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空间 缝合城市——互联网时代的城市空间革命与展望
2021-04-14党新元张义明
党新元,张义明
(1. 鲁汶大学 工程科学学院,比利时 鲁汶 3001;2. 福建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州 350007)
工业革命以来,城市得益于资源和信息的集聚,以几千年从未有过的爆发式增速,颠覆了整个社会格局,也深远地改变了数十亿人的生产生活方式。而在近20年来,互联网、物联网和人工智能以快递、外卖、便利店等为代表的新型商业模式和以自媒体、微社群等为代表的新型社交模式,使城市实体空间经历了新一轮重构和迭代。
传统规划设计强调空间秩序,大造“纪念碑”式的建筑,一般建筑乏善可陈,甚至零落逼仄,缺乏环境整体性与可持续性,以致城市野蛮生长,地方精神萎缩,历史记忆被有意或无意地遗忘,公共空间被蚕食,传统生活方式迅速消失,建筑传统沦为符号。互联网文明带来的微型化、碎片化、分散化等空间特征,深刻改变了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信息技术对于商业和社交方式的颠覆,反作用于实体空间,与相对保守、滞后、僵化的传统规划设计体系产生结构性矛盾。后者缺乏动态弹性,既无法满足当代人的需求,在互联网时代迅速迭代之中,更会为城市的发展制造阻力。
互联网打破了少数人对于城市命运的垄断权力结构,挑战了当下城市规划与建筑设计的“等级制度”。基于线上点评、电商服务、场景式体验等新商业模式和自媒体、微社群等新型社交模式,促成了城市发展的新契机。例如,共享经济中Airbnb模式规避了繁杂的行政审批手续,通过对住宅的微改造,实现城市私人空间的变现;低成本、灵活的SOHO小型办公空间需求增大,咖啡店式的低成本集体办公场所逐渐演变成为众创空间等新兴的开放型商务办公模式。被传统规划设计者忽视的“夹缝空间”被重新重视,设计者和使用者开始关注城市微空间,从很小的切入点出发,更加关注差异化的人的需求,尝试激发个性化、地域性的空间价值。自下而上的空间微更新,激发了城市活力,促进由点及面的城市更新,倒逼了城市空间的革命。
未来的城市应在鼓励由点及面的渐进式变革的同时,对自上而下的城市规划设计与运营管理进行优化。应当适应于产业快速迭代、时代快速发展的背景,重点关注大数据、BIM(建筑信息模型)、CIM(城市信息模型)、AI(人工智能)、VR(虚拟现实)等互联网工具的应用,实现更加以人为本、多元、智能、有活力的永续发展。
一、演进:城市的进化路径
(一)崛起与发展:工业化时代的城市
工业革命以来的城市化,区别于农业社会自给自足的产业方式、区别于基于地缘血缘关系的人际网络、区别于分野明晰的社会组织结构,以人口、资源、信息等实体空间上的高度集聚,极大地促进了社会交往,提高了生产效率。汽车和新的道路系统的诞生使得远距离快捷交通成为可能,为运送乘客和货物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机器和工厂生产使得生产效率提高,也进一步促进了生产要素向城市聚集。城市,成为人类文明的系统化展示平台。正如马克思所说,这个时代“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1]
得益于科技的飞速发展,人们采用新材料新技术建造城市,对部分古典繁复构图进行适当简化,从功能出发使设计满足现实需求。在城市层面,主张高层建筑、立体交通与功能分区,从而彻底颠覆人类的社会结构与实体空间结构。这一颠覆性变化改变了城市原有的面貌,但随之而来的是住房紧张、交通拥堵和环境污染等问题。在城市谋生的工人在破旧的贫民区乱改乱建,拥挤不堪。这不仅降低了居住者的生活质量,而且建筑物本身也处在一种不卫生和败坏的环境中,反过来也影响了城市的交通和整体形象。与中世纪不同的是,工业化时代的城市呈现出的盲目扩张状态恰巧是由于城市崛起所衍生的。
1933年国际现代建筑协会(CIAM)通过《雅典宪章》,对工业时代的理想城市和建筑进行了定位。他们认为,理想的城市应满足居住、工作、游憩与交通这四大功能,其中住宅区应该占用最好的地区,而且必须接近一些空旷地,以便将来可以作为文娱和工商业之用,区外用绿化作为缓冲,而工作区既要与住宅区保持距离,又要能便捷到达,所以道路就要按照现代交通工具的尺度进行系统化的改造设计了。这一定位促使城市积极面对发展掣肘与难题,探索新兴的发展模式。
这是工业时代人们对于理想城市空间的整体性认知,即对不同功能需求的地区进行不同空间密度的建设,以降低社会分工细化后的生活成本,有助于城市有序建设与发展。
(二)冲击与衰落:互联网时代的城市
工业革命以来的城市变革在某些前现代化国家余音未落,由互联网文明主导的城市革命却已在最近的十数年内悄然开始,以更为急剧的迭代速度深刻地影响着城市空间。
城市空间的凋敝,表现在人们的“通过式”活动增多(如去地铁站、去综合体、跑步),驻足减少,“步行街”慢慢消逝,“商业街”也不复往日喧嚣。[2]昔日非目的性出行的人流,被汹涌的车流、忙碌的快递小哥、无暇顾及街道风景的“低头族”所代替,街道原有的“场所角色”表现出被“地点化”的趋势。由于租约不固定、客流不稳定,传统商铺的热度渐渐被商业综合体内标准化和连锁化的购物餐饮店面所取代。提供信息获取、日常缴费、购买商品等服务的手机应用使得曾经的必要性出行大幅减少,而社交体验化的离散式出行正在占领人们的生活。[3]这些现象背后的原因正是互联网虚拟空间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城市实体空间的价值。
工业时代的城市主要通过空间的高密度化,实现信息与资源的集聚,从而促进社会经济的高效运行。而如今互联网则以远程办公、即时通讯与线上共享打破了基于地域的空间垄断,更进一步实现着信息和资源从人际互联到人物互联、物物互联的演进,很大程度上取代了原先由城市实体空间提供的信息价值。而当下许多城市僵化滞后的规划设计,却无法与之兼容,导致城市空间结构的演进难以跟上社会需求的发展速度。
二、冲突:城市的空间矛盾
(一)权力与资本垄断下的空间两极分化
传统自上而下的规划设计模式之下,城市和建筑强调功能、形体、秩序,成为权力等级的空间意象与资本符号崇拜的外在表征。一些“纪念碑”式的地标建筑显赫夺目,周边空旷,显得杂乱无序,缺乏环境整体性与可持续性;而普通民居、小尺度街巷、非热点街区等“夹缝空间”则缺乏关注,零落逼仄。城市野蛮生长,历史记忆被抺除,公共空间被蚕食,地方精神萎缩,传统生活方式迅速消失。[4]
在功能主义的指导下,大量城市成为结构思维的产物,局限了建筑范式。“商业中心只是那些标准化的郊区连锁店的翻版,毫无生气可言”“垄断性的购物中心和标志性的文化中心,在公共关系的喧闹之中,掩盖着商业和文化在私密而随意的城市生活中的式微。”[5]这折射出资本空间化的“时空压缩”:在生产方面,呈现相同特点的现代化工厂、千篇一律的现代化城市、相同特色的现代生活方式;在消费方面,在全球各地我们遭遇的是一样的麦当劳、一样的肯德基、一样的意大利馅饼店。[6]空间建构呈现同质性的复制扩张,乏善可陈;而城市的使用主体很大程度上只能被动地接受有权力者单向给予象征的秩序。
(二)传统规划设计范式下的城市发展困局
传统的规划设计中,设计者注重工具理性,忽视了居住者的主体意识和更新改造的余地。试举“完美城市”巴西利亚为例:巴西政府为改造贫富悬殊、腐败落后的面貌,进行新都建设,希望打造现实版“乌托邦”。新首都的总体规划是一个极端现代主义的方案——8公里长、250米宽的 “巨大中轴线”凸显气派,两侧分布草坪、广场和一系列国家机关的巨型建筑。[7]整个城市处处彰显着理性、平等和刻意构造的秩序,空间被机械地划分为行政、文化、居住等区域。街道和广场为汽车交通服务,道路网生硬地将住区切割成均质的孤岛。政府严控主城开发,不准建新住宅,居民只能尽量分布在城外的卫星城居住,造成了极大不便。
与之类似的许多失败的城市设计,几乎都基于主政者的宏伟蓝图。规划设计者们“只知道规划城市的外表,或想象如何赋予它一个有序的令人赏心悦目的外部形象”,而忽视了城市“复杂的、相互关联的、多方位的文化生活”, 过分强调功能分区与“纪念碑”建筑,而忽视了场所与空间的识别性。邻里街坊与熟门熟院的生活圈,被同质化的街区和建筑以及生硬冷漠的门禁、车行道所取代,人们被建筑与道路生硬地分割在相对封闭的棋盘格网中。
这种强调“表面秩序”的规划设计,没有深入地考虑人生活需求的复杂性,破坏了真实的社会关系,也没有预留未来的发展空间,剥夺了城市的生态多样性与发展的可能性,更剥夺了民众对于多元生活选择的权利,这“不是城市的改建,这是对城市的洗劫。”[4]
(三)互联网时代语境下的城市空间革命
在互联网时代“跨界融合,连接一切”的语境下,信息和资源的交流日趋开放化、扁平化、平等化。每个个体的表达都会形成非常强大的自下而上的力量,社会结构呈现出扁平、多元、去中心化的趋势,城市空间也呈现出微型化、碎片化、分散化等特征,深刻地改变了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当代都市景观是由“流动的网络、无等级的模糊空间、根系状的扩张传播、精心设计的活动表面、相互联结的网络,作为机制和催化剂的大地、不可预见的活动和其他多种情况构成”的。[8]快速迭代的互联网文明,以新型商业与社交模式激发了新型空间需求,迅速解构了传统空间生态,与反应迟缓的传统规划设计产生了结构性矛盾。
在商业模式方面,人们更加重视分散化、个性化、差异化的体验感。在美食团购软件好评率高的餐厅,即使不具备优势地段和便利交通,只要优质的用户体验产生了口碑的扩散效应,也会迎来客源。消费者的需求可以通过线上购买行为被满足,原有以租金为主的成本,转向物流和网络推广等信息服务性成本,[9]实体空间“地段优势”的空间价值被弱化。
在社交模式方面,自媒体、微社群等拓展了人际交往的可能性,信息可以便捷地线上共享。线上的多元生活需求也激发实体空间的新功能,如共享经济下的Airbnb共享居住空间、居家办公SOHO空间和可以提供给艺术家、演说家和普通居民的文创艺术空间。一些曾被忽视的地方重焕空间活力,促进了人们社交网络的扩展和场所精神的营造。
在迅速迭代的互联网时代,信息技术颠覆了商业和社交方式,微博热度、城市街景、实时热力图等大数据信息,触发了人们对于曾经的“消极空间”的兴趣,触发着城市空间革命。
三、缝合:城市的二次进化
(一)保持动态弹性与发展韧性
理想的城市规划设计,需要综合考虑社会历史、文化、经济、政治等多重要素,需要创造模糊和复合型的空间,为使用者预留可能性,为未来预留冗余度。
宏大规模、粗线条式的规划设计破坏了独特的空间体验与可识别性。人们的出行多为点对点的模式,在汽车、地铁的尺度之上,人们对于城市意象的认识趋于节点化、片段化。老城中的“街、巷、胡同”体系逐渐被“主、次干路”交通体系所取代,城市被快速路、主干路交通体系这些巨型带状空间切割成块,形成按等级排列交织在一起的“裂谷”。居民的行为被限定,如上天桥、下地道、走人行道这些既费时又费力的日常“标准动作”,其行为模式也同时越来越多地受到“大空间”约束。原有的小尺度交通系统及依附于小尺度空间的丰富的城市生活也逐渐消失。[10]
在既往的大拆大建运动中,许多老街区老房子被拆除,代之以炫耀夺目的“纪念碑”式建筑。我们不能否认后者对于当代城市经济发展所具有的特定价值,然而前者蕴含着丰富的文化信息,是塑造场所精神和凝聚集体记忆的重要载体。而在新一轮城镇化中,“盘增量提质量”的旧区改造和更新将成为重点。曾被视为“脏乱旧”的城中村、大杂院、棚户区等“夹缝空间”将成为城市微更新与活力激发的重要阵地。那些 “夹缝空间”保留了诸多历史线索和文化记忆。这些空间的街巷尺度窄小,适宜成为人与人之间、建筑与建筑之间的黏合剂,能有效地提升区域的归属感和安全感。如能遴选一些既有建筑,使其融入创意社群、跨界商业、艺术生活、互动体验、市民活动等元素,更可以实现场所的活化和再生。
深圳是利用“夹缝空间”的典型。其发展因循 “搭架子”“分片开发”“各自摸索”模式,实现了人口与空间发展的动态弹性。最初包给香港中国旅行社开发的华侨城片区,从早期的来料加工区到后来的主题公园,再到后来的创新产业集聚区,在市场“无形的手”作用下历经多重身份转换,始终充满着韧性与活力。[6]深圳的城中村里有繁忙的街角、恣意的涂鸦、货品齐全的商铺、拥挤不堪的餐馆,市集、住屋、餐娱等功能齐全,实现了外来者“落脚城市”的梦想。微型空间自身存在的功能性缺陷在供需关系变化的过程中被弥平,而市场一定程度上赋予了微型空间“自净”的能力,使其克服弊病,不断活化。
这些自下而上的微更新,按照市场和生活的逻辑,建构着城市的“夹缝空间”,挑战着“纪念碑”式建筑的话语体系和由特定阶层掌控的城市空间体制,折射出去中心化的社会空间关系之下普通民众的诉求。在互联网时代与“城市修补”语境下,这种小规模、分阶段、自发式的循序渐进式更新,最大限度保留了潜在人际网络与集体记忆,激活了城市空间的动能。
与深圳不谋而合,北京则关注“背街小巷”的价值。2017年北京《核心区背街小巷设计管理导则》明确规定“宽度在5米以下的胡同,建议设为慢行胡同,只设置人行道和自行车道,胡同两侧也不得施划机动车停车泊位”,[11]旨在找回社区生活感。
这些对于曾经的“城市消极空间”的重新审视,从微观视角不断地调节形态、结构或功能的改造和更新,有助于提升城市系统的整体韧性与可持续性。主政者和规划设计者应从重视宏观、简化、刚性的城市格局,转变为关注多重尺度下的城市结构与微观个体的生活感知,并通过市民参与及各团体间的沟通协商达成共识,促进社会的弥合与凝聚。
(二)回归空间人性化和人情味
互联网时代的城市有机更新,更应注重微空间的利用,尤其是既有建筑和街区“夹缝空间”的再利用,通过功能提升性改造来满足现代人物理舒适性的使用需求,并借助互联网思维和工具,通过邻里互动与社区重构,营造人性化的空间与富有人情味的场所。
上海田子坊的旧里弄街区,区别于传统的由政府和开发商主导的投资开发模式,是官员、学者、原住民、创业者和艺术家等五种力量合力打造出的世界级社区复兴项目。陈燮君、阮仪三、厉无畏等学者,对历史风貌价值进行定义,让寻常之地变成了艺术家园区。艺术家和创业者改造旧厂房旧民居为SOHO、艺术画廊、文创设计等多业态空间,让多元价值共生与交融。这一切得益于去中心化的社会空间关系之下的基层政府治理创新以及各方力量的良性互动。[12]
北京王府井街道整治下的口袋公园,在现代都市中融入旧城肌理,让衰退街区重现活力。经十余年建设拓宽的王府井西街,已成为南北贯通的主要车行交通干线,“胡同”徒有虚名,徒留参差不齐的界面轮廓和房倒屋塌的建筑。设计者在突兀的街角营造了新公共空间,并通过不同尺度的层次处理呈现城市空间的复杂性,为本地居民和外地游客等不同群体提供对话交流的可能,将历史文化遗产保护与当代城市发展和民生改善有机结合。[13]
公众参与突破了传统媒体和公告栏对时间空间的限制,人们可以通过移动通讯和社交网络终端表达诉求,进行扁平化、裂变式传播,[14]壮大了社会自组织力量。一些规划师、建筑师和学者自发组建起关于历史保护、旧城更新等社群,民众也从缺少组织的个体整合为有目的、有行动力及有专业知识的社群,促进了自下而上的城市与社会变革。例如广州在豆瓣上建立的“旧城关注组”,关注恩宁街及周边社区的物质空间和街区的人文情怀,建设讨论平台,推动公众参与规划,反思城市发展模式,促成了改造事件相关方和关注者的有效沟通。[7]
在传统的城市发展中,空间被当作商品和资源,资本和权力拥有着空间的支配能力。由此产生的城市物理环境、历史文化和人的情感之间的空间隔离以及“纪念碑”建筑与夹缝空间之间的两极化制造的诸多城市问题。而在互联网时代去中心化的社会空间关系之下,多元社会力量开始与权力和资本进行博弈。他们的自发性、参与性激发了微空间的社会关注度、多样化的人际互动、创意空间和创新业态在“夹缝”中的生长。
四、愿景:互联网改变城市
(一)自下而上倒逼城市进化
信息技术降低了社会经济对城市实体空间的依赖度,生产和流通功能日趋融合,工作、娱乐、休闲的场所边界和空间概念变得模糊,城市空间渐成相互依赖与融合发展的关系。[15]
基于地域的空间垄断被打破的同时,互联网进一步促进着从人际互联到人物互联、物物互联的演进。公共活动呈现出随机化、去中心化的现象,公共空间也呈现出碎片化的需求。许多传统的城市实体空间失去了活力。
曾被忽视的“夹缝空间”尤其是旧城旧区段的既有建筑或将成为“存量发展”时代的重点。点评服务、线上热度等互联网工具以及线下特色空间的营造,将激活巨大的空间活力,成为功能分区式的传统规划设计的重要补充。如北京南中轴线新地标天桥艺术中心,具备演出性空间与城市艺术生态公共设施的双重属性。它采用更多开放与互动,颠覆了传统剧场模式;借助新媒体社交手段,拉近与消费者的距离;与百度地图合作,为路上的消费者提供交通路况信息和导航服务;与大众点评合作,方便消费者线上预订和获取餐厅服务信息等。配套商业区域增加了消费者停留的时间,提升了人群的场所依赖性。[16]
以人为本的城市规划理念需要着眼于居民的日常生活需求。规划设计者应当尊重城市的自发生长,为自下而上的渐进式更新预留空间,注重建成区建筑的功能置换,积极引导“夹缝空间”的微更新等需求侧变革。规划的编制和建设的过程要实行动态管理,为人的需求和技术发展造成的空间变化预留冗余度,促进可持续的发展。
(二)自上而下优化城市管理
当然,我们仍然需要规划设计为城市建立系统性的宏观架构,基于大数据、BIM(建筑信息模型)、CIM(城市信息模型)、AI(人工智能)、VR(虚拟现实)等互联网工具,提供土地集约利用、空间整体定位、交通智能优化、能源结构配置的多维度解决方案,借助互联网工具,优化城市的设计、建设、运维,实现智能、多元、有活力的永续发展。
在规划设计环节,可以基于人机交互的数字技术,收集网络热度和线上点评等大数据信息,实时分析人群需求,采用客观科学的方法进行模拟预测和规划设计。如利用IC卡刷卡记录、GPS轨迹、手机信令、带位置的微博和照片数据等“数字脚印”判断城市交通状况,利用用户点评数据来研究城市服务业的服务质量和空间分布情况,利用搜房网的居民住房信息来评价城市住区环境质量和空间分布特征,利用GPS或智能手机的定位功能来研究居民的出行行为和城市社会空间特征或分异问题,利用微博文本数据来研究城市的社区生活或安全问题等。[17]
未来城市或将成为具有深度学习能力和超级人工智能的“城市大脑”主宰之下的高效运行体系。云计算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将协同城市各个“器官”整合为能自我调节、与人类良性互动的有机体。通过智能语音交互、图像视频识别、交通预测、情感分析等技能,在虚拟的“数字城市”中对丰富纷繁的数据构建算法模型,通过机器学习不断迭代优化,计算出更“聪明”的方案。例如城市大脑可以从摄像头得到即时交通流量后反过来使信号灯根据实时流量,依靠视觉分析能力,优化时间分配,提高交通效率。[18]
如何有效地利用互联网工具整合信息和资源对丰富的数据进行全局实时分析,有效调配和优化公共资源,促进社会治理与城市运营的可持续发展,是互联网时代城市发展的重大机遇。
工业革命以来的城市,集聚了信息和资源,并生产出了规范化的城市实体空间。一方面,极大地促进了社会经济的发展,另一方面也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真实的人的需求,压制了空间活力。互联网文明在商业和社交模式上的创新及其微型化、碎片化、分散化的特质,对城市实体空间产生巨大的冲击。未来“存量发展”的时代,被个性化再造和互联网赋能后的城市“夹缝空间”将重现活力,促进由点及面的城市更新。互联网工具也将进入城市治理环节,虚拟空间的数据资源将触发城市实体空间的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