馆一样,都是在树上架个平台,把孩子们心中想操纵的飞机、大炮往上面搁。

唯独年纪最小、只有四岁的一个小朋友,他心中的树屋是昆虫在树上结的一只茧,这恰恰就是穆威和万谦想要的。两人依照小朋友的草图,用白色尼龙绳在树上缠绕出一个个小房子,虽然不是成年人理解中的建筑,但有围合、有空间,跟鸟筑的巢、阿凡达睡的大树叶一样,都是一个庇护所。

“从那时起,我们就很笃定,带小朋友一起造房子,用人类童年状态的视角去寻找建筑最原初的状态。从他们那里,我们也积累了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在小朋友的认知里,房子要像树一样可以爬,或者能够飞起来,他们绝对不甘心睡在地面上。我们常开玩笑说,目前收集到的小朋友的草图,可以提供后半辈子所有项目的设计方案。”穆威说。

三个月的隔离期 无比渴望回到自然

穆威和万谦欢迎所有对设计有兴趣、想身体力行造房子的人来盖一栋自己的小房子。不久前,他们决定加盖一个喝奶茶的木屋,在网上招募,结果招来了各个专业的年轻人,还有建筑系的学生。一天的时间里,大伙儿从互相认识,到搬木料、搭结构、盖屋顶,最后一起生火煮了一杯野生奶茶。

喝奶茶的小木屋一天就建造完了,穆威和万谦居住的小木屋,一栋的建造时间也只需要一个月。很多人会疑惑,这些小木屋的寿命到底有多久?

“我们并没有追求建筑的‘长生不老。木屋是用木材做的,之后再拆掉,我们又可以回收这些木材,让材料循环地使用下去,换一种形式让小木屋变得生生不息。”穆威回答。

“我们在武汉生活、工作,说没有受到疫情带来的创伤是不可能的。无论是疫情期间滞留境外,还是困在只有一扇窗连通外界的房间里,虽然能够借助强大的互联网跟外界保持沟通。可是即使这样,虚拟的世界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显然是不可能的。”万谦说。

隔离期间,万谦乘坐救护车从集中隔离点去医院做CT检测,路过平日再熟悉不过的首义广场,透过救护车的玻璃看到广场上树叶绿了、樱花开了。“那种隔着玻璃都能感受自然里生命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那一瞬间,我特别渴望人与人之间能面对面地聊天,渴望去亲手搭房子,去引燃木材,看壁炉当中熊熊的炉火,晚上黑暗天空里闪亮的星星。”万谦说。

一解封,穆威和万谦就带着他们的孩子来到森林农场,房子盖好后,几乎每个周末都要来住住。如果不是孩子在城市里上学,他们恨不得天天住在这里。

穆威和万谦甚至说:“如果疫情再出现,需要进行隔离,那我们索性就把自己都隔离进这片森林的木屋里,隔离在自然里,这里有最好吃的草莓、苹果,最新鲜的蔬菜,干脆我们就回到一个刀耕火种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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