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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败感知指数缺陷及其意识形态偏见解析

2021-04-14袁柏顺万洋

文化软实力 2021年1期

袁柏顺 万洋

[提 要]腐败感知指数(CPI)由于它的“先发优势”、专题性、广覆盖性,成功主导了国家腐败状况测量领域,并给腐败评价设定了标准,在国际社会影响巨大。作为一个评价、测量腐败的工具,CPI存在不少缺陷,学术界针对它的批评与责问也始终不断,但批评多是从数据与统计方法等技术层面指斥CPI的差错及其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本文认为,CPI的缺陷还在于该指数所反映的腐败定义、腐败评价标准等方面存在的意识形态偏见。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必须提升中国在腐败与反腐败议题包括腐败测量标准上的国际话语权。

[关键词]腐败感知指数;腐败测量;意识形态偏见;国际话语权

[作者简介]袁柏顺:湖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湖南大学廉政研究中心首席专家、执行主任,主要研究方向为廉政学基础理论与全球腐败治理;万洋:湖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廉政学专业博士研究生。

一 前言

毫无疑问,腐败是世界各国政府面临的最紧迫的公共政策挑战之一,但截至目前,在如何测量腐败这个问题上仍然没有达成国际共识。学术界有不少学者基于客观数据来测量地区腐败程度,如反腐败机构所查处的腐败案件及涉案人员数,但有人认为这一测量指标并不一定是反映实际的腐败程度而是政府反腐败力度或执法执纪水平。Goel,R.K.,Nelson,M.A..Corruption and government size:a disaggregated analysis[J].Public Choice,1998,97:107-20.

张军,高远,傅勇,张弘.中国为什么拥有了良好的基础设施?[J].经济研究,2007(03):4-19.因此,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越来越多的调查机构使用基于感知的问卷调查方式来测量腐败,并且相关证据表明腐败感知有时确实能够提供关于腐败真实程度的信息。

Lambsdorff,J.G..The Institutional economics of corruption and reform:theory,evidence,and policy[M].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7.Hawthorne,O.E..Do international corruption metrics matter?The impact of 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s corruption perception index[M].London:Lexington Books,2015.其中,测量国家间的腐败感知状况最具影响力的国际性组织当属透明国际(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其作为一个非政府、非营利的民间组织,成立于1993年,总部设在德国柏林,目前已在112个国家成立了会员组织和联络处。而腐败感知指数(Corruption Perceptions Index,国内也称清廉印象指数,以下简称CPI)的编制与发布在透明国际的全部工作当中,无疑是辨识度、关注度最高的。透明国际认为,CPI的覆盖范围为全球、数据来源可靠、尺度范围为0—100以及设法评估公共部门腐败中的不同维度与表现这四个特性,使得CPI可以成为一项非常有价值的治理指标,并相信“CPI被普遍认为是目前最重要也最可靠的关于腐败比较的指标。”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Corruption Perceptions Index 2005.(2005-03-28)[2020-12-14].http://www.transparency.org/policy_research/surveys_indices/cpi.

透明国际对外宣称从1995年至今每年都发布CPI的初衷是为了提高国际社会对腐败及其危害的认识,督促各国或地区积极采取相应对策。此前所有的指数,要么并非关于腐败的专题评测,而只是有涉及腐败的部分,如世界银行全球治理指标中的腐败控制指数;要么指数只涉及部分国家,覆盖的国家数量十分有限,例如,政治和经济风险咨询公司所发布的亚洲腐败报告。CPI专题聚焦腐败,且第一次将相关评测覆盖到全球,因而在事实上引起了国际社会对腐败与反腐败议题的广泛关注,确实在世界各国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它的存在被认为是将腐败问题提升到“国际突出地位”的一个原因。CPI因提供了国家间腐败程度的得分与排名,被各国政府、新闻媒体及其他国际组织等广泛使用和借鉴,被认为是一个衡量国家内部腐败程度最具权威性的腐败指标和比较各国腐败程度最有价值的工具。Senior,Ian.Corruption——The Worlds Big C[R].IEA Research PaperNo.61,2006.毋庸置疑,CPI成功地提醒着世界人民对腐败保持警惕,无论是在促进腐败问题的理论研究方面,还是在推动国际社会的反腐败运动,推进各个政府间组织乃至联合国设定相关议程、出台相关政策、制定相关规则乃至国际法,并监督与推进相關政策、规则的落实等反腐败实践层面,都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目前,透明国际在其官方网站上将自身使命设定为“制止腐败,并在社会的各个层面上促进透明度、问责制和廉正”,同时认为他们在工作中“是民主的,政治上是无党派的,非宗派的”。即透明国际认为自身及其研究成果(包括CPI在内)的立场和价值都是中立的,不依附于任何政治党派。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CPI真的不带有任何意识形态色彩和政治偏见吗?它对于各国或地区腐败程度的衡量是专业、合理以及客观的吗?我们认为答案是否定的。有学者指出,透明国际在人员构成、运作资金、价值理念以及其所需数据来源等方面均具有浓厚的西方背景,

「深度」对华政治偏见难消除,西方制度腐败却被无视!“透明国际”排名掩盖中国之治.(2021-01-29)[2021-02-08].https://3w.huanqiu.com/a/de583b/41i1Rxfqd0W?agt.因而它有塑造一个专业、中立国际形象和提高自身品牌价值的需求。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透明国际所提供的CPI及其他研究成果能够得到世界各国的认可与欢迎,进而持续不断地巩固其在全球反腐败领域上的话语权,以达到向全世界潜移默化地灌输西方世界所倡导的、具有所谓“普世主义”的反腐败理念、范式的目的。从这一角度看,这种基于特定理论和制度标准而设定的所谓的“客观指数”,无非是西方世界实现意识形态权力的工具,

杨光斌,释启鹏.带有明显意识形态偏见的西方自由民主评价体系——以传播自由主义民主的几个指数为例[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7(05):52-61.也是发达国家文化软实力输出的重要渠道。无论透明国际是否具有这些明确的主观意图,其腐败测评指数基于并具有西方意识形态与制度背景,应无疑义。

二 学界关于CPI的主要批评与指责

作为一种建基于西方单一意识形态属性和文化立场上形成的测评指数,用来衡量全世界不同文明、不同文化的国家的腐败程度的工具,CPI必然存在不少缺陷。目前,学术界针对它的批评与责问可以说与其影响力始终相随。归纳起来,相关批评主要有:

第一,CPI所衡量的并不是实际的腐败程度。自CPI发布以来,一个批判性观点对基于感知的指标是否是实际腐败的可靠代理指标提出了重大怀疑,因为个体的腐败感知反映的是一种民意,是被调查者个人对于腐败程度总体的、抽象的主观看法,这与现实往往相差甚远。Budsaratragoon,P.,Jitmaneeroj,B..A critique on the Corruption Perceptions Index:An interdisciplinary approach[J].Socio-Economic Planning Sciences,2019,70:1-15.尽管一些其他腐败指标与CPI存在较强的相关性,为CPI的有效性提供了证据,但这些指标大部分也是基于感知的测量,很难证明CPI的可靠性。不少学者认为CPI所衡量的是有关腐败的“民间故事”(folk stories)和刻板印象,而非实际的腐败程度。

Treisman D..What Have We Learned About the Causes of Corruption from Ten Yeats ofCross-National Empirical Research?[J].Annual Revue of Political Science,2007,10:211-244.个体的腐败感知存在严重局限性,会受到他的年龄、受教育水平、职业等因素的影响,

Donchev,D.,Ujhelyi,G.What do corruption indices measure?[J].Economics & Politics,2014,26(2):309-331.且个体对于腐败的定义和容忍程度的差异性会导致评价尺度偏差,最终造成个体之间的腐败感知评价结果不可比。

Knack,S..Measuring Corruption in Eastern Europe and Central Asia:ACritique of the Cross-country Indicators[R].World Bank Policy Research Working Paper,2006,No.3968.

第二,CPI关注的腐败问题过于狭隘。CPI提供了商界人士和专家学者对一个国家或地区公共部门腐败程度的感知,并以此对世界各国进行评分和排名,但其所反映的只不过是一国政府腐败的一小部分,难以涵盖该国公共部门腐败的全貌。而且用于构建CPI的数据来源不少都是以盈利为目的、面向企业客户、为大型跨国公司商业决策提供服务的,因而侧重于商业与投资可能会遇到的腐败活动。正如Philp指出,在对国家进行腐败指数评级时,这些基于感知调查的腐败指标将“腐败视为一维的,是贿赂的同义词”,而某些形式的腐败,如政治腐败,没有得到与贿赂同等的关注。Philp,M..The definition of political corruption[M].In Heywood,P.M.(Ed.),Routledge handbook of political corruption,Abingdon,UK:Routledge,2015:17-29.因此,Galtung曾指责CPI过分依赖为大型跨国公司撰写的评估报告资料,而这些委托方只关心行贿的风险,不太关心其他形式的腐败,并提出将CPI称为“受贿者感知指数”或“敲诈勒索感知指数”可能更为准确。

Galtung,F..Measuring the immeasurable:Boundaries and functions of (Macro) corruption indices[M].InSampford,C.,Shacklock,A.,Connors,C.,Galtung,F.(Eds),Measuring Corruption.Burlington,VT:Ashgate Publishers,2006:101-130.

第三,CPI數据来源及其调查方法的局限性。CPI号称是“民意中的民意”(poll of polls),但它本身并没有独立的调查方案,完全依靠其他组织机构的腐败调查数据编制而成。如2019年的CPI是基于12家不同机构的13个不同数据源进行汇总计算的(详见表1),对全球180个国家或地区的公共部门腐败程度进行评分和排名。因此,CPI对于某一特定国家的腐败评分是否可靠完全依赖于所有数据源腐败调查结果的有效性。Baumann,Hannes.A failure of governmentality:why 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 underestimated corruption in Ben Alis Tunisia[J].Third World Quarterly,2018:1-16.而CPI各数据源的每项调查对象、时间、问题、评分区间以及覆盖国家范围都存在明显差异,这就说明CPI对于所有国家的腐败评价标准并不一致。自1995年发布以来,CPI每年的数据源都在发生变化,这不仅扰乱了对腐败年度评估的一致性,而且还会存在数据源选择偏差的风险。同时,各国腐败评分数据源的不一致会导致CPI对各国的可靠性也不一样。此外,历年来CPI所覆盖国家或地区数量也不固定,这意味着即使腐败状况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的国家,其每年的CPI排名也会出现不合理的波动。

第四,CPI計算方法上的固有缺陷。按照透明国际的标准,若要将一国纳入CPI评测中,必须至少有三个有效数据源对该国进行评估,然后将各数据源的腐败得分标准化到0—100的范围再进行简单平均。这一做法虽然简单方便,但各数据源调查的研究目的不同,关注腐败的方面就不同,变量操作化、题干的设计也不同,将这些数据源汇聚综合到一起很难保证各数据源的每项调查中所指涉的腐败是一致的。同时,使用等权重方案意味着所有数据源的腐败评分是同等重要且相互独立的,然而有学者对此提出了质疑,发现各数据源对CPI的影响并不是平等的,并且它们之间也还存在复杂的因果关系,提高其中一项数据源的得分,可能也受益于其他数据源的得分。Budsaratragoon,P.,Jitmaneeroj,B..A critique on the Corruption Perceptions Index:An interdisciplinary approach[J].Socio-Economic Planning Sciences,2019,70:1-15.如果国家决策者考虑使用有限的资源来提高该国的CPI得分与排名,只需将精力集中于提高经济学人智库国家风险服务(The 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 Country Risk Service)的评分即可,因为它是CPI得分的关键驱动力。此外,在计算每年CPI的标准数值时,都需要计算该值的标准误和置信区间,这些计算也都会出现一些人为的误差。

第五,CPI测评存在“滞后”问题。CPI对各国或地区每年的腐败评分都是基于过去两年甚至更早时间的调查数据计算的,如2019年CPI各数据源的调查时间发生在2017至2019年期间,其评分反映的不是当年的腐败情况,而是前几年或长期的腐败情况。同时,为了避免指标的年际变动过大和确保CPI得分自2012年以来逐年具有可比性,各国的CPI得分都会通过从该国的得分中减去基准年每个数据源的平均值,然后除以基准年该数据源的标准误来实现。这一计算过程就意味着CPI腐败评分过度依赖过去的得分,存在严重的内生性问题,导致得分和排名高的国家始终高,得分和排名低的国家始终低。

Donchev,D.,Ujhelyi,G.What do corruption indices measure?[J].Economics & Politics,2014,26(2):309-331.这不仅使得CPI的时效性有所削弱,不能及时反映某些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腐败变化情况,而且内生性问题会使得错误不断累积。

江卓,季程远.怎样测量腐败:国内外腐败测量方法述评[J].新视野,2016(03):122-128.

第六,CPI对于腐败变化并不敏感。由于标准误的存在,透明国际认为某国的CPI评分增减一两分,并不意味着该国腐败的增加或减少。这就说明CPI与大多数腐败测量指标一样,特别不适合衡量腐败的时间变化,对腐败变化情况并不敏感,尤其是短时间内的变化。Mungiu-Pippidi A.,Dadaov R..Measuring Control of Corruption by a New Index of Public Integrity[J].European Journal on Criminal Policy & Research,2016,22(3):415-438.同时,一些数据源的受访者倾向于使用认知启发式(基于过去的分数)的方法来评估某些国家的腐败程度,对于该国的改革和反腐败努力并没有作出及时回应,不能直接、即时地反映出其反腐败成效。Qu,G.,Slagter,B.,Sylwester,K.,Doiron,K..Explaining the standard errors of corruption perception indices[J].Journal of Comparative Economics,2019,47(4):907-920.虽然CPI的本意是鼓励改革,但它却无法回答这样一个基本问题:四年之后这些改革能带来变化吗?

Galtung,F..Measuring the immeasurable:Boundaries and functions of(Macro)corruption indices[M].InSampford,C.,Shacklock,A.,Connors,C.,Galtung,F.(Eds),Measuring Corruption.Burlington,VT:Ashgate Publishers,2006:101-130.CPI并不总是给反腐败带来积极的效果,因为其标准化技术过于强调国家间的排名与得分比较而非国家内部改革,这会强化人们对于某些国家的负面印象,进而无法激励真正的改革者。

第七,CPI只针对受贿者,偏袒了行贿者。对CPI的另一项批评就是它的片面性,其评估主题过分侧重索贿、受贿,没有考虑行贿问题。一个较为普遍的看法是CPI及为其服务的信息来源通常关注的是受贿者而不是行贿者,隐含的意思就是说贿赂都是某国政府及其公务人员索要的,而排除了公司主动行贿以获得或保住合同的行为。

Andersson,S.,Heywood,P.M..The Politics of Perception:Use and Abuse of TransparencyInternationals Approach to Measuring Corruption[J].Political Studies,57(4):746-767.而在国际交往中,发展中国家的大部分受贿案件是由总部设在主要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行贿造成的。因此,如果调查从行贿和受贿两方面或行贿一方进行,CPI最终评分结果将是另一个样子。更具体地说,一些在CPI排名较低国家的领导人断言,排名较高的国家本质上是将它们国家的腐败输出到排名较低的国家。Hess,D.,Dunfee,T.W..Fighting Corruption:A Principled Approach[J].Cornell International LawJournal,2000,33(3):593-626.

第八,CPI排名的牵连效应和负面影响。CPI过分专注于衡量国家层面的腐败并为此制作排行榜,不仅淡化了国家内部腐败情况的差异,而且对于一些排名靠后的国家来说可能会产生众多消极影响。一些国际组织(如世界银行等)对其成员国的腐败进行监控,或将资助与腐败评级挂钩,而公开给国家贴上腐败标签可能导致一些想获得援助的国家被取消获得援助的资格,致使该国与进一步的发展机会擦肩而过,这将导致全球国家腐败排名维持现状。Warren D.E.,Laufer W.S..Are Corruption Indices a Self-Fulfilling Prophecy?A Social Labeling Perspective of Corruption[J].Journal of Business Ethics,2009,88(4):841-849.同时,CPI还可能会使得腐败问题非常严重的国家陷入恶性循环,因为外国投资商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在被贴上腐败标签的国家从事商业腐败活动,这样这些国家就坠入了“腐败陷阱”。

Andersson,S.Heywood,P.M..The Politics of Perception:Use and Abuse of TransparencyInternationals Approach to Measuring Corruption[J].Political Studies,57(4):746-767.此外,随着CPI在全球各界中影响力的增强,一个国家的CPI排名过于靠后,可能会导致援助者(机构)停止对其援助,跨国公司放弃该国的业务,Zhao J.H.,Kim S.H.,Du J..The impact of corruption and transparency on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an Empirical Analysis[J].Management International Review,2003,43(1):41-62.甚至更为严重的是导致一国政府的垮台

1996年,由于巴基斯坦在CPI排名倒数第二,仅次于尼日利亚,这一结果被该国的媒体广泛报道,公众要巴基斯坦总理娜齐尔·布托(Benazir Bhutto)引咎辞职,最终巴基斯坦总统免去了她的职务。。

综上所述,目前学术界主要从方法论或者说技术性层面指斥CPI的技术差错及其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涉及CPI的概念操作化、数据来源方式、计算统计方法和结果展示形式等方面上的缺陷。但是作为透明国际开发的反腐败工具,CPI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和透明国际治理腐败的理念、方法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显然这些理念、方法背后潜藏着所谓具有“普世价值”的自由主义民主理论思想。在这一背景下,这个按照西方标准设定的“科学、客观的指数”并不能客观、公正及真实地反映各国腐败状况和反腐败成效,CPI背后必然带有西方世界根深蒂固的意识形态偏见。

三 CPI背后的意识形态偏见问题

CPI从腐败定义的标准、调查什么类型的腐败以及如何开展腐败调查工作等方面都完全是基于欧美国家的政治制度、经济体制和文化理念等背景运作的,带有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和文化霸权主义特征。因此,CPI所反映的只不过是西方世界对腐败与反腐败问题的认知,并不能反映世界多数国家尤其是广大发展中国家的态度和声音。

首先,缺乏一个权威商定的腐败定义仍然是测量腐败的一个严重障碍。腐败和腐败观念可以被视为文化现象,不同文化和不同社会规则的人群对于腐败的定义会存在巨大差异,虽然一项行动被认为是某一社会的正常做法,但在另一个社会中,它可能就被视为腐败行为。即使在同一社会文化背景下,当司法和社会对合法性的评价发生变化时,对腐败的定义也可能会在几十年内发生变化。

腐败被透明国家定义为“滥用受委托权力谋取私利”(the abuse of entrusted power for private gain)。虽然这一腐败定义简单且明确,但一些学者和政治家认为,这一定义在文化上存在偏见且过于狭隘。Brown和Cloke在国际反腐败倡议中提出,“人们往往没有充分认识到在不同的政治和文化背景下界定腐败的复杂性。”Brown,E.,Cloke,J..Neoliberal Reform,Governance and Corruption in the South:Assessing theInternational Anti-Corruption Crusade[J].Antipode,2004,36(2):272-294.而且在实践中,包括透明国际在内的国际反腐败机构对腐败的许多一般性定义都是基于一种隐含的理解,即西方式的自由民主制是最“合适的”政治制度。

Andersson,S.,Heywood,P.M..The Politics of Perception:Use and Abuse of TransparencyInternationals Approach to Measuring Corruption[J].Political Studies,57(4):746-767.

CPI虽然希望通过尽可能汇聚来自不同调查机构的数据,以便从理论上尽可能捕捉到各式各样被称之为腐败的行为,但用于构建CPI的这些数据源的调查者主要是从事治理和商业环境分析的组织机构,相关调查会不可避免地聚焦于商业经济领域中的腐败活动。此外,CPI中各数据源的每项调查对腐败都有各自的(即使是隐含的)理解与定义,在实践中不可避免地反映出特定的腐败定义,Hawken A.,Munck G..Do You Know Your Data?Measurement Validity inCorruption Research[R].working paper,School of Public Policy,Pepperdine University(Malibu:California),2009.而且这些调查测量腐败的指标并不总是系统、可靠地与它们在概念上的定义联系在一起。更为糟糕的是,CPI不仅模糊了不同类型腐败之间的区别及影响,“一种形式的腐败不同于另一种,然而总体的感知指标却无法做出这样的区分。”Langbein L.,Knack S..The Worldwide Governance Indicators:Six,One,or None?[J].Journal of Development Studies,2010,46(2):350-370.因此,各數据源间的评估标准相互影响、缺乏透明度、使用来自不同且不兼容的来源数据以及它们之间可能存在同义反复关系,都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偏见问题。

Heywood,P.M.,Rose,J..“Close but no Cigar”:the measurement of corruption[J].Journal of Public Policy,2014,34(3):507-529.

最为重要的是,CPI忽视了在西方发达国家更为常见的腐败形式,如选举舞弊、政党秘密融资和利益冲突等。

Andersson,S..Beyond unidimensional measurement of corruption[J].Public Integrity,2017,19(1):58-76.正如Xenakis指出,尽管国际金融体系的不公平贸易和税收制度以及发达经济体的欺诈性税收和会计做法在全球范围内产生了巨大的负面影响,但它们通常被视为合法的而非腐败行为。Xenakis,S..Pride and prejudice:Comparative corruption research and the British case[J].Crime,Law and Social Change,2010,54(1):39-61.透明国际承认,2019年CPI的数据源主要还是针对贿赂、挪用公款、官员利用公职谋取私利而不承担后果的情况以及公务员中的任人唯亲等腐败现象,而没有反映出洗钱、税务欺诈、非法资金流动和私营部门腐败等腐败现象。直到2020年1月,现任透明国际主席迪丽娅·费雷拉(Delia Ferreira Rubio)才对此类腐败类型予以重视,表示“政府必须紧急应对巨额资金在政党财务中的腐败作用,以及它对我们的政治制度施加的不正当影响。”

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Global: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 Corruption Perception Index 2019(2020-1-27)[2020-12-14].https://corruption.net/global-transparency-international-corruption-perception-index-2019/.此外,最初作为“抑制国际商业交易腐败的联盟”而成立的透明國际,也并没有制定工具去测量瑞士、英国、美国、新加坡、博茨瓦纳和智利这几个主要的“廉洁”工业化国家为贪污和腐败所得提供金融与投资避风港的意愿。

Galtung,F..Measuring the immeasurable:Boundaries and functions of(Macro)corruption indices[M].InSampford,C.,Shacklock,A.,Connors,C.,Galtung,F.(Eds),Measuring Corruption.Burlington,VT:Ashgate Publishers,2006:101-130.

尽管测量国家腐败程度的措施很重要,但现在人们普遍认识到,这些措施本身就容易产生意识形态方面的偏见,并不能完全代表实际的腐败程度。CPI所测量的只是感知的腐败程度,与实际的腐败情况可能相差甚远,

Olken,Benjamin A..Corruption Perceptions vs.Corruption Reality[J].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2009,93(7-8):950-964.

袁柏顺.公众腐败感知与腐败的民间传说——基于C市城区公众腐败感知调查的一项研究[J].公共行政评论,2016,9(03):56-69+187.根据Mocan的观点,一旦控制了其他相关因素,感知的和实际的腐败就完全不相关了。

Mocan,N..What determines corruption?International evidence from micro data[R].Working paper 10460,NBER,2004.有学者将基于腐败感知的调查结果与基于腐败经历的调查结果进行比较,发现两类腐败指标在许多情况下确实相互关联不佳。Razafindrakoto,M.,Roubaud,F..Are International Databases on Corruption Reliable?A Comparisonof Expert Opinion Surveys and Household Surveys in subSaharan Africa[J].World Development,2010,38(8):1057-1069.这是因为人们对于腐败的感知水平会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特别是当受访者评价他国腐败状况时,其腐败感知所反映的因素或关切不一定与腐败本身有关,

Heywood,P.M.,Rose,J..“Close but no Cigar”:the measurement of corruption[J].Journal of Public Policy,2014,34(3):507-529.会受到自身价值观和社会意识形态的严重影响,容易根据先前个人印象先入为主地给该国贴上“腐败国家”或“清廉国家”的标签。同时,对于相同程度的腐败行为,在不同的政治制度、文化背景、社会经济和地理环境等特征下,受访者们所理解的腐败概念的不同使得他们对腐败感知的尺度不同。一般而言,发达国家的公民比新兴国家的公民对腐败的感知水平更低且准确性更差,

Andersson,S..Beyond unidimensional measurement of corruption[J].Public Integrity,2017,19(1):58-76.生活在拉丁美洲、亚洲的人比大多数欧洲(葡萄牙除外)和原英国殖民地国家的人更容易察觉到腐败。

Melgar,N.,Rossi,M.,Smith,T.W..The perception of corruption[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ublic Opinion Research,2010,22(1):120-131.即使智利和西班牙有着共同的文化、历史和经济背景,智利公民对腐败的感知门槛远高于西班牙公民。León,C.J.,Arana,J.E.,de León,J.Correcting for scale perception bias in measuring corruption:An application to Chile and Spain[J].Social Indicators Research,2013,114(3):977-995.Treisman认为,各国感知腐败得分差异在很大程度上与社会文化的墨守成规程度或更广泛的媒体报道(如腐败丑闻)有关,

Treisman,D..What does cross national empirical research reveal about the cause of corruption[M].In Heywood,P.M.(Ed.),Routledge handbook of political corruption,New York:Routledge,2015:95-109.为此,他提出警告,包括CPI在内的腐败感知调查结果“可能是专家和调查受访者根据对腐败原因的传统理解做出的推论”

Treisman,D..What Have We Learned About the Causes of Corruption from Ten Yeats ofCross-National Empirical Research?[J].Annual Revue of Political Science,2007,10:211-244.。而且有研究表明,CPI所报告的国家腐败程度的变化很大程度上并不是由于实际腐败的变化或随机测量误差造成的,而是由受访者的选择所驱动的。Hawken A.,Munck G..Do You Know Your Data?Measurement Validity inCorruption Research[R].working paper,School of Public Policy,Pepperdine University(Malibu:California),2009.

CPI完全依赖于对企业高管的调查和国际专家的评估,主要反映精英受访者群体非常狭隘、主观的腐败印象,而忽略了各国普通公民对于腐败状况的看法。在大多数地理区域,精英群体和普通公民对于腐败的感知程度并不相同,存在明显的腐败感知差距。如2008年,CPI将哥斯达黎加评为中美洲最清廉的国家,但2008年民意调查发现,在过去12个月中知道自己国家存在腐败行为的哥斯达黎加人的比例比任何其他中美洲国家都高,那么哥斯达黎加究竟是中美洲最清廉的国家还是最腐败的国家?

Ruhl,J.M..Political corruption in Central America:Assessment and explanation[J].Latin American Politics and Society,2011,53(1):33-58.在歐盟一些国家,普通公民的感知结果与专家的评估结果更是大相径庭,

Pellegata,A.,Memoli,V..Can corruption erode confidence in political institutions among European countries?Comparing the effects of different measures of perceived corruption[J].Social Indicators Research,2016,128(1):391-412.而东南亚作为一个整体,从商业风险评级机构的专家和企业高管的调查中获得了相对不利的评估,但从公众的调查中获得了更有利的评估。

Hawken A.,Munck G..Does the Evaluator Make a Difference?Measurement V alidity in CorruptionResearch[R].Working Paper.The Committee on Concepts and Methods,International Political ScienceAssociation (IPSA),2011.此外,企业高管关注的焦点主要集中于自身狭隘的贿赂经历(主要是日常公务贿赂,称为“腐败”),而不是国际商业利益所从事并得到西方发达国家政治支持的腐败形式(如安然、BAE系统、英美烟草、房利美和哈里伯顿等公司的“大腐败”事件),Xenakis,S..Pride and prejudice:Comparative corruption research and the British case[J].Crime,Law and Social Change,2010,54(1):39-61.这两种形式的腐败所带来的社会负面效果显然不一样。更为糟糕的是,由于CPI对腐败的绝对水平(腐败发生次数)而不是相对腐败水平(人均腐败案件数)敏感,这就导致CPI往往不仅系统地偏向于经济发达的国家,而且倾向于惩罚大国。

Donchev,D.,Ujhelyi,G..What do corruption indices measure?[J].Economics & Politics,2014,26(2):309-331.

精英群体的腐败感知调查也存在几个严重的缺陷:一是精英群体本身受限于意识形态、文化、制度和其他偏见。例如,CPI数据源的样本因过分偏向商业和男性,忽视了大多数妇女、穷人和社会弱势群体的观点而受到严厉批评;

Galtung,F..Measuring the immeasurable:Boundaries and functions of (Macro) corruption indices[M].InSampford,C.,Shacklock,A.,Connors,C.,Galtung,F.(Eds) Measuring Corruption.Burlington,VT:Ashgate Publishers,2006:101-130.二是专家作为一个相对单一的小群体,可能对小国家的习俗和语言不熟悉,或者可能对它们只有肤浅的了解;

Knack,S..Measuring corruption:a critique of indicators in Eastern Europe and Central Asia[J].Journal of Public Policy,2007,273:255-91.三是存在“回音室问题”的危险,与其说是独立评估,不如说精英们都会相互咨询和阅读对方的报告,受到其他意见的影响,导致在评估腐败程度时最终只会重复传统观念,从而加剧了先前(错误)观念的恶性循环。Johnston,M..Measuring the new corruption rankings:Implications for analysis and reform[M].InHeidenheimer,A.,Johnston,M.(Eds) Political Corruption:Concepts & Contexts,New Brunswick,NJ:Transaction Publishers,2002:865-884.并且大部分调查对象是西方发达国家的商人和专家,他们客观上也容易对发展中国家产生偏见,认为发展中国家“越看越不规范,越看越令人担心”,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政治和社会的发展观测都很悲观。

张蕴岭.中国对外关系:回顾与思考(1949—2009)[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正如在八个非洲国家进行的一项创新研究,不仅发现精英群体的感知与普通公民完全不相关,而且这些所谓的专家们都系统性地高估了腐败行为的实际程度以及当地民众对腐败行为的容忍度。因此,研究者们直接指出“大多数专家的评估都是基于‘非洲如何运作的错误文化模式或带有他们个人的意识形态倾向”。

Razafindrakoto,M.,Roubaud,F..Are international databases on corruption reliable? A comparison ofexpert opinion surveys and household surveys in sub-Saharan Africa[J].World Development,2010,38(8):1057-1069.相反,基于感知调查的类型学比较腐败研究继续制造一些“发现”,这些发现既讨好了西方观察者,又谴责了其他人。Xenakis,S..Pride and prejudice:Comparative corruption research and the British case[J].Crime,Law and Social Change,54(1):39-61.

另外,由于不少用于构建CPI的数据源是为评估国家风险和竞争力而设计的,因而它们的调查项目也是参照了考夫曼等人在1999年创立世界治理指数(World Governance Indicators,WGI)时的做法。主要围绕表达与问责(Voice and Accountability,VA)、政治稳定与无暴力程度(Political Stability and Absence of Violence,PV)、政府效能(Government Effectiveness,GE)、监管质量(Regulatory Quality,RQ)、法治(Rule of Law,RL)以及腐败控制(Control of Corruption,CC)六大治理维度设计调查问卷。但相关研究表明,这六大治理指数并不能从统计学上严格区分开来,它们都在测量一个隐藏的治理因素,并没有真正测量国家内部治理的不同层面。

Bjrnskov,C..The multiple facets of social capital[J].European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2006,22 (1):22-40.

基于此,我们对可获取到的2019年CPI八项数据源中的腐败控制指标与其他治理指标进行相关性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它们均在1%显著水平上呈正相关关系,且绝大部分相关系数大于0.6,特别是腐败控制指标与法治指标之间存在很强的相关关系。这就表明六大治理指标的区分度并不明显,它们似乎在测量同一个宽泛的概念,并且如果这些实际上并不相互独立的指标被认为是独立的话,可能会对受访者们产生实质性的误导。

Langbein L.,Knack S..The Worldwide Governance Indicators:Six,One,or None?[J].Journal of Development Studies,2010,46(2):350-370.而事实证明,CPI不仅衡量一个国家的腐败活动水平,还因其多层面性而衡量民主程度,也就是说,CPI很难区分是在衡量国家腐败程度还是民主程度。

Neumann,R.,Graeff,P..A Multitrait-Multimethod approach to pinpoint the validity of aggregated governance indicators[J].Quality & Quantity,2010,44(5):849-864.这就是说,CPI作为一项测量指标实际上不可能做到真正的“价值中立”,因为不管腐败程度还是民主程度,CPI都是在测量一个政治概念,必然存在政治正确性问题,即所谓政治“标准”。

同时,“在构建民主和腐败指数时,这些指标是参照西方的理念创建的,这些理念可能不适合其他文化”,

Neumann,R.,Graeff,P..A Multitrait-Multimethod approach to pinpoint the validity of aggregated governance indicators[J].Quality & Quantity,2010,44(5):849-864.這就导致CPI的概念操作化过程深受西方的制度标准和意识形态的影响。如经济学人智库国家风险服务(The 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 Country Risk Service)中的“是否有独立机构审计公共财政管理”“是否有独立的司法机构有权审判滥用职权的部长或公职人员?”和自由之家转型国家(Freedom House Nations in Transit)调查中的“国家经济是否没有过度的国家干预”等问题,明显是以西方国家的现代政治体制为标准,以它们的思想价值观念和政治意识形态为标杆,强调所谓的“权力制衡”下的政治体制和“自由市场”下的经济模式。然而我国基本的政治制度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更加强调权力之间的配合与协调,确保决策权、执行权、监督权既相互制约又相互协调,我国的基本经济制度是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强调政府对市场经济的宏观调控。因此,可以发现,在政治制度、经济体制、文化理念以及社会意识形态等方面异于西方世界的一些国家,也易于遭受CPI的一些数据源调查的歧视与偏见。如PRS集团国际国家风险指南(The PRS Group International Country Risk Guide)自2010年以来对我国的腐败评分从未发生变化,均为2分(其得分为0—6,其中6分为最清廉),甚至认为2010年以来我国腐败状况比2007至2009年(这三年评分为2.5分)期间更为严重。因此,可以断言,像中国这样异于西方世界政治体制的国家,无论如何推进反腐倡廉工作以及取得多大的反腐败成效,在CPI的得分、排名上始终不大可能步入按其标准所认定的“清廉国家”的行列。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一个不以营利为目的、靠社会各界捐款的非政府、国际性的民间组织,透明国际的“独立性”“价值中立”及其研究成果的“客观”“公正”都必然是带有引号的。透明国际虽然一直强调仅接受不会损害其追求使命的独立性和不危害其诚信与声誉的任何捐助者提供的资金,并保证对机构的任何捐赠都必须能够经得起公众的审查。但事实上,透明国际自创立以来就面临很大的募款压力,其绝大部分的运作资金都是来自西方国家政府机构的捐赠,而个人捐助者和联盟伙伴的资金来源相对较少。如2019年透明国际捐赠收入的63.87%来自政府机构,其中,欧洲、美国和亚太地区捐赠额分别占71%、19%和10%,其中亚太地区的政府机构捐款又主要来自澳大利亚和韩国政府。

数据来源于透明国际官方网站,详见:https://www.transparency.org/en/the-organisation/who-supports-us.因此,单从运作资金来源这一方面来讲,即使透明国际主观上试图保持其中立,在客观上也会不可避免地受到主导资金来源的西方发达国家所施加的影响,这就导致CPI对于世界各国的腐败评分与排名或多或少地反映出一些潜意识的南北或东西差异的偏见。

四 结语

CPI的成功得益于它享有“先发优势”、聚焦腐败的专题性和腐败测评对象的广覆盖性,它是对腐败进行跨国测量的第一次系统性的尝试,不仅成功地占领了该领域的主导地位,而且给腐败测量设定了标准,随着获得越来越多的声誉使得它的地位更加难以撼动。

Andersson,S.,Heywood,P.M..The Politics of Perception:Use and Abuse of TransparencyInternationals Approach to Measuring Corruption[J].Political Studies,2009,57(4):746-767.根据Heywood和Rose的研究,除了希望引起公众关注外,像CPI此类指数没有必要每年都进行编制,事实上,每10年一次就足够了。

Heywood,P.M.,Rose,J..“Close but no Cigar”:the measurement of corruption[J].Journal of Public Policy,2014,34(3):507-529.这就说明透明国际通过每年发布CPI排行榜的方式加强自身的国际社会影响力,从而掌握和巩固其在腐败测评领域中的话语权。此外,CPI指数的设计者对非西方世界的现实并不了解,他们对广大发展中国家的认知基本源于一些带有严重政治和意识形态偏见的二手资料,并且使用西方世界的所谓“普世价值”标准来衡量非西方国家,得出的研究结果不仅与这些国家公民的主观感受大相径庭,而且也无益于解决任何现实问题。

这些年来,就CPI对于我国腐败状况的评分、排名而言,它严重低估了党和国家反腐败的坚定决心和反腐倡廉建设所取得的成就,也与本国人民的亲身体验、切实感受不一致。这一反差恰恰说明了当今仍处于“西強我弱”的国际舆论格局之中,我国在文化软实力的塑造、传播和发挥影响等方面还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面对西方世界一系列的意识形态偏见和文化霸权,我们必须坚定“四个自信”,必须占领文化软实力制高点,不断做强国际舆论场中的中国声音,讲述好中国故事、传达好中国立场、树立好中国形象,大力提升中国国际话语权。

张国祚.关于“软实力”和“文化软实力”必须搞清楚的几个问题[J].文化软实力研究,2020,5(03):5-10+2.就反腐败领域而言,可以从以下三方面着手,首先,需在战略上保持定力,坚定不移地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不断实现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一体推进战略目标,坚持和完善党和国家监督体系,走出一条不同于西方的中国特色反腐倡廉道路。其次,坚持不懈地讲好中国反腐倡廉故事,努力向国际社会传播当代中国反腐倡廉价值理念、现实经验以及工作成效,从而逐步在腐败与反腐败的国际议题上形成同我国综合国力相适应的国际话语权。最后,充分认识腐败与反腐败测量标准的设定即是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重要体现,需要推进构建一套富有中国特色、符合中国国情的政府清廉状况测量指数体系。通过充分利用大数据、云计算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开展腐败测评,建立一个科学、客观、公正的政府清廉指数,既可向本国人民群众实时有效地反映各地政府清廉状况和正风反腐的积极成效,也能运用于跨国比较,从而进一步提升我国在反腐败领域的软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