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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一组

2021-04-12

青春 2021年1期
关键词:女士奶奶女儿

睿子

朱立

睿子是我儿时的挚友,我与她相识已有十三年了。第一次见她是在小学开学的那一天。她扎着两个麻花辫,圆圆的脸,皮肤白白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她发出的响声。她的手一动,远远的便会发出丁零零的声音。我被这声音吸引住了,呆呆地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走过去问她,那是什么。那时我们虽不相识,睿子却热情地对我说那是她外婆给她买的银镯子,上面有兩个小铃铛。我觉得很好玩,睿子说,我可以摸一摸。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睿子是我对她的称呼,我也忘却了是怎样开始叫她睿子的。不过我想肯定与古代圣贤人的那一套称呼无关。她的名字是梁睿劼,认识她之前这三个字我都不大会认,尤其是后两个,认识之后也总是写不对,尤其是“睿”字。这一来,睿子在我的心中就变得十分特别,她有一个会发出声音的镯子,她还有一个很难认的名字。

她的确是个特别的小女孩。她不爱打打闹闹,她喜欢静,静下来读书。她是个十足的书虫,每次老师发放同学们订阅的图书时,睿子的书总是最多的,堆满了她的抽屉。她才不像那些调皮的男生一样是奔着订书所赠的玩具去的,她爱书。上课时她把订阅的书夹在课本里看,下课时她坐在位置上读,就连上厕所时她也要带一本书去。我实在不能理解,像个大姐姐似的训她:“睿子,吃饭的时候要认真,不能看书,上厕所时就更不能了,还有上课时,我都看到啦,老师是不许这样的。”睿子的脾气很好,她很少恼,只说“我知道了,只是那些书太有趣了。”不过有次在她边吃饭边看书时,我径直走过去阻止她。“睿子,你又来了,爸爸妈妈还有老师不是都说吃饭时不要看书吗?”我从她手里夺过了她的书,她第一次恼了。“你还给我!”她叫出声来,她的声音很尖,刮破了空气中的宁静,整个教室里的同学都惊得扭过头来看我们,我也恼了,将书甩回她的桌上,扭头走了。睿子哭了。她哭得很伤心,用手不住地擦着眼泪,还不停地抽噎着,旁边的同学都在安慰她,她也不见好。起初,我生气不已,想着自己是为了她好,她倒生气了,我再不想理她了。可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我十分不安,有极强的罪恶感。心里一番斗争后,我找她去了。“喂!别哭啦,对不起嘛。”睿子抬头看了看我,还是在抽泣。“对不起呀,我都道歉啦,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睿子擦了擦眼泪,苦涩地说“没事了。”“那我们握个手吧。”她伸出手,我与睿子又重归于好了。从此之后,我知道了睿子还是个爱哭的小姑娘。在我看来芝麻大点的事儿,她都会哭,诸如忘交作业啦,被同桌取笑啦,被男生欺负啦,总之但凡是有一丁点难过的事,睿子总是要哭的。我最怕她哭了,因为她一哭总是停不下来,一个课间都过去了,玩的时间也都被耽误了。而且她抽噎的时候是那样痛苦与难过。所以我总是劝慰她,要找出那惹哭她的罪魁祸首,替她“教训”他们一顿。我想我们的革命友谊就是这样慢慢建立起来的吧。

但睿子不爱分“帮派”。我想上小学时,小女生们总是免不了有拉帮结派的时候,但睿子不。三年级时,我、睿子、陈子组成了铁三角。可我与陈子都是极好强的人,为争谁的偶像更帅,谁的姐姐更好看我们总要吵架,一吵架,就闹着要“绝交”。这时就苦了睿子了,她成了我与陈子争夺的对象。“睿子,我与陈子吵架了,她先说我的偶像不好看,我不想理她了,你也不要理她,好吗?”陈子也是这样说与睿子的。不过睿子从不做选择,她永远站在中间:“我要理你,也要理陈子。”她是和事佬,帮我和陈子传纸条。有一次她还从家里带来小小的砂糖橘分给我们,让我们吃了这橘子就重归于好,到底是小孩子,吃了那甜甜的砂糖橘,下午放学时我们又一起走了。

小学毕业的那天,睿子趴在窗台上给我唱《说了再见》,唱着唱着我们都哭了。我叫道:“喂!别唱啦,再唱我要打你了!”睿子转过身一溜烟似的跑掉了。待我擦干泪抬头,发现她又趴在了窗台上,红着眼圈,正朝我笑呢。她在我的留言录上写了好长的话,她说:“我们会到新的学校,遇见新的朋友,总有人会代替我们在彼此心中的地位。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可是我不会忘记你的。等你成了巨星,我去听你的演唱会。”

后来,我们去了不同的地方上初中,开学的那天她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亲爱的朱子,我走了,再见。”此后因忙于各自的生活我们渐渐地少了联系。幸运的是有一次寒假回家时,我在火车站遇到了她,那时我们已有两年没见了。她一眼看到了我,冲上来将我抱住,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还是那个睿子啊!不过那时出站的人太多,父母又等着,我们不过匆匆寒暄几句就道别了。再见她,已是高中毕业了。走在街道上我看着远远地似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待近了,我的心微微一颤,确是睿子,她已剪了短发,我差点认不出了。“嘿!”我叫住了她。她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我,一点也没有吃惊的模样。“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你碰到我就不吃惊吗?”“因为我认出你了。”她淡淡地说道。“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我竟也会这老套的问候语了。“还行吧。”她还是那样淡淡的。“你有收到我的短信吗?”我继续问道。“短信?什么短信?”“就是去年元旦时我发给你的短信,写了好多话呢。”“啊?!没有啊。”她有些错愕。“真的吗?可是我明明发了出去,你的号码没变吧?”“没有变。那或许是短信太多我看了忘记了吧。”我的心沉了一下。“我爸爸还在等我,我先走了。”还没等我回过神,睿子便挥挥手,匆匆离去了。我站在原地,不知该怎样整理我的心情,我们曾形影不离,曾紧紧拥抱,曾说过要做一辈子的朋友,而我现在却好像不再认识这个睿子了。

回家后翻看手机,才惊觉她已不是我的QQ 好友。重新申请,至今也无回应。 或许如签名所说,弃号了吧。我所剩的只有一个冰冷的电话号码了,不过我却是没有勇气再拨了。我没能成为巨星,也便理所当然地失去了睿子。

我很想她。

猫痴

蔡思若

清晨,我来到距离公园入口不远的亭子里小憩。亭内仅有三两老者摇着蒲扇打趣儿,十分惬意。刚准备坐下,忽地,一阵金属碰撞的声响传入耳中,伴着什么碾过地面砖块沙砾的脆响,正向我的方向急促赶来。“哐当哐当……”笨重却愈来愈快的行进声让我不禁联想到超市满载的手推车,按捺不住好奇,我猛地站到亭前向远处看去,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正风尘仆仆地走来。

这是我与李奶奶的初次見面,却并非对她闻所未闻。

李奶奶是出了名的猫痴,人们常说,除了家里走不了路的糟老头子,她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喂在这些“毛孩子”身上。每天,她在小区鲜为人知的拐角、围栏摆放上新鲜的食物和水,为这些毛发脏乱的流浪猫们续上口粮。紧接着,她便扛起鼓鼓的蛇皮袋,半拽半拖着小推车向外走去,又在午饭前雷打不动地拉着空落落的车返回,风雨无阻。

“她准是喂其他的猫去了,她那破车一股肉腥味。”“她是靠卖废品给老头子攒钱买好药吧……”不少扯家常的大叔大婶们揣测起她那颇为神秘的行踪来,也对这行动怪异,爱猫痴狂的老太太又恨又怜,不愿与她多言。当李奶奶引来的流浪猫们扎堆打架或发春,总能聒噪得吵上一整天,半夜凄厉的嘶吼也瘆得人惊醒,又难再入清梦。可谁都知道,在父母走后,膝下无子的她便只能和瘫痪的伴侣相依为命,一把年纪了还没享上福。想到这儿,就拿她没办法。

与传言一比对,我几乎一瞬便认出了李奶奶。一如任何一个年过七旬的老者,她看起来有些孱弱。宽大朴素的衣裤挂在她窄短瘦小的身躯上,头上的毛边草帽也显得黯淡,整个人像是蒙上了层灰蒙蒙的色彩。但她又很难不引人注目。只见她弓着腰,费劲地拖拉着一个深黑色的小推车,同时也努力地耸肩,力图用单薄的肩膀背住几乎比她宽两倍的蛇皮袋,步履匆匆地甚至像一个赶着打卡的上班族。

我偷偷打量着她,深深浅浅的沟壑攻陷了她裸露在外的浅褐色皮肤,总是耷拉着的眼皮、凹陷的颧骨与紧抿下弯的嘴唇一道,衬得她越发严肃,甚至透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威严。任何请求还没开口仿佛就会遭到她的无情拒绝,一时间竟让人不敢上前帮忙。传言中她的冷傲无理也成了我的绊脚石。

左右为难之间,她已冲到亭前。将小推车随意一靠,她便娴熟地放下蛇皮袋,拉开拉链,搬出1L装的桶装水,伸手将整袋猫粮一拎,就兀自往另一边走去。到达显然不是她最终的目的,只见她脸上着急的神色丝毫未减,边摩擦食品密封袋的边缘,发出簌簌的声响,边半蹲着叫唤道:“来晚啦,小白、小花、奶牛,吃饭了!”“李老太太赶着喂猫呢。”亭内纳凉的老爷爷见我十分惊讶,笑眯眯地解释着,“喏,这推车里的水和吃的可是这附近流浪猫们好几天的口粮。”我恍然大悟。话音刚落,猫粮落入盆中利落的倾倒声从不远处传来,混杂着几声短促的猫叫。

“那这么多猫……李奶奶负担得了吗?”我忍不住发问。“还不是靠着那点退休工资呐,她男人腿坏了,还指着她照顾呢。”老爷爷摇着头,感慨着,“要我说,这老太太实在是轴,除了照顾老头和喂猫,啥事也不干,想不开,更别提有什么朋友……”他的话不轻不重地敲在我心上,却传来了一阵闷痛。仿佛一瞬间她脸孔上的冷漠、异于常人的行径,都有所依据。心中更是涌起了一股替她打抱不平的冲动,想为她澄清小区里越发离谱的谣言。她一定很孤独吧。会对一成不变的生活厌倦吗?会就此失望吗?我凝望着那磨掉了漆的车柄与皱巴巴的蛇皮袋暗想着,心情似乎也低落了几分。

片刻过后,李奶奶已回到亭前,正打算将空空的塑料袋和水桶重新存入袋中,收进车里。重量骤轻的包袱驱散了忧虑与压力,她眉眼间流露出几分释然,衣袖上原本袋子的勒痕亦显得轻浅。“喵呜——”一声有些浑厚的叫声从低处响起,一只老态龙钟的白猫正坐在亭前,打破了宁静。那是公园里出了名的猫老头。李奶奶身形一顿,转过身,脸上竟是我从未见过的喜笑颜开:“小白来送我呀。”她嘶哑的声音中存着几分激动,颤巍巍地伸出手,顺着膝盖提着裤脚缓缓蹲下,轻抚那猫有些打结的毛发。白猫亲昵地蹭着她的手,眯起眼睛,卷翘着耳朵,全然享受的样子。

一人一猫间的温情像是创造出了一个旁人不可侵扰、独属于他们的空间。“要好好吃饭,知道吗?”“不要吵架”,“保重健康”,李奶奶有一句没一句的叮咛仿若和它达成协议似的,也像是在对着自己喃喃自语。她眉眼弯弯,透亮的眼睛在皱缩的眼眶内炯炯有神,很难读出为生活所困的痛苦或是旁人口中的偏执,取而代之的竟是无限温柔与愉悦。白猫慵懒地提起后腿挠了挠头,而李奶奶的笑容落在她浅浅的酒窝上,荡漾了许久。

一眨眼,炙热的阳光悄悄攀到她的头顶,在地面上印下了一个模糊的黑点。这团小小的黑影寄宿了一个苍老的灵魂,却闪烁着一颗难以轻易觉察的赤子之心。

后来我经常与李奶奶打照面,虽从未交流,但每每看着她将一整车的心意与热情匆匆推来,又轻松地提着空空的小车快步离开,我便为当初同情的心情而羞愧。每一次固定的行进、往返,他人的误解,貌似是生活施加的囚牢,但她自得其乐的步伐却从未被它束缚过,笃定,明朗,自由。

妹妹

沈逸辰

妹妹住在我家往前数的第二栋楼,她妈妈带她出来的时候,总是喊她“妹妹”。我一开始不知道那女人是她的谁,她给妹妹整理衣服,拉好花棉袄的衣服下角,拉着她的手走过小区窄窄的马路,坐在松树下,帮她驱赶蚊子。妹妹在看向她的时候总是笑,我躲在奶奶背后,偷偷睨过一眼她的面孔,圆滚滚的,扁扁的,好似磨盘,胭脂似的红飞上她的脸颊和鼻头,流鼻涕,常年如此,好似常年受冻那般,被风吹得红彤彤的。

我不认识她,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奶奶说过,但我忘记了,我觉得她可怕又可怜。你不能不怕她,她长得高大,比她的老妈妈高出一个头,身材厚实,像是一个举重运动员,像是一座山,她的老妈妈有时候不知道去哪儿了,就留下她一个人站着,站在那棵广场的松树下边,穿着那花棉袄——洗得发白,袖子和胸口显得亮光光的,有些脏。那红红的双颊上边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来往的人,他们都离她远远的,他们都害怕,我也害怕,我怕她像座山,像头熊,她失了理智了,我怎么不怕她来打我呢?虽然她从没这样做过。我从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脸,我怕对上她的眼睛,但我已经想过这是一双如何的眼睛了,漆黑的,纯粹的,深不见底的。她伸手去赶蚊子,像是个孩子,但是她已经三十多岁了。

奶奶是个热心肠,常常搀扶邻里,与我们提起她,只说她是谁谁家的姑娘,而谁家的老妈妈又患了什么病。后来她妈妈放她一个人出来走。我听说,早上他们就将她放出来,晚上再把她叫回去,他们找得到她,因为她从没走出过这个小区,没出过什么事情,因为她也知道自己躲着车辆。她总带着手帕,会自己擦鼻涕,以前她妈妈帮她。她会说话,但是不成句子,没有意义,有时响,有时轻,有时候只说一个字,却像是雷落在地上那样响亮,有时啊啊呀呀地说一个长句,但我所听到的也只是啊啊和呀呀。她说得面红耳赤,但没人听得懂,孩子们好奇地要走近她,总是被爷爷和奶奶们一把拉住:别过去,别过去。有时候我从外边回来,就看见她站在告示牌下边,穿着肥肥厚厚的袄子,站在街沿上,背对着斑驳的广告栏,冲着我笑,她对谁都笑,但不笑的时候又让人害怕。我吓坏了,却又可怜她。一个人能这样活着吗?

她有一扇窗,我本也不知道那是她的窗。窗外部有铁栏杆,歪倒压瘪了几根,不锈钢的,窗户上安着的不是纱窗,而是木板,在边缘露出一条缝来。那时候我还小,问这是谁家的窗,奶奶告诉我,这是她的,她在不出去的时候就坐在房子里,从这扇木板封起来的窗里看着外边,下雨了,下雪了,刮风了,我在太阳底下跑着,她都看着,看着,但是默不作声。我猜想她是否真的只是看着,她对着外边的绿树和那轰隆隆的雷,她不大叫吗?不拉着木板要出去吗?但我从来没有听见过从那里传出来说话声,我朝里边窥去,看不见她的影子,只是一片漆黑。等我长大些,我去居委会参加活动,偶然间见她妈妈搀了她来,在楼下的广场上走,从小卖部门口绕去居委会后边,进去了。那天阳光如此强烈,地面都是白色的,我坐在二楼的空调房里,再透过玻璃往下看,她又不见了踪影。

有一年我去河边散步,她站在高高的栏杆后边看着河道和来来往往的拖船,夏天,她穿着灰色的T恤,汗湿腋下。直到今天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大概有足足三四年没见到过她了。

傅女士

张天悦

所有邻居都知道,傅女士是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好母亲,每一个早起的人都能在电梯里遇见同样勤奋的她,她一大早就出门去菜场买最新鲜的菜和热乎的包子。邻居见到她的时候,她总是满面春风,年近半百的人看起来却好像还不到四十岁。傅女士不爱化妆,永远画个眉毛便出门,最多涂上一层薄薄的口红。邻居眼里,她总是一副简朴又端庄的样子,和所有人都能聊上几句,客气而自然。

聊得最多的就是她的小儿子。楼里多的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正在抚养第一个孩子,也有几个一把年纪迎来二胎的,在他们眼里,傅女士和她的儿子就是模范母子,儿子长得乖巧可人,聪明伶俐,在学校里成绩优秀。现在是暑假,他们还忙活个不停,傅女士的假期重要任务之一,就是带着儿子奔波在各个补课机构之间,看着他带回来一张张奖状。没有谁看了小儿子不想夸几句的,但那些中听的客气话总是被傅女士得体地打包还给他们,足够谦虚礼貌。看着傅女士毫不显老的模样,他们都明白——是呀,有这么个省心的孩子,谁能不越活越年轻呢!

只有傅女士自己知道,她的生活也有头痛不已的时候。顽劣的大女儿正在上大学,很少回来。邻居偶尔在电梯里遇到她的时候,也只能看到一个平平无奇的沉默的女生,从不会像她的母亲一样送上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她的成绩毫不起眼,高中三年在市里的重点学校吊尾巴,让自己丢尽了脸,最后却连个985也考不上。在成为家庭主妇之前,傅女士是优秀学生和优秀员工,她总是忍不住向女儿嗟叹:“越活越退步了!考得还不如你爸妈好。”

女儿外出旅游让她十分烦躁。傅女士一边给儿子做他最爱的糖醋排骨,一边焦急地等待女儿的消息。她有些恼火地想,女儿怎么敢和同学出去旅游?傅女士渐渐又后悔放女儿出去玩了,为了能和同学出去旅游,她们争执了半个月,在女儿的软磨硬泡之下才松了口。女儿有没有早睡早起?有没有一直玩手机?在酒店睡觉有没有关好门窗?傅女士把排骨端出去,焦虑地拾起手机,发消息给女儿:“在干吗?拍张照。”

“对方正在输入……”闪烁了好几次,傅女士疑心更重。好一会儿,女儿发来了几张西子湖畔的风景图,“在西湖。”傅女士点开照片左看右看,放进百度识图查了查,确认不是女儿偷来的网图才放了心。最后她还补了一句:“明天发照片,要拍带脸的。”

傅女士撂下手机,喊儿子出来吃饭,丈夫今天又有饭局,只有他们母子俩一起共进晚餐。儿子坐上饭桌,夹起一块排骨便啃起来,向傅女士炫耀:“今天我的围棋课做题又是第一名。”妈妈一时间喜上眉梢,小儿子看妈妈心情大好,又夹了一块排骨,放进自己碗里。傅女士用筷子敲敲他的碗:“吃完一块再夹。”儿子赌气一样地撅起嘴:“我不要,全都是我的。”傅女士想到儿子今天的优秀表现,咽下了话到嘴边的“不要太自我”,默许了他的行为。

或许是最后的命令激怒了女儿,她打开了手机便收到了消息轰炸,无外乎还是那些“我已经成年了,能不能给我一点自由”之类的陈词滥调,毫无新意。傅女士又和女儿吵了几句嘴,一看时间已经接近八点,赶紧收拾收拾出门丢垃圾。

电梯间里遇到了同样出来丢垃圾的楼上刘姐,刘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隨口聊天:“最近没见你女儿啊?大学念得还好伐?”傅女士想起刚才的争执,怒气又上了头,却不能当着刘姐发作,只得好声好气:“孩子长大留不住啦,这会儿去杭州旅游了。”刘姐“唉”了一声:“这就对了,这个年纪是要自己出去闯闯。”

傅女士像往常一样扯出一个笑容,走出电梯,她觉得既恼怒又委屈,愤愤地瞪了一眼刘姐的背影。

主持人:汪雨萌

见习编辑:菡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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