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古今同

介子平

说某人除了吃饭，甚也不会，言外之意，所有人都会吃饭。因是废话，全无理会，实则关注吃饭，即关注生存，关注未来，可谓大矣。

南人食米，北人吃面。炊米单一，菜肴反副为主，面食则花样翻新，层出不穷，尤其山西人。昔时各类“杂字”对此多有描述，如“擦尖擀面，抿尖削面。剔尖河捞，漏尖拌汤。窝头抶饼，小米干饼。大米焖饭，小枣擦粥。细粉拌汤，鸡蛋羹汤。蘑菇打卤，好面片汤。馒头卷子，饽饽蒸馍。花糕切糕，软米凉糕”等等。如此吃法，能讲究，水陆之珍以配，能将就，断齑数茎也可。各有各的活法，老西活法里，吃面乃共性，了解山西人，当自一碗面始。

“豆腐腕脱，切卷馒头。点心蒸馍，绸果干炉。炉食糖饼，蜜脱自苏。糕干麻粘，薄脆牙酥。花糕角黍，米粥稀稠。粉汤扁食，杂饹饸捞。灌汤摔面，全饼切条。荤饭素菜，茶食酒肴。熬煎煮炼，炮炒焙烧。披撕切剉，揽拌和调。”此一段与上引品种虽有重复，列举更为广泛。

节日与吃关联，过年“捏下扁食，换上衣服”，端午“糯米粽子，苇叶包成”，中秋“杂豆角角，果木五宗”，重阳“菊花烧酒，吃些枣糕”。婚礼之上，“四盘八碗，安排精工。饸饹切面，潲子居中。蟹黄打卤，越发爱人。糯米蒸糕，油炙糖心”。迎来送往，“起脚饺子，落脚拉面”，求人帮衬，“公事公办，喝酒吃饭”。

各有各的灶，各有各的饭。一般门户，“冷蒸热卖，现吃现端。芝麻打油，苏子一般。蜜食果子，又香又甜。高粱煎饼，绿豆水饭。小米粘粥，麦子细面。麸子喂马，豆腐沾蒜”。殷实之家，“素食要淡，腥荤要咸。鸡鱼肘肉，火燎油煎。炉煮烹调，酱醋油盐。酥鱼炸虾，生炒豚尖。烧鸡板鸭，腮子耳颧。牛羊保养，猪肉生痰。驴肉败血，羊肉腥疝。犬肉反味，鸽子浇面。海带青笋，五香茶竿。黄花木耳，山药肉丸。粉皮粉条，香蕈一盘。海参鱼肚，燕窝其干。南果玫瑰，洋粉挂面。元宵红麯，蘑菇瓜煎。藕粉冰糖，芥末辣面。闽姜酸梅，五倍皂矾。花椒茴香，青翅味全。糖稀蜜蜡，橘饼香甜。核桃瓜仁，硫磺煤炭。金华火腿，高邮鸡蛋。乐陵小枣，兰州水烟。曹州羹饼，济宁庄烟……粗细茶叶，贡尖毛尖。白毫无彝，银针珠兰。干烘旗枪，雀舌白莲。雨前松萝，双印蕊尖。杰子山楂，柿饼香圆。石榴青杏，桔子橄榄。槟榔佛手，荔枝桂圆。香梨黑枣，葡萄酸甜。樱桃木瓜，甘蔗黄柑。黄瓜秧长，茄子叶团。葫芦开瓢，葫子汤煎。茼蒿炒肉，椿芽更鲜。姜拌藕丝，葱韭解蒜。菠菜白菜，芹菜味全。芫荽莴苣，蔓青好腌。苔菜生菜，萝卜脆甜。麻汁凉粉，大米蒸饭。馍馍烧饼，包子肉馅。馄饨粽子，锅烙油旋。扁食煮熟，细嚼慢咽。高汤羹汁，烧迷卷煎。腐乳虾酱，香肠肺肝”。反反复复，不离吃喝，其录未全，已是垂涎欲滴。其中多数与今可作对应，也有一些已不知所云。

时移世易，吾道不孤，现在是吃货时代，过去也是。历来谈吃者，需好胃口，爽滑酥嫩，肉汁四溢，需好心情，口感饱满，回味悠长。同一食物，心情上佳时，玉盘珍馐，脍炙人口，黯然时，味同嚼蜡，难以下咽。有的人每遇大事拒吃拒喝，之后脱相，有的人恰相反，以吃掩飾不安，驱除恐惧。

几十年来，一事无成，惟对吃喝兴致不减。大桌子当然好，只是太过奢侈，吃遍巷子，小摊子自有乐趣。时间充裕，拼一碟小菜，时间紧迫，随便一碗什么面食，吃完走人。天下苍生，以食为天，一日三餐，顿顿不缺，可不就是。

选自“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