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与好，谁更有力量

2021-04-12徐瑾

中国新闻周刊 2021年11期

关键词：译者负面损失

徐瑾

《會好的：悲观者常常正确，乐观者往往成功》

作者：[美]罗伊·鲍迈斯特/约翰·蒂尔尼

译者：牛小婧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

出版时间：2021年1月

定价：59元

“这个世界会好么？”

一百多年前，学者梁济这样问自己的儿子梁漱溟，没多久，梁济自杀了。这个问题在今天读来让人咂摸——尤其是当天下有那么多不确定性，左与右，中国与世界，进步与反动，崩塌与重建，疫情与康复。

好与坏，哪一种力量，会占据优势？也许从心理学角度，我们能够得到一点安慰——那就是如果你觉得世界正在变坏，那么可能是存在比例错觉。

但很抱歉，“坏”的真的比“好”强大。因为，人类的本能，恰恰使得你天生过于关注“坏”消息，往往直接忽略了“好”消息。

到了现在，我们有很多实验和数据来拓展人性。社会心理学家罗伊·鲍迈斯特有一篇论文，《“坏”比“好”更强大》，成为该领域引用最多的论文之一。他所撰写的《会好的》一书，更是从心理学方面去论证好与坏。

我们知道，人类总是倾向于自我安慰，说无论好坏都可以坦然接受后果。事实上，能做到这样的人太少了，因此范仲淹所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才能被人称颂。

不要埋怨普通人境界不高，这就是人性。心理学家发现，我们的思维和生命在面对“好”“坏”的判断上，其实存在重大失衡。

比如，在购物网站上，一个差评可能比999个好评更引入瞩目;写一本书，一个书评人的刻薄差评或许会让作者愤怒不已;面试中，糟糕的第一印象，往往可能毁掉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人们对金钱的损失，往往比对金钱的同等收益更在意;和熟人相处的时候，也许大家表扬我们习以为常或者转身就忘，但是一句无意识的批评，却可能让我们崩溃，甚至记恨很久。在家庭生活中更是如此，不少看起来非常恩爱的伴侣，往往会走向离婚，而起因说起来在旁人看起来也许很琐碎。在私人交往中，一句不经意冒犯，很可能毁掉长久的关系，无论友谊还是婚姻。

在行为经济学中，曾经有一个著名实验。一般认为，抛硬币时正反面出现的概率是1∶1，但是大多数人不愿对抛硬币等额投注，原因就是在于对于损失的厌恶：“他们不愿在抛硬币上冒损失20美元的风险，除非有机会获得相当于损失金额两倍的钱，即40美元。”

这一现象，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丹尼尔·卡尼曼和阿莫斯·特沃斯基称为“损失厌恶”，也就是说“损失造成的影响比收益大”。

普通人如此，伟人也是如此。据说上世纪80年代，美国前总统里根在纽约视察时，走过欢呼人群，他对身边的纽约市长说，“天啊，你看，那边有人对我竖中指。”旁边的纽约市长感到很诧异，那么多人对你欢呼，总统阁下却只注意一个对他竖中指的人。

伟人尚且难以免俗，何况凡人。从更深角度，你会发现，对“坏”的关注，其实来自我们的进化本能，这种本能起因都是为了保护自身，躲避危险。

原因在于，对“坏”的关注，主宰整个大脑，或者说，大脑天生胆小。正是这些特质，保护了我们。因此，人类的注意力，天然会被威胁吸引。实验发现，即使年仅8个月的婴儿，面对蛇和青蛙的照片，会更快关注前者，面对悲伤和开心的脸，同样会更关注悲伤的脸——甚至可以说，大脑对“坏”或者危险更敏感，对“好”或者善，则视而不见。

可以说，人性对待负面的厌恶态度，不仅验证了中国谚语“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更是验证了俄罗斯老话：“一勺柏油搅坏一桶蜂蜜，但一勺蜂蜜改变不了一桶柏油。”

如果“坏”如此强大，那么就需要学习先定义坏。学术文献中，会称之为“负面偏差”“负面主导”“负面效应”，也就是说，“负面事件和情绪产生的影响普遍强于正面事件和情绪的影响”。

对“坏”的关注，从进化而言对我们是有意义的，正是我们的大脑关注负面的特质，才使得我们可以更善于远离危险，也更善于学习。了解负面效应原理之后，我们应该思考，如何避免这些负面效应的放大，尤其不要让它去伤害对我们最亲近的人。

从这个意义上，人性始终是解答我们很多问题的根源。这就好像梁漱溟晚年对儒家的总结，“儒家它站在人的立场，儒家说的话，说来说去，不离开人，它从来不离开人，连鬼神它都不大谈。不是那个子路嘛，问孔子生死问题，他就说：‘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