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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

2021-04-14叶克飞

中国新闻周刊 2021年12期

关键词：昭和出版社

叶克飞

1963年2月，披头士乐队前往纽约演出，成千上万粉丝在机场迎接，这热烈场面让在场记者们迷惑不解。这些以绅士派头自居的媒体人，纯粹因工作需要前来，内心却对出身利物浦工人阶层家庭的披头士充满不屑。

不久后的《时代周刊》如此描绘这些同行：“高傲的鄙视是对纯粹无知的掩饰，因为披头士的表演有目共睹，大受欢迎。如果他们在这儿（纽约）能成功，那他们无论到哪儿都能成功，他们创造的是历史。”

这一年不仅仅有披头士，还有避孕药。它解放了人类，让人们可以尽情享受性爱的快乐。英国诗人菲利普·拉金写下诗歌《奇迹之年》，同时记录了二者——

“性爱始于

一九六三年

（于我而言，这发生得太迟了）

始于查泰莱禁令的结束

直至披头士乐队的首张密纹唱片”

英国记者罗宾·摩根与阿里尔·列夫合著的口述历史《1963：变革之年》中写道：“于这一代人的父母而言，性爱和羞愧仿佛是一对尴尬的枕边人，相互伴随。做爱得鬼鬼祟祟的，最好是在灯关掉、窗帘拉下的情况下进行，任何一抹罪恶的余晖都要在睡前奉上祷告，祈求原谅，以得到宽恕。但是他们的孩子拥抱了这件事，并公开谈论，相互庆祝。”

书中还写道：“1963年之前，青年人大多默默无言，贪恋物质。1963年以后，没有人可以无视他们了。世界迎合他们，推销他们，倾听他们的声音。他们的声音被回应了。”

这代年轻人始终在抗议，他们反对越南战争、核军备竞赛、女权主义、民权运动、殖民主义、资本主义，以及言论与文艺的审查制度。

这本书以访谈录的形式回溯了1963这个激扬年份。访谈对象星光熠熠，有披头士乐队、滚石乐队、“吉他之神”埃里克·克拉普顿、摇滚天才彼得·弗兰普顿、导演艾伦·帕克、现代美发教父维达尔·沙宣、时尚设计师玛丽·匡特、摄影师特里·奥尼尔和作家盖伊·特立斯等。

那一年，肯尼迪总统承诺在美国颁布民权法案;马丁·路德·金在林肯纪念堂的台阶上发表宣言“我有一个梦想”;克里姆林宫将第一名女宇航员送上太空;漫威漫畫公司创作了《X战警》;史上制作成本最高的电影《埃及艳后》首映;鲍勃·迪伦在华盛顿游行上和琼·贝兹一起唱歌;滚石乐队发行首支单曲……

也正因此，1963年被视为青年人有史以来第一次具有塑造社会、商业和文化力量的一年，彻底颠覆当代社会。正如以记录六十年代历史而闻名的摄影师特里·奥尼尔所言：“1963年之前，演员和演员结婚，就是类似这样。然而突然间，摇滚明星和模特，摄影师和女演员走到了一起。他们的世界迎面碰撞，交汇融合了。这是历史上炼一切为金的时刻之一。历史学家可以有他们的看法，但对我来说，这只不过是发展而已，这次轮到我们年轻人了，由我们来开启新世界了。”

1963年之所以如此激昂，与战后经济繁荣有关。汽车、电视和冰箱纷纷进入普通家庭，当然，还有黑胶唱片。这种激昂也与不同阶层和群体的激烈碰撞有关。冷战、太空竞赛、民权运动和女权运动一次次占据头条，而在这个大背景下，年轻人走出了不一样的路。

更重要的是，正是因为婴儿潮一代的理想和抱负，“音乐、时尚、艺术，挑战、蔑视甚至超越了阶级、政治和宗教。如此一来，人性也开始得以重新定义”。

那一年开始，“音乐家、时装设计师、作家、记者和艺术家挑战现有的秩序，使得德高望重的前辈不仅要与新一代的精英分享政治权力和商业权力，而且必须要赢得他们的支持。新世界社会、文化、政治和技术的蓝图正在勾勒之中，每一天都不一样。这是历史上第一次由年轻人主导新世界的设计”。

即使是接近60年后的今天，即使身处遥远的中国，我仍然会对那个时代表示羡慕。因为它几乎满足了许多人的美好想象。在那个时代，家庭背景、正规教育、学校累积的人脉以及为事业的长期奋斗，都不再是成功的唯一途径。“黑胶唱片的压制时间有多快，广播和电视节目的播放速度有多快，视野的拓展就有多快。音乐和时尚变革之后，紧接着就是电影、书籍和艺术。年轻人摆脱了常规，以一场颠覆性的骚乱来表达自己，他们突袭了反动的、让人困惑的旧秩序所筑起的街垒”。

那是一个无所不能的时代，每个人似乎都很强大，告别了无力与困顿。他们也告别了旧日迷惘，而新的迷惘，尚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