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富裕的支撑逻辑与现实困惑:财富创造与经济循环*
2021-04-15曹前满
曹前满
内容提要:劳动创造财富,而财富具有价值变动性,往往造成人们对财富性质认识的困惑,在市场中出现价值获取的困境,进而价值链切割造成对经济生态构建的困扰。问题体现在劳动价值与效用价值层面,即反映资源配置的市场一般均衡与经济社会发展阶段性结构特征,体现在封闭与开放、平衡与不平衡市场状态下价值份量与份额。问题的核心是,产业链与价值链切割、价值链上的利益分配事关中国经济生态、价值体系与资源配置乃至中国的社会转型。因此需要契合中国转型的资源配置,构建价值链生态,重塑价值体系。
一、国家富裕与经济质量的困惑:价值指向性与价值变动性
(一)创造价值、提高生产效率与改变价值体系
富裕体现人们拥有一定可支配的财富,生活衣食无忧。财富是用以满足和改善人类生存和生活条件的可供使用的资源和可变现为交换价值的物品或产权等。人类的存在得益于大自然的馈赠,劳动不是财富的唯一源泉,但劳动是交换价值的依据。勤劳是致富的根本手段。劳动可让自然资源变成可供利用的现实价值,并增加其使用的效用价值。劳动创造财富,实现财富积累。社会财富通常用价值衡量。财富的价值量体现为劳动投入,进入经济循环体系,经由交换和消费环节得以确认。
财富以物质载体形态呈现,生产效率就显得至关重要。提高效率是节约劳动的一种方式。专业化生产分工是提高效率的有效途径,传统社会分工催生出各类专业技能工匠,而现代产业分工提高效率的途径通常有三种情况:一是广泛利用闲置劳动力增加劳动的投入量以增加社会产出;二是依托现代企业制度,实行组织化管理分工,推行工序分工、流水作业,提高组织化生产效率;三是通过技术创新与应用,提高工具效率(包括自然力、能源利用及其节约),实现劳动替代,推进产业链或价值链分工,提高生产效率。微观经济主体提高技术效率的动力或意义在于通过不平衡技术效率获得不平衡收益,效率追求往往局限于单位时间的产品生产数量。
劳动是价值的源泉,是价值衡量的根本尺度,基于劳动量的交换物品的数量比例体系则构成最初形态的价值体系。“效用价值”量是基于物品生产、获取所消耗劳动或物品使用在功能上所体现的劳动替代的量。按照劳动价值论,若各部门生产效率同步提高,不考虑需求结构变化,则产品价值量不变。事实上,生产效率提高会改变供需结构,而且技术效率的不平衡总是改变效用价值体系。而市场规律及功能体现于市场的一般均衡,亦即资源配置的调整与平衡,呈现出效用递减规律。
生产效率提高有利于社会整体福利水平提升,因产业发展存在层次性与差异性,传统产业领域即便提高了效率也只是从其产业内部不平衡中获得绩效差,进而传统产业更多趋向于社会福利性生产,劳动者可从社会平均水平的劳动取得收益。资本对效率的关注是出于资本收益率的考虑,寻求不平衡的竞争格局。企业依据效用价值导向,用价值指标评估效率,在此认知下,很多企业放弃传统产业产品的市场角逐。
对于经济活动主体的企业或资本而言,营利是目的,遵循效用价值规律,在不平衡市场结构中获利。从社会财富分配视角看,这体现为劳动力要素与其他资本性质的要素之间分配份额之不同。富裕表现为财富价值的增加,亦即居民收入抑或劳动报酬的增长,而居民收入提高本身也就意味着生产企业用工成本的提高。因此,当劳动成本逐步上升,生产企业需要适应劳动报酬增长,寻求弥补措施,除了通过绩效工资增加劳动强度,主要还是要提高技术(机器)效率、开发高效用价值的产品、调整生产组织方式。
市场主体遵循市场法则,寻求在不平衡市场中获得更多价值回报,进而推进技术创新和产品创新。市场逐利行为扰动市场即时形态,市场特性是“一般均衡”,呈现为“边际效用递减规律”,亦即效用价值的递减。总之,价值是非恒定的,由此影响财富生产、消费与价值转移的行为取向。
(二)价值体系变动中的财富效应与价值缩水
地域资源要素和生产条件不同,在资源获取乃至所生产物品性能上存在差异,由此产生跨区域交换的需求,但劳动始终是价值交换、衡量的根本尺度。伴随社会化分工演进和劳动技能发展,衍生出技术研发与生产管理职务分工形态,参与财富分配。尽管劳动创造价值,然而在现代产权制度下资源通过有偿使用方式,以生产要素“贡献”形式参与财富分配。
劳动创造财富,财富价值来自劳动。现实的价值体系是基于产品生产、获取方面的劳动消耗或基于产品性能体现在使用中的劳动替代效用,这是特定市场资源配置结构下的一种价值反映。在市场配置资源的条件下效用价值呈现递减规律,即效用价值端滑向劳动价值端。创新总是改变着效用价值体系,创新也能让潜在价值的资源转变为现实价值,释放出巨大的效用价值量。效用通常又表现为资源、产品的稀缺性,非稀缺性资源或产品主要体现为劳动价值(劳动消耗),稀缺性则反映市场配置的非均衡性,体现为资本或产权所有者的获利途径。
国家富裕或高收入国家的最根本特征体现在创造财富的价值量上,而价值量一方面体现为要素价格与生产效率,另一方面体现为最终产品或服务的效用价值,最终反映分配领域中的资本收益与劳动回报。高收入阶段是生产力高度发展的阶段,人们在生产中获得根本性解放,并不满足于一般的物质需求,而是更多的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社会生产衍生出许多辅助性服务行业,服务经济的比重越来越大。在价值创造方面,生产力基础至关重要,很多高收入国家凭借技术优势和其他辅助途径,在全球不平衡格局下获得较高的产品效用价值,实现其“贸易立国”与“贸易强国”之路。
从经济运行体系层面看,生产与消费构成一个大循环,高收入意味着高消费,也意味着社会运转的高(人力)成本。在开放型经济条件下,经济系统呈耗散型结构,生产与消费呈地域性脱离乃至脱节,生产中资源配置难以实现平衡,要素呈现市场分割。在不平衡、不均衡资源配置的市场条件下,价值体系问题反映于社会财富的分配层面,表现为部门间要素价格调整受到抑制,即所谓价格的扭曲,这在效用价值体系层面呈现为“外部性”。“外部性”表现为“溢价”,从财富分配层面看,就是价值的转移与价值外流,但在特定背景条件下,为适应经济运行模式或提高经济运行效率需要,适度的“价值外流”较之资源闲置要好。
创新改变效用价值体系,创新资源主要由大企业掌控。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不同价值体系的国家间实行贸易对接,其商品的效用价值就会发生依高就低的两种倾向,或依据生产力低水平国家的国内价值体系,或依据发达国家的价值体系,由此深刻影响贸易对象国之间的获利份额。首先,在资源方面,由于全球资源分布极不均衡,局域市场中的资源丰裕只有在广域市场中才体现其稀缺性,资源的跨国交易形成“国际价格”,尽管资源要素价格按照市场原则定价,而实际上有两种可能,或依据资源所在国市场的价值体系定价,或依据进口国市场价值体系进行定价,主要由跨国大资本控制着资源的定价权,还借助金融工具放大价格波动,进而影响全球价值体系和扰动国家价值体系,深刻影响生产国或消费国的福利。其次,在产品层面,产品的效用价值体现于价值链特定环节,处于价值链低端产品的生产成本主要体现为生产国价值体系的资源要素(包括劳动)价格,由此构成产品输入国的福利(价值)溢出。
(三)经济发展中阶段性结构瓶颈的价值实现制约
经济发展呈阶段性特征,各阶段有其特殊的运行规律,因而在转型发展的特定节点总会遇到一些结构性瓶颈。“大推动理论”强调突破低水平均衡,进而有了“不平衡增长”理论,优先发展工业,由此形成地理空间上不平衡的“增长极”。在全球不平衡发展格局下,发展中国家遵循“中心-外围理论”,“以市场换技术”获得“技术溢出”效应,利用资源要素低成本(价格)的比较优势,选择出口导向性发展战略,发展外向型经济。然而,追赶式工业化往往受制于技术的路径依赖和平衡贸易的约束,很容易陷入“追赶发展陷阱”。此外,国家对外向型经济的过度依赖,使得地域生产与消费相脱节,导致经济社会转型畸变,即呈现区域经济发展的极化现象等。
中国选择开放发展、和平崛起的道路,遵循市场经济规律,推进经济建设。然而,在当今全球化产业分工体系下,制造业技术日益集成与融合,技术效应愈加显著,技术创新和产品创新改变着整个价值体系。中国的技术体系尽管在不断升级,但由于不掌握核心技术而生产处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低端环节,不因为技术达到曾经发达国家的水平就能成为发达国家。一些国家的高收入支撑依赖于其大资本掌控着创新资源和知识产权,凭借全球价值链地位,在广域市场中获得高效用价值。全球发展不均衡,全球市场的资源配置结构也不可能平衡,由此在市场发展不够充分的情况下,资本行为就会造成深层次结构问题,即将局部市场中本来由产品的效用递减转嫁为一般劳动回报递减,最终引起社会阶层分化和引发经济结构问题。
国家富裕重在价值创造,首先要充分调动闲置劳动资源参与经济活动,创造价值;其次是改善生产方式,采用先进技术设备等,提高生产技术效率。发展中经济体实现工业化追赶的捷径之一是开放发展,将低成本劳动力资源转化为“优势”,通过承接产业转移获得技术溢出,如若长期受制于技术的路径依赖,往往由此陷入“追赶的陷阱”,亦即陷入价值层面的“中等收入陷阱”,其企业在价值链层面被跨国资本俘获与低端化锁定。
二、支撑高质量的市场推演与现实演进的困境:结构矛盾与价值获取
(一)平衡与不平衡市场格局下价值份量与份额
经济在交易交换与专业化分工交互增强中演进发展。交易活动是所有权让渡经济活动,现代经济活动正是基于资源要素有偿使用面展开,资源要素有其特定的产权归属,生产者通过在目标市场获得交换价值面投入相关要素使用权。
现代经济活动体现为资本行为,资本活动最初集中于商业领域,进而通过产权制度掌控资源,渗透入生产领域成为厂商。资本主义产权制度是对传统财产私有制的沿袭与拓展,通过掌控生产资料,通过劳动与所有权剥离的多重异化劳动形态获得产品效用价值,并从世界范围的不平衡市场中攫取资源,实现“贸易立国”。资本主义放纵资本行为,谓之“资本逻辑”,其时常背离市场制度的初衷。
市场发挥着资源配置功能,即市场机制作用,体现于三个方面:一是通过市场交换价值,变现或资源要素的效用价值,减少资源要素闲置,填补资源要素短缺;二是通过市场放大效应,达到激活市场的目的,促进创新成果转化,加速技术、产品生命周期更选,增加社会总福利;三是借助于市场“一般均衡”,优化资源配置,打破利益固化,减少因“外部性”造成价值损耗。
市场交易蕴含并遵循自由、平等精神,约定俗成为市场原则和规则,进而市场原则演进为市场经济的逻辑基点与伦理初衷。经济理论基于此作基础性假设,对市场进行规范化、制度化,达到整合、配置资源目标。产权制度是市场经济运行的基本前提,即资源不为无偿共享,作为理论假设基础以隐含条件存在。通常经济运行体现为资本逻辑与价值规律,事实上经济是在特定背景环境或制度规范下运行,有其特殊运行规律。市场一般均衡规律是资源再配置过程中体现出来的资本收益均衡化和部门间劳动收入均衡化,在非均衡结构市场条件下产品呈现价值链层面的高端化与低端化,结果造成财富分配极化。因此,在治理层面需要把握和处理好政治逻辑(追求平衡)与资本逻辑(追求非均衡)关系,进而对市场规则进行修正。
市场经济遵循等价交换原则,等价是商品在频繁交易中所形成交换的数量比例体系。这一价值确认是动态的过程,体现为价值规律。价值体系事实上仅反映特定供求和资源配置结构下的商品或服务价格关系,只能从动态趋势来判定市场平衡与否。技术创新总是打破市场格局,左右市场平衡节奏,造成新的不平衡及其叠加,由此市场就需要资源配置调整,达到再平衡,当资源配置调整受阻,就会演进为供给侧结构性问题。市场均衡(平衡)可能只是市场瞬时的结构状态,反映为经济部门间产品、资源、要素配置平衡,在企业层面体现为企业内部的要素间财富分配合理性,但合理性困扰于企业间存在规模性与功能收入分配差异。微观经济层面市场行为体现为企业的营销策略活动,反映企业的价格行为,在宏观经济层面,通常将其抽象化为价值链地位,用以解释资产增值活动的逻辑。在国家层面反映为生产力水平,呈现于全球价值体系,将其不平衡价格格局合理化为价值链地位,这意味着决定产品在国际贸易中的价值获取份额,若在全球化的产业体系中不掌握核心技术就意味低收入。但人们时常将国际价格简化为供需结构使然。
开放型经济打破地域资源配置的市场平衡依赖的结构体系。当市场不平衡却又无法实现资源优化配置调整时,则造成市场结构乃至社会结构问题。市场呈现的效用递减规律,即市场的一般均衡效应,但特殊的市场结构会使得效用价值两极化(即从高就低)。受一般均衡效应影响,产品价值由高效用价值端滑向一般劳动价值(劳务价格)端,进而,该产业最终成为传统产业被资本抛弃,劳动者或个体经营者为从市场均衡中获得劳动价值(劳动)的实现,由此,非盈利性机构接手提供福利性生产,形成福利性生产部门。但资本有时通过结构性掌控,将产品效用递减实行转嫁,使得劳动收入呈现“递减”现象,显然,我们不能把扭曲的市场结构下的劳动低回报简单地归结为“效用递减规律”使然,或满足于劳动低报酬的“比较优势”。
(二)高质量阶段的市场逻辑与短板效应的价值创造制约
我国正处于发展转型的新节点时期,进入迈向富裕的“高质量发展”阶段,目标任务是人民生活质量和生态质量的根本改善,迈进高收入国家。“高质量发展”回应了发展本质的政治初心与发展理论初衷的伦理取向,矫正发展的片面的“资本逻辑”等。
高质量发展要求经济运行的健康平稳有序(可持续),而经济运行的基础是生产与消费,由此构成一个完整的循环体系。从财富分配角度看,该体系又涉及资本积累与劳动报酬的结构,其合理性认知取向于社会再生产层面,即当前消费与未来消费的工业化积累关系。而从一般均衡的资源(劳动)配置层面看,该体系反映于经济发展与转型过程,意味着社会结构转型的及时跟进。中国市场日趋开放,生产与消费的结构平衡建立在更广域的区域层面,由此容易产生地域经济系统中的生产与消费的脱节,受行政边界约束,要素流动受限,区域经济发展增长极化,造成经济发展转型与地域社会结构转型脱节,区域间发展非均衡、非同步。经济全球化则更是割断了生产与消费的地域间关联性。这种生产与消费的脱节问题反映为供给侧结构问题与发展不充分问题,呈现地域发展的极化与贫富分化。
稳定交易与制度化市场是生产分工的必要条件。市场在于利用,尽管市场具有自我调适和修复的功能,但不能因此把解决市场问题的责任推给市场,市场遵循自由原则,并不保证过程和结果是公平、合理乃至共赢的,存在受制于产权制度、初始的不平等以及积累性固化的利益分配结构。这些都将制约经济高质量发展,创新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硬核动力,创新能在技术层面提高生产效率,在产品层面推进产品性能改善,提升产品效用价值。实际上创新改变着市场结构及其平衡状态,创新成果以价值链形态对接产业体系,由掌控技术知识产权的资本从不平衡市场中实现获利,这种技术的赚钱效应也会激发其他资本的介入与跟进,由此加速市场再平衡的节奏,推动经济波浪式发展。
市场经济理论的核心是市场的资源配置功能,即市场一般均衡。从市场逻辑推演来看,首先,市场蕴含平等、自由精神,进而自由、公平交易上升为市场原则或规则,基于对市场规范化、制度化引出开放的、自由的市场价值导向结论。其次,基于市场主体的自利假设,推及市场经济的运行机理,在宏观层面发挥“无形之手”的作用,由此成为经济理论的逻辑根基,进而“资本逻辑”成为市场行为的认知导向。由此,理论的演进进而抛弃市场伦理,渗入实用主义、丛林法则的价值取向,资本取向于从非均衡市场中实现获利。
市场是特定制度环境下的市场,企业掌控生产资料(技术),并借助于知识产权保护,利用市场功能,从市场不均衡中实现技术或产品的效用价值。现代国际产业资本取向于掌握创新资源,实行技术、产品创新,实现不平衡竞争,辅之市场营销策略,将这种不均衡合理化为“效用价值”,它们取向于价值链分工,掌控“价值链”特定环节,渗透到全球产业体系中,实现获利最大化。
市场一般均衡过程呈现效用递减规律,结果是效用价值端滑向劳动价值端,呈现资本利润的均衡化和部门间劳动收入的均衡化。此过程体现为宏观经济层面的资源配置优化,技术创新打破市场平衡趋势,构成新的不均衡。作为问题的市场不均衡,通常反映为特定产权结构下的地域资源、要素的不平衡配置结构,更多时候体现为市场化不足或市场发展之不充分。市场有产品和服务市场、要素市场等,很多要素有其特殊的所有权属性,并具有地域性,其流动、整合受到局限,其市场发展也就相对滞后,其缺陷只能通过其他要素流动来弥补。有时我们把推进市场化局限于某一层面的市场,一体化市场局限于产品市场,市场受制于行政边界约束,很多要素局限于局域市场范围,并不能充分参与广域市场的配置。往往我们把由市场化的不充分问题,也归结为市场化带来的问题,从而拒绝市场化。
(三)更大范围市场中的资源配置的结构困扰
创新是经济发展的水恒动力,推动技术、产品、产业的生命周期更迭。创新引致市场结构的动态变化,这一动态变化通过价值体系反映与调整,体现为市场资源配置效应,这一过程即一般市场均衡,呈现出“效用递减规律”。若资源配置局限于资本获利层面的均衡化,而劳动不能在部门间或区域间配置调整,实现收入(劳动成本)均衡化,那么,资本取向于“利益锁定”的价格行为,通过压低工资的方式维持资本获利,不能达到市场优化配置的效果,进而影响区域平衡发展与共同富裕的实现,造成社会群体分化与社会结构固化。若此结构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将会造成代际累积,导致社会发展机会不均等与不公平。
中国经济社会结构转型仍然不够充分,传统农业、农村发挥了社会保障功能。经济转型实质上体现为以资源(劳动)配置带动城镇化的社会结构转型。往往受区位条件局限,区域经济发展呈现增长极化,制约经济发展趋向平衡与均衡,呈现广域层面的城市与乡村腹地关系,而经济增长极又长期取向于利用廉价劳动力参与价值链低端环节的产业国际分工,则体现为“劳务经济”的特征。资源配置的结构性问题主要体现于资本与劳动之间的财富分配,最终演进为生产与消费的结构性矛盾。
资本主义国家为“资本逻辑”辩护,回应资本的逐利与扩张诉求,寻求在不平衡的广域市场中有更多的获利空间,推进全球化以摆脱生产的周期性危机。其大企业集团凭借资本实力与技术优势,掌控价值链的核心环节,推进全球产业分工、布局,形塑中心与外围的结构关系,提升本国技术或产品的效用价值。事实上,“中心-外围”的结构关系构建依赖于创新中心永续、持久的创新地位。
经济体因资源禀赋差异与生产力水平差距,参与国际分工、贸易与适地化生产是非常重要且必要的。发展中经济体需要摆脱经济的贫困恶循环,借力实现经济起飞,通过参与全球化分工获得技术溢出效应。因其资源要素依据本国价值体系定价,具有廉价优势,从而吸引外围资本低成本参与经济建设,这有利于其闲置资源要素参与财富创造和分享,也极大地促进资本输出国创新成果转化,实现其效用最大化,同时提高资本、技术输入国生产效率,达到补短板的乘数效应。
中国契合比较优势理论,嵌入到全球生产网络,比较优势通常指具体资源或特定条件,比较优势源自于经济互补性的存在,构成整体上的帕累托最优。比较优势理论的基础是生产力理论与交换价值理论,生产力理论肯定现实经济的差距,不同生产活动具有不同的“质”,而交换价值理论则认为各种生产活动是同质的,只有数量的差别,按照交换价值理论所设想的国际分工体系或全球价值链,一个国家从事哪类活动并不重要。(1)丁涛、贾根良:《新李斯特经济学的全球价值链理论初探》,《社会科学战线》2017年第8期。
比较优势是动态的,因经济社会发展,资源配置结构与资源要素价格不断调整,特定、具体的优势就会逐渐淡出,这一动态本身就是一般均衡形态,因此,我们不能因传统比较优势消失而迷茫。在全球化分工中,劳动成本低廉只是比较优势的一个方面。地域资源要素价格通常由本国资源配置结构下的价值体系决定,但最终由国家产业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地位来反映。中国参与全球化分工,“以市场换技术”策略对于提升本土生产力、充分利用闲置劳动力都是极其重要和必要的,但这一发展进程中国内很多重大技术高度依赖进口,形成技术路径依赖,构成国内技术发展的瓶颈。中国经济转型需要集聚量能,真正能展现比较优势的是核心技术,要摆脱价值层面劣势就必须在技术领域实现超车,提升出口产品附加值促进出口企业工资水平提高,(2)陈继勇、王保双等:《企业异质性、出口国内附加值与企业工资水平——来自中国的经验证据》,《国际贸易问题》2016年第8期。乃至提升整个国家经济体系中要素的价值分配份额。
三、经济高质量的价值链蕴涵及其困扰:经济生态与价值链切割
(一)基于比较优势的产业链合作与价值链切割下产业升级困难
分工合作是经济高效运行的方式。专业化分工形成部门经济,各部门内部分工向纵深发展,形成上下游关系的产业链分工。产业链分工是资本基于特定资源或特种技术优势而采取的高效化生产的分工与协作方式。产业链分工突出效率优势,是技能+资源的专业化,生产企业围绕其特定的核心专业技术,对接或组建生产链条,形成属于自己品牌的特定产品。产业链可视为最终产品价值增值的片段。价值链是对产业链的进一步细分化,基于资产轻量化、价值最大化资本理念,把处于价值递减的环节剥离,侧重于价值源泉的发掘,并视此为独立的价值增值点,布局“优质资产”,捕获稀缺资源以求获利,并将此细分化的获利环节合理化为价值链地位。中国制造业价值链地位也正是中国技术、产品创新能力的反映。
价值链分工基于将价值创造过程分解为一系列互不相同但又相互关联的“增值活动”环节。价值链活动的表现形态,正如价值链的衍生概念,有价值链分工、价值链嵌入、价值链升级或跃迁及价值链重构。价值链活动体现市场理性,是资本逐利行为,价值链分工是资本间实力比拼与资产优化重组的结果。
价值链分工蕴含对核心利益的切割与对非核心资产的价值增值环节的剥离,遵循创新改变效用价值的逻辑,由资产特性决定获利份额,价值链分工呈现由大国际资本主导、小企业适应之的格局。从企业运营层面看,企业的价值链布局取决于企业所掌握的创新资源与企业产品目标市场战略,企业往往围绕某一核心资产(自身优势)制定战略,通过提供特定产品、部件或配套(拳头产品与服务),集成创新组建价值链环节。价值链理论的导向是将最终产品的生产过程划分成若干个增值环节,认定真正创造价值、决定企业经营成败和效益的活动只是价值链上的某些特定环节,而布局于价值链低端环节,表现为满足于一般均衡的服务配套。
价值链是抽象化的,体现效用的差异化、细微化的,隐含价值分配的概念。宏观层面,价值链关涉产业链(产业分割)、经济生态(生产布局)、一体化市场(贸易自由度)、创新能力与技术水平状况(收益分化),实际上价值链跳出各类平衡的约束,由此就会产生各种结构性矛盾。
价值链魅力在于给人以想象,即价值链各环节都有创新机会和获利空间,企业依据其自身实力将完整的生产链进行精细化分工,布局价值链高端环节,谋求以较少的资金参与并能获得更多的价值回报。价值链理论受自由主义经济学的渗透和拓展,贸易自由化和生产适地化成为价值链活动的重要支撑。全球产业分工以价值链形态体现是当下资本全球化活动的特征,分布在产品概念设计、研发、生产、销售和服务等不同价值增值环节,形成跨企业和跨区域网络组织,将产业链细化或分割成价值链,打造成一个个独立价值创造单元,全球价值体系自然由具体环节来定价,显然,这将与其地域资源要素配置、经济生态的结构平衡无关化,使得资本行为更具迷感性、结构风险更加隐蔽。当今全球化生产体系正是由品牌商、经销商等大型采购商通过发包方式主导着全球化生产,产业升级离不开价值链的创新努力,但并不由这些价值链切片的产业链环节主导。由此,作为价值链配套企业很容易受价值链“俘获”,造成产业发展定格化,其转型升级的路径受到阻断。
(二)基于利益份额的价值链分工逻辑与经济生态的脆弱性
价值链分工是大资本主导的对其优质资产的价值发掘。价值链分工超越一般产业链分工,还要对价值进行溯源。价值链分工为产业链各环节创新与产业链延展提供可能。服务业外包已成为国际分工的重要形态,价值链分工衍生出各类服务产业,推进着制造业服务化和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其中,生产性服务业是先进生产要素进入生产制造的重要通道。
价值链关涉价值占有和财富分配。价值链上的产业国际分工关涉到国家间的利益分配份额,居价值链地位较低的生产企业其正常利润率处于被压榨状态,由此制约其研发投入与研发能力提升,而居全球价值链地位高的企业较好地掌控核心竞争力,有条件使用专业化技术及专用性资产参与国际分配,从而获取更多产品增加值。(3)孙文远、魏昊:《产品内国际分工的动因与发展效应分析》,《管理世界》2007年第2期。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现企业间的分工与协作,并由此决定企业间利益切割与财富获取份额,进而影响国家间利益份额与财富增长。全球价值链上的贸易利益体现为本国生产要素参与国际分工所获的要素价值分配。(4)李丹:《全球价值链分工下的生产要素收入:理论创新与重构》,《经济学家》2017年第3期。中国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层次不高,因而需要警惕并避免引致国内收入分配状况的恶化。
大资本、跨国公司控制着全球价值链并主导全球产业布局,推动着全球价值链的网络形成,其价值链存在形态:一是背靠巨大的国内市场需求,形成市场驱动型GVC,利用品牌、设计、市场、营销、网络等优势,向全球供应商发出巨额的采购订单;二是依靠国家整体科技创新能力、工业化水平和综合国力,形成生产者驱动型GVC,制定和监督规则、标准的实施,并最终获取价值创造的绝大部分收益。这些跨国公司将一些非核心制造环节外包,主导形成全球生产网络体系,实际上通过俘获型治理模式将低端制造业锁定或“俘获”在价值链低端,阻断其转型升级的路径。这种对非核心环节实行控制和压榨,事实上绕开了对“价值”的争议,规避了剥削、霸权等资本主义的本质问题。由此,参与其产业链布局中的企业即便有科技实力,也只是代加工,发展中国家的创新企业难以与跨国公司相抗衡,重要的是利用价值链分工,采用一些成熟技术并搭载自主技术,构建技术生态,形成属于自己的产品。
产业链、价值链分工使得生产过程“碎片化”,生产企业只参与产品的某些生产环节或片断。这种碎片化生产改变形成最终品的世界市场价格与所在国家的要素价格关联性。碎片化生产格局使得资本不满足于追求以整体产品形态存在的资本回报率,其后果是,制造业工人在生产链和价值链上的地位同时弱化,劳动者依附于资本家,在价值链上谈判力量弱化,资本通过“逃离”工资高的国家和地区,使得“国际局部工人”地位弱化。(5)苏立君、王俊等:《经济全球化条件下生产链和价值链的碎片化——基于世界投入产出模型》,《经济学家》2018年第7期。对参与全球价值链地区的整体价值创造和产品生产模式影响程度取决于工业化所处阶段与参与深度。对中国的影响主要是造成生产链地位强化与价值链地位弱化问题。
价值链分工需要供应链保障,因此,全球经济分工的价值链治理需要价值链上的企业建立相关制度安排,以保障价值链内部不同经济活动和不同环节间的协调运转。全球价值链背后是国家间的关系乃至整个世界经济体系。中国在技术上与发达国家逐步接近,很多方面的关键技术仍掌握在发达国家手中,个别领域试图技术赶超,但又遭到某些国家政治干扰和围堵,频频出现产业链上断供风险,如今美国经济重振战略,并对当下全球价值链发展进程及其结果进行再平衡,甚至是重塑全球价值链的格局,设法遏制中国技术赶超,造成中国企业价值链生态危机。
四、结语:适合中国转型的资源配置、价值链生态与价值体系重塑
中国走开放和平崛起的发展道路。创新是中国经济迈向高质量发展、实现高收入国家的重要支撑。当下中国,众多制造业企业在全球化竞争中处于“低端锁定”,重要的是构建全球价值链上的制造强国。中国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不断提升,区域间生产垂直专业化分工网络逐步形成,由此构成全球价值链的国内延伸部分。价值链分工加剧产业碎片化,推动了全球服务经济、总部经济和知识经济发展与空间集聚,但产业经济仍将遵循集聚经济效应下寻求集群化路径发展,据此布局产业链,形成地域经济的集聚优势。如企业在产业园区内扎堆,形成各具特色的地方性产业集群,以抱团的形式嵌入全球价值链,形成国际采购商难以替代的供应商优势。由此,价值链中低端产业集聚成就中国产业配套的比较优势所在,这也是本地资源优化配置基础所在。
科技创新对于提升产品效用价值或价值链地位至关重要,中国必须注重发挥大国优势,强化资源整合,适应新经济发展,加快技术更迭、产品更新节奏,促进GVC的高效运转,通过产业集群效应,降低企业的生产成本。通过本土企业围绕拳头产品搭载自主产权的核心科技,重组价值链、供应链,依托庞大的内需虹吸全球高级人才、技术和资本,构建由中国企业主导的需求或技术驱动的全球价值链,把全球供应商网罗其中。适应竞争优势动态变化,扬长补短,加强对价值链上游高知识技术密集环节的追赶,挣脱在全球价值链上“被俘获”的命运。价值链地位固然重要,但劳动仍旧是价值源泉,不容排斥或贬低,为劳动者提供更多创收机会,逐步实现“共同富裕”。因此,除了提升国内企业通过创新获取更多的利润份额,还需借助市场的一般均衡,优化资源配置,协调经济转型与社会结构转型,发挥资源要素及劳动应得价值份额。
价值链分工推进产品的集成创新与技术集成化,适宜产品无边界约束的多边贸易体制环境,价值链分工的存在基础是供应链,基于此形成技术生态乃至经济生态。但这种技术生态和经济生态(循环)维系着供应链的稳定与安全。因此,必须适应中国经济社会转型阶段性需要,有效把持资源配置的市场环境,进而,依据国际国内以及产业间分工特征,寻求适合中国不同区域嵌入全球价值链和国家价值链的参与模式。一是规避价值链遮蔽下的“低工资陷阱”。中国需要继续优化资源配置,充分利用闲置劳动资源,改变劳动低成本,以代工形式嵌入全球价值链的格局,站上更高的价值平台,提升价值创造空间,培植新兴产业,推进技术创新和产品创新,提升产业、产品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二是规避“全球价值链”风险,价值链分工推进产品集成创新与“模块化”生产方式,形成供应链网络,而支撑价值链分工的供应链与技术生态是脆弱的、不稳定的。中国企业需要警惕价值链陷阱,从自己熟悉的专业领域加大创新投入,构建本地产业联盟,对接全球大型采购商,做无可替代的供应商。三是重塑价值导向与规范政策取向。正确看待与处理好两个市场,应对以科技主导的全球价值体系与资源配置决定的国内价值体系问题。注重均衡发展与结构平衡,驾驭资本逻辑,尊重“价值规律”,对高效用价值链追求的同时,还要在经济生态层面,重视一些不赚钱的产业或生产环节推进福利性生产,促进就业与劳动的价值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