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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自由到自信:“中国之治”的人学自觉

2021-04-17涂亚峰

江西财经大学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中国之治之治人学

涂亚峰

(东南大学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研究院,江苏 南京 211189)

一、引言

“中国之治”的制度根据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中国之治”的实施体系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治理体系。党的十八大以来,在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基础上,加快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中国之治”的实践进程十分亮眼。在笔者看来,“中国之治”迎来了构建中国理论话语的重要机遇节点。

理论界探讨“中国之治”,近年来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从“理论渊源”角度发掘理论资源,分析“治理”内涵,强调以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为指导。王代月(2018)从字面上追溯“中国之治”与“华夷论”的渊源,探讨西方思想家如福柯对“自由主义”作为治理技艺的阐释,并强调马克思主义“超越了市民社会和国家的二元对立”。[1]冯留建(2014)认为,应“以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为指导,以中国国家治理的实践发展为基础”推动实现“中国之治”。[2]

第二,从“理论范式”角度梳理治理谱系,比较诸治理类型的得失,强调“中国方案”的重大贡献。李泉(2012)认为西方治理理论主要有“以市场、网络和国家为中心”的三种理论视角,并各自形成三种理论派别。[3]臧雷振(2011)指出西方治理理论围绕对国家治理能力和治理效能提升措施的探讨,形成“善治、全球治理、多层次治理、互动治理、元治理与智性治理等”主要治理类型。[4]段妍(2021)强调,贫困治理能力反映“国家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水平”[5],开启了“全球治理的新文明类型”(吴晓明,2017)[6]。

第三,从“理论精髓”角度考察“中国之治”的实践机制,凝练“中国之治”的精神实质,强调牢固树立“四个自信”的重大意义。肖文燕和罗春喜(2020)认为“中国之治”构建了一整套科学有效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体系。[7]朱文琦和祝志男(2020)指出意识形态是“国家治理的必要工具”。[8]姜辉和张贺(2020)强调“中国之治”的本质是“人民之治”,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要坚定“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9]

上述“理论资源”“理论范式”和“理论精髓”三个理论路向的“中国之治”研究,论述了“中国之治”的独厚背景、独有内涵、独特魅力和独到贡献,着重揭示“中国之治”的实践逻辑。笔者认为,在此基础上,还需进一步揭示“中国之治”的学理逻辑。在学理逻辑揭示方面,本文的创新点主要在于:(1)以马克思主义人学自觉为学术视角,深入治理本质层面,推进“中国之治”从实践逻辑研究向学理逻辑研究的拓展;(2)从“自由”到“自信”的学术考察,切合“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历史进程,建构“中国之治”的人学话语;(3)“中国之治”的人学话语,对抗“妖魔”中国和“矮化”中国的西方话语,彰显出“中国之治”的独特优势。本文首先从考察“中国之治”的人学自觉入手,通过与西方理论话语的比较,概括出“中国之治”在实践和理论两个层面上的人学特质;其次,论述毛泽东是怎样以“人民自由幸福”为理论内核奠定社会主义人学话语的基础,以及毛泽东从哪四个方面开创“中国之治”人学自觉的历史新篇;再次,以“自信”为话语特质,论述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特别是习近平总书记对“中国之治”人学自觉的新论述;最后,指出“中国之治”从自由到自信的人学话语建构,具有深远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

二、“中国之治”的人学自觉及其特殊性

就语词而言,西方早于我国将“治理”理论化。因此,在辨明“中国之治”的学理逻辑和话语内涵之前,有必要先行对西方政治、西方治理及其相关理论展开考察。在笔者看来,西方政治理论、治理理论特点如下:

就政体而言政治,是西方政治理论的显著特点。柏拉图的《理想国》与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开启了这一传统。《理想国》考察权力政治(贵族政治)、寡头政治、民主政治、僭主政治,并说明各自的利弊及演变。《政治学》将国家区分为三种合法政体——君主制、贵族制和共和制,以及三种变态政体——僭主(暴君)制、寡头制和极端民主制或暴民政治。西方政治研究的政体思维,有化繁为简的优势,但是往往又失之于过于简单,与复杂现实的多样性不相匹配。王绍光(2015)指出,该研究方法的弊端就是,“先要给你戴一个帽子,但是戴上不合适又给你加‘花边'。”[10]

就治理而言治理,即强调从中立的、解决现实问题的效能方面阐释某种治理策略选择的必要性和合理性,是当今西方治理理论的显著特点。1995年,全球治理委员会指出,治理使冲突利益得到调和,使不同利益得到协调,促使个人和机构采取联合行动、合作管理公共事务。很明显,与传统国家统治中政府是公共事务的唯一主宰不同,西方治理实践突出强调参与公共事务治理的主体多元性、主体利益调和性和主体之间自主合作性。源于此,西方治理理论的理论体系特点在于:(1)治理理论研究的领域比“统治”广泛,“统治”领域主要是国家公共事务,治理理论不再局限于此,而是广泛应用于经济社会多个领域;(2)治理理论研究的对象,就是多元主体形成的自主合作网络;(3)治理理论所寻求的理想目标是善治,一般而言,就是最大限度地实现和增进公共利益;(4)善治的本质特性是政府与非政府部门对公共生活的合作管理,这意味着政治国家与市民社会之间形成了有别于传统的新型关系结构;(5)在治理过程中,政府实现从传统统治到现代掌舵的功能变换,非政府部门实现从被动状态到主动状态的角色转换,实际上构成国家职能社会化进程中的一部分。可以看到,就治理而言治理的西方治理理论,有将治理活动加以科学化乃至指标量化的趋向,从某种意义上讲,这避免了“政治空谈”,有一种直奔主题的优点。但是,治理理论倡导“多元治理”,然而多元主体之间的彼此边界却是模糊的。这样一来,很明显的一个局限在于,它对国家治理本身失去了应有的考察。这使得现实中政府“治理失灵”的问题,仿佛不存在似的,凭空消失在“多元合作”之中。为此,鲍勃·杰索普(2014)引入“元治理”理论,强调“政府在元治理的各个方面都扮演着主要且日益重要的角色”。[11]这一弥补原有理论不足的努力,从本质上表明西方治理理论存在严重缺陷。这个缺陷,有深刻的社会根源和思想史渊源。

从思想史的学理脉络出发,我们不难发现,西方政治理论和治理理论蕴含着一种人学自觉。这种人学自觉伴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萌芽、生长、发展而来,其演变脉络在于:首先,文艺复兴,新兴资产阶级促进人性觉醒;其次,启蒙运动,资产阶级对人的普遍自然权利加以确立;最后,以《人权宣言》为代表,构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治理原则。要言之,西方政治理论和治理理论的学理渊源,就是以自由主义为内核的人学思想。

在笔者看来,自由主义这个人学内核,一方面在意识形态上表现为人学革命,批判了宗教上的神权和封建的王权,具有进步意义;另一方面,又逐渐在意识形态上表现为人学的反动,沦为资本主义社会及其国家统治的辩护士。诚如福柯所言,自由主义是一种治理技艺,“使治理实践变得合理化”(福柯,2011)。[12]这种合理化的自由主义治理技艺,本质上是经济利益最大化,就是以尽可能少的成本,赢取最大的政治上或经济上的收益。福柯的生命政治学,就深刻揭示了自由主义是怎样实现资本主义社会治理合理化的。自由主义,兼具革命和操纵两个面向的人学内涵。一方面,揭示了西方就政体而言政治,造成“政治理论”简单明了却又落伍于复杂现实及其变化的原因。这原因就是,西方政治当实现人从封建专制中得到解放后,其发展性就窒息了,不会从根本上谋求人的解放。另一方面,揭示了西方就治理而言治理,造成“治理理论”操作化,使其在治理根源批判上丧失能力的原因。这原因不过是,西方治理理论是以“自由”的名义来推行的资本主义治理术。由此,单向度人和单向度社会的产生,就是必然的了。

总的说来,西方治理理论的出现,其时代基础是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其制度基础是资本主义国家制度、资本主义国家职能社会化;其社会实践基础是资本主义市民社会现代化;其工具基础是信息化技术的广泛运用;其学理渊源则是为着巩固和发展资本主义而生的资产阶级自由主义人学。

在我国,党的十八大以来,治理理论的相关表述,如“国家治理”“政府治理”“社会治理”“全球治理”“善治”等,开始在党和国家的正式文件中出现,关于“国家治理评估指标体系”也开始形成。一方面,反映了身处全球化并全面深化改革的中国,跟资本主义国家一样,也面临许多提升治理能力、提高治理效果的共性问题,“中国之治”需要思考和解决这些共性问题。另一方面,透过这些表述,我们更看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治理理论的实践特色和理论特性。在笔者看来,“中国之治”的特色和特性主要包括两个层面。

第一,实践层面。“中国之治”以新中国的成立为基础,以社会主义制度为前提。本质上,“中国之治”是为着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而来;其时代基础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是全球化背景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迎来强起来的新时代;其制度基础是社会主义国家制度、社会主义国家职能社会化;其社会实践基础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及中国社会的现代化;其工具基础是法治、信息化技术的广泛运用。从发展程度上看,中国尚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距离“中国之治”走向成熟,还有广阔的实践空间。

第二,理论层面。“中国之治”虽然也以高扬人、解放人、发展人的人学自觉为基石,但是这种人学自觉,不是资产阶级自由主义人学自觉,而是马克思主义人学中国化的自觉。马克思主义人学中国化,不仅是对落后的封建思想的革命,也是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马克思主义人学中国化,以每个人的全面发展为理想目标,追求真正的人的解放和人的发展。现实中,“中国之治”被“唱衰”,甚至还屡因“人权”问题而“挨骂”,固然是“有色眼镜”的缘故。与此同时,这也表明“中国之治”的话语权需要加强。在全面实现现代化进程中,反映“中国之治”马克思主义人学自觉的理论话语,有能力、有必要得到彰显。

三、以“人民自由幸福”为核心的社会主义人学

马克思主义人学中国化的自觉,始终围绕着“中国向何处去”这一重大时代问题,始终助力于“中国之治”的稳定奇迹和发展奇迹。从历史上看,马克思主义人学中国话语的形成,主要是三种语境共同作用的结果:(1)启迪蒙昧,五四运动中“民主”和“科学”的民主主义思想,开启了中国现代人学的先声;(2)重塑信仰,共产党人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奠定了无产阶级人学的科学基础;(3)直面问题,逐步形成了马克思主义人学中国化的重大理论成果。贴合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发展轨迹。时至今日,马克思主义人学中国化真正构建起了以“人民自由幸福”为核心的社会主义人学。在笔者看来,正是毛泽东以“人民自由幸福”为理论内核奠定了社会主义人学话语的基础,开创了“中国之治”人学自觉的历史新篇。

第一,坚持本体论、实践论和认识论相统一的自由观,毛泽东指出“中国之治”的人学之道。“自由是必然的认识和世界的改造”,集中表明毛泽东坚持本体论、实践论和认识论相统一的自由观。作为实践论和认识论的自由,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相统一,也就是逐步地克服盲目性,认识客观规律,从而获得自由,在认识上出现一个飞跃,到达自由王国,然后通过实践,积极改造世界的过程;作为本体论的自由,是人的自觉的能动性,是“人之所以区别于物的特点”(毛泽东,1991年版)[13]。把握“中国之治”人学之道的毛泽东,鼓舞中国大众奋起作为,以汇入“由强权得自由”(毛泽东,2011年版)[14]的世界性的人类解放潮流。

第二,坚持群众史观,立足于人民,毛泽东明确“中国之治”的人学主体。人学主体内涵包括两个主要方面:一是中国之治“为了谁”,即信念价值主体;二是中国之治“依靠谁”,即现实政治主体。对人学主体的两方面问题,毛泽东的回答是,“中国之治”,为了人民,依靠人民,因为“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毛泽东,1991年版)[15]。这个回答,无疑是马克思主义的,同时又是对中国历史兴衰的深刻总结。在毛泽东看来,坚持人民主体地位,“中国之治”就能跳出“历史周期律”,中国人民的自由幸福就能得到永久保障。毛泽东强调:“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2011)。[16]基于此,毛泽东要求共产党人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贯彻群众路线。中国共产党扎根于人民群众之中,坚持民主集中制,不断巩固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政权,“中国之治”是任何敌人都攻不破的。

第三,坚持为自由的中国而斗争,完成中国“站起来”的历史变革,毛泽东奠定了“中国之治”的人学前提。历史表明,人民的需求是多种多样的,不断发展的,但最根本的是民族独立、国家自由。诚然,“自由中国”是“中国之治”的人学前提,这一前提必须在斗争中实现。“自由是人民争来的,不是什么人恩赐的”,毛泽东号召人民为自由的中国而斗争。斗争胜利了,民族独立了,国家自由了,“中国之治”就有基础通过国家制度和社会体制来切实保障个人自由。毛泽东(1990年版)指出,我们的国家“能够关心到每一个公民的自由和权利,当然是由我国的国家制度和社会制度来决定的。任何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群众,都没有也不可能有我国人民这样广泛的个人自由”。[17]“中国之治”的人学前提,在现实斗争中实现,体现着中国人民的伟大力量,而不是“上帝”的赐予,也不是“普世价值”的功劳。今天谈论“中国之治”和中国人权的人们必须牢记这个事实。忘记这个事实,就是历史虚无主义。

第四,坚持依照阶级性原则来推进具体自由,毛泽东指出“中国之治”的人学路径。对古老中国而言,只有一盘散沙的自由散漫,缺乏真正的自由精神。正如严复(1998年版)所言:“夫自由一言,真中国历古圣贤之所深畏,而从未尝立以为教者也。”[18]于是,现代中国人必须在人的觉醒中争取自由。马克思主义给中国以科学的理论指引。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基石,马克思主义强调人类解放和每个人的全面发展,指出在阶级社会里,没有抽象的自由,只有打着阶级烙印的具体自由。通过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推进,毛泽东指出“中国之治”的人学路径。这一路径,在原则上,反对抽象地谈论自由人权,强调社会主义中国的具体自由,强调以集体主义和社会主义为原则;在组织上,坚持党性和个性相统一,自由和纪律相统一,实行民主集中制,“人民享受着广泛的民主和自由,同时又必须用社会主义的纪律约束自己”(毛泽东,1999年版)[19]。在保障上,确立社会主义各项制度,努力调动各方面的积极性,着力营造“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纪律又有自由,又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在事业上,按照又红又专的标准育人,按照德才兼备的标准用人,使得事业发展和人才兴旺结合起来。

四、自信:“中国之治”人学自觉的新表达

以自由幸福为内核,以社会主义为灵魂,毛泽东奠定了“中国之治”的社会主义人学基础。在这基础上,在改革开放进程中,“中国之治”逐步走进现代化轨道,形成了以“自信”为新表达的人学自觉。所谓自信,是自我意识的一部分。从个体层面讲,自信反映了个体对自我能力、力量和价值的肯定性判断。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层面讲,自信就是中国人民对中国道路、中国力量和中国精神的肯定性判断。从“中国之治”人学自觉层面讲,自信意味着中国人民对“中国之治”以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为目标并且能够实现这一目标的肯定性判断。“中国之治”的自信表达,一方面,坚持了毛泽东时代的制度基础和“自由”内核,就此而言,“中国之治”的自信,就是对社会主义制度的自信,就是对毛泽东时代使得人民真正“站起来”的自信;另一方面,发展了毛泽东时代的“中国之治”,产生了新内涵,形成了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日益完善成熟的自信,形成了对人民日益实现共富共享美好生活的自信。“中国之治”的自信话语,是逐步展开的。

邓小平力挽狂澜,扭转工作重点,将党和国家从阶级斗争泥潭转向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正确轨道,果断实行改革开放,为“中国之治”人学自觉的自信新表达开辟了新的道路。其一,方向上,坚信“世界上赞成马克思主义的人会多起来”,全面概括社会主义的本质,坚定最终达到共同富裕不动摇。其二,道路上,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坚持改革开放的“三个有利于”标准,不断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其三,举措上,针对领导制度、组织制度等问题,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不断完善,指出“恐怕再有三十年的时间,我们才会在各方面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邓小平,1993)。[20]在党的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和中国人民的共同努力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本身蕴含的巨大优越性,从理论和价值的应然中,走向实践和发展的实然状态,“中国之治”在中国人民“富起来”的成功喜悦中打下自信基石。

江泽民提出的“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丰富了“中国之治”的自信话语。其一,理论上,强调“三个代表”是立党之本、执政之基、力量之源,中国共产党以此与时俱进、永葆先进性和执政为民,始终坚持“中国之治”对于实现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的人学自觉。其二,实践上,党的十五大提出依法治国,党的十六大提出党的领导、人民当家做主和依法治国的有机统一,发展了“中国之治”自信表达的新内涵。

胡锦涛提出科学发展观,进一步拓展了“中国之治”的自信话语。一方面,坚持发展是执政兴国第一要务,采用统筹兼顾的根本方法,始终把握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厚植“中国之治”的物质根基;另一方面,按照全面协调可持续的要求,强调以人为本,推进“中国之治”,在价值立场上,坚持把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为出发点和落脚点;在目标追求上,坚持共同富裕、全面发展;在现实举措上,尊重人民主体地位,发挥首创精神,保障各项权益;在发展理念上,真正贯彻“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胡锦涛,2007)[21]。应该指出,科学发展观,特别是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将“中国之治”的人学自觉上升到社会主义本质要求的高度,体现了高度的治理自信。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系统提出“四个自信”的要求,并旗帜鲜明地指出:“当今世界,要说哪个政党、哪个国家、哪个民族能够自信的话,那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华民族是最有理由自信的”(习近平,2016)[22]。“四个自信”的提出,基于对人类历史和中国现实的深刻思考,基于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建设规律以及党的建设规律的科学认识,是对治理自信的全面总结和深刻升华。“中国之治”以人民为中心,根本上反映了中国人民的根本利益、时代要求和“善治”的本质。

第一,自信意味着“中国之治”反映中国人民的根本利益,巩固了人民的根本利益,发展了人民的根本利益,并为全球治理贡献了“中国理念”。当今人类社会发展面临诸多难题,人们追问“世界怎么了、我们怎么办”。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出,世界问题的根子在于资本主义全球化对人民利益的损害。这种损害仍在加速,正在造成日益“矮化”的人群,日益“萎缩”的生命。财富的鸿沟、信息的鸿沟、区域发展的鸿沟,本质上人的发展鸿沟,日益加深,正在造就“冲突”不断的世界。直面全球“和平赤字”“发展赤字”“信任赤字”“治理赤字”时,我们会想到卢卡奇(1992年版)指出:无产阶级“有能力把整个社会看作是具体的、历史的总体;有能力把物化形式把握为人与人之间的过程;有能力积极地意识到发展的内在意义,并将其付诸实践”[23]。当今之世,“中国之治”有能力破解这些世界性的赤字。“中国之治”的自信之源,就是人学自觉,就是反映人民的根本利益,巩固人民的根本利益,发展人民的根本利益。在中华大地上,“中国之治”在共建共享发展中全面消除贫困,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中谋划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中持续保障和改善民生;在地球村里,“中国之治”助力“一带一路”,增色“人类命运共同体”,充分体现全世界人民对建设美好世界的共同梦想。

第二,自信意味着“中国之治”反映时代之问,并且能够坚定不移地迎接时代挑战,与时俱进地回应人民不断发展的新需求,为坚持和发展科学社会主义作出“中国贡献”。五百年来,从空想社会主义到科学社会主义,再从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论形态到现实形态,然后从一国的胜利到多国的共同发展,社会主义显示了“必然胜利”的发展态势。但是,社会主义一度跌入低谷。党的领袖和中国人民保持了高度的政治定力和战略定力,及时总结经验教训,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用“中国之治”来持续推动中国现代化发展,让科学社会主义在中华大地焕发出勃勃生机。这是自信的“中国之治”对苏东剧变后“历史终结论”的有力斗争。“中国之治”之所以成功,根本上就是能够与时俱进地回应人民不断发展的新需求。从人学自觉上讲,就是促使人民从自在存在变成自为存在。一方面,人民的需要得到尊重和发展。党的十九大调整社会主要矛盾,与此相应地,“中国之治”着力回应了人民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多方面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更好地推动人的全面发展,更有力地推进社会的全面进步。另一方面,人民的主体性也在同步增强。约翰·阿克顿(2012年版)把自由表述为一种自信:“我所谓自由意指这样一种自信,每个人在做他认为是自己的分内事时都将受到保护而不受权力、多数派、习俗和舆论的影响。”[24]在伯林看来,这种“自信”是对消极自由的自信,而不是“个人要成为他自己主人”的积极自由。“中国之治”通过制度架构和治理实际,将“民族梦”“国家梦”和“个人梦”有机统一起来,切实增强人民的主体性。透过“中国之治”的实践诸环节,人民正在从需要提升和主体性增强两方面,成为自为存在的人,成为时代的主人。

第三,自信意味着“中国之治”凝聚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精髓要义,体现“善治”的本质要求。通常认为,“善治”就是更高效地增进公共利益。这一认识,是把握“善治”本质要求的起点。“中国之治”将“善治”理解为“物”的增益,在此基础上,更是从“人”的发展定义“善治”。这样一来,一方面,“中国之治”积极发挥社会主义上层建筑的能动作用,努力打造高效的治理效能和成熟的治理体系,不断提升“治”的能力;另一方面,更为根本的是,“中国之治”始终强调以人民为中心,积极调动“人”的能动作用,不断实现“善”的价值。“中国之治”把兑现“善治”这两个方面的本质要求,凝练为“关键在党”。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始终不忘谋发展、谋幸福、谋大同的初心使命,体现在“中国之治”上,就是人民至上、人的发展至上。人的本质,在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因此,人的发展至上,就是以生产关系为核心的社会关系的和谐发展至上;人的本质,在抽象性上是“类”,是自由自觉的生命活动,是创造性劳动。因此,人的发展至上,就是个人自由全面发展和人类自由发展至上。“中国之治”在人学自觉自信中,凝聚了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精髓要义,体现了“善治”的本质要求。

五、结语

“中国之治”从自由到自信的人学自觉,体现了思想史上的一般趋向。这一趋向就是发现人、解放人、发展人,以人学自觉来抨击宗教魅惑、专制桎梏、劳动异化、文化危机。这一趋向是中西文明纷纷走进现代走向未来的根本线索。对这条根本线索,马克思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基础进行了人学勾画。他把人类社会按照人的发展程度分成三阶段,即从“人的依赖关系”到“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再到个人发展和社会力量统一协调的“自由个性”。就此而言,构建“中国之治”的人学话语,有着深远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

第一,理论上,明确“中国之治”应该不断地推进人的发展,而且又依靠人的发展,从而克服治理的中立主义和技术主义。西方治理理论,一方面强调中立主义,仿佛治理同阶级政治无关,同制度性质无关,这助长了治理上的经济理性前置,导致资本利益最终压倒人的发展;另一方面强调技术主义,仿佛治理技术和治理工具的现代化,可以消弭全部社会矛盾,是增进社会文明的根本法宝,而忽视了人的发展才是文明发展的根本依靠。我们党从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十八届四中全会全面推进依法治国,到十九届三中全会通过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的决定,十九届四中全会总结“十三个显著优势”和“十三个坚持和完善”的重大任务,最后在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基本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人民平等参与、平等发展权利得到充分保障,基本建成法治国家、法治政府、法治社会”的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充分反映了推进“中国之治”的迫切心理和坚定决心。追求“中国之治”的星辰大海,必须始终保持人学自觉,保持为了人的全面发展和依靠人的全面发展的统一。

第二,实践中,“中国之治”应坚持对内促进每个人的现代化和对外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统一。“中国之治”的人学话语,最终要面向现实,解决现实问题,解决中国在走向强起来的历史征程中所遭遇的现实问题。这个现实问题,总的看来,是物质生产发展的不充分不平衡问题。这个现实问题的存在,造成人对物的依赖性,人的片面性。为此,对内“中国之治”要深入基层、社会、行业、区域的各个层次各个方面,发挥制度的规范作用和激励作用,解决生产发展的不充分不平衡问题,解放人对物的依赖性,促进每个人的现代化。对外“中国之治”要倡行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理念,参与全球治理,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彰显“中国之治”人学话语对抗西方话语霸权的普遍价值。“中国之治”不是“自由”“人权”的异类,而是虚假“自由”“人权”的批判者,是真正走出“挨打”“挨饿”“挨骂”陷阱,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正确道路。这对于欠发达国家走向现代文明,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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