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书香 润泽心灵

罗少茜

摘 要：本文拟从六个方面来讨论阅读如何润泽心灵、陶冶心智：阅读马太效应；阅读时间和词汇使用对认知产生的效果；阅读量；阅读对思维质量的影响；做一个爱读书的人；做一名能培养学生成为终生阅读者的合格而高效的语言教师。

关键词：马太效应；阅读时间；词汇使用；阅读量；思维品质

掉进兔子洞

在Lewis Carroll（1865）的作品《爱丽丝梦游仙境》一书的开头部分，“Down the rabbit hole”一章里，有这样一段话：

Either the well was very deep， or she fell very slowly， for she had plenty of time as she went down to look about her， and to wonder what was going to happen next. First， she tried to look down and make out what she was coming to， but it was too dark to see anything； then she looked at the sides of the well， and noticed that they were filled with cupboards and bookshelves： ...

Down， down， down. Would the fall never come to an end！ ... “— but then I wonder what Latitude or Longitude Ive got to？” （Alice had no idea what Latitude was， or Longitude either， but thought they were nice grand words to say.）

请仔细阅读这段话并尝试回答以下问题：

1. 你喜欢这段文字吗？

2. 如果喜欢，是因为词汇？还是句子结构？又或者是创意或想象力？

相信每個人的关注点不一样。就我而言，随着Lewis生动的文字，我仿佛也和爱丽丝一样在往下掉，缓慢地往下沉；仿佛真的在掉的过程中经历着很多事：虽然周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仍然会左顾右盼；仿佛真的看到深井四周的碗柜和书柜……然后是无止境地往下掉……。爱丽丝想到经度、纬度——如同其他所有小孩，她也想像成人那样说话——显得有知识，所以即使不知道意思，她仍然喜欢用类似经度、纬度这样显得有学问的词。

显然，以上《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片段不仅让我们接触了语言，还使我们投入到阅读当中：我们读文字并体会文字的力量；我们学习语言及其运用；我们读并思考着——读的书越多，我们的视野会更宽广，我们的想象力会更丰富，我们的思维也会更开阔。

阅读马太效应

马太效应指一种“富者更富，穷者更穷”的现象（a rich-get-richer and poor-get-poorer phenomenon）。在阅读中这一现象也存在。例如，不善于阅读的人比善于阅读的同龄人在小时候接触文字少得多（Stanovich，1986；Walberg & Tsai，1983；Allington，1984；Biemiller，1977—1978）；不善于阅读的人经常会觉得阅读材料太难（Allington， 1977， 1983， 1984；Gambrell et al.， 1981）。

不善于阅读的人由于从小缺乏文字接触和练习，他们无论在文字识别层面还是文字内化及速度技能方面的发展都比较缓慢。例如，由于阅读时不能从意义层面进行阅读及之前有过不成功的阅读经验（unrewarding reading experiences），他们会避免练习或者只是勉强阅读，在阅读时也难以投入，无法做到真正的认知参与或思考。

阅读时间和词汇使用带来的积极认知效果

阅读时的认知参与和思考对于认知发展十分重要。积极的认知效果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Reading Volume（以下简称RV）、渴望/热爱阅读、词汇发展、语言接触及口笔语。

● RV：指阅读时间和词汇使用的结合，即学生在阅读上花的时间和学生在阅读时实际运用到的词汇（words consumed）的结合（Allington，2012）。这种结合对学生的认知活动、词汇发展及世界知识（knowledge of the world）都有影响。

● 渴望/热爱阅读：能在某些重要的认知域产生一种积极而独特的效果。

● 词汇发展：儿童的词汇增长是随着语言接触（language exposure）而间接发生的，而不是被直接教会的（Miller & Gildea， 1987；Nagy & Anderson，1984；Sternberg，1985）。

● 语言接触（la ng u a ge exposure）：指与目的语的接触，包括接触目的语的量（语言接触量）。例如，大量的语言输入，包括读、听、看及与目的语人士互动等。

● 口笔语：不同阅读模式对口笔语有不同的影响。表1显示了印刷文本、电视文本及成人话语三类话语的难度比较。

表1的第一列是三类话语的内容，包括印刷文本、电视文本和成人话语。第二列为“中词等级”，指各类词中平均词的频率等级（frequency rank of the average word），例如儿童书籍的等级是627，大众杂志的等级是1399，科技文章摘要的等级高至4389。第三列为“每1000词中的稀有词”，即各类话语每一千词中含有的稀有词。稀有词指频率等级低于10，000词的词，它们也是四年级至六年级的母语学生能掌握的词汇以外的词。

为了给小学中段年级以上的学生扩充词汇量，儿童必须接触包含以上定义的稀有词。而接触这类词的有效方式就是印刷文本。与笔语相比，大部分口语词汇贫乏：所有口语样本的词汇频率均值都在400—600等级。相对而言，儿童书籍中的稀有词量高于成人会话（法庭证词除外）和黄金时段的成人节目；各种成人阅读材料含有高于电视节目2—3倍的稀有词；儿童书籍中的稀有词比黄金时段成人节目和大学生会话多出50%；甚至大众杂志都比黄金时段电视节目和成人会话多出大约三倍的新词学习机会。总而言之，会话交谈不能代替阅读。

阅读量

从表1中我们看到让学生阅读印刷文本的重要性。本节我们要谈阅读量给学生的词汇水平、一般知识水平、拼写水平、语言流利度及认知水平带来的益处。表2呈现的是Anderson、Wilson和Fielding（1988）所做的一项五年级学生校外时间运用的研究，旨在估算每个学生每天在课外花多少分钟阅读，数据来自学生数月的日记。

表2第一列是百分等级，第二列是每天独立阅读时间，第三列是每年所读词数。例如，80分等级的学生每天的独立阅读时间是14.2分钟，其阅读时间是20分等级学生的二十倍以上。而90分等级学生每年校外阅读量接近190万词，是10分等级学生阅读量（每年8000词）的200多倍。也就是说，10分等级学生每年8000词的阅读量还不到90分等级学生两天的阅读量。学生之间的词汇量差距和词汇丰富度差异由此产生。

阅读和词汇运用对思维质量的影响

笔者在前文提到马太效应，我们在这里也可以说RV的差异就是“富者更富，穷者更穷”的主要原因。那么RV（而不是阅读理解和词汇解码能力）对学生的智力、词汇量、拼写水平和常识水平有什么影响呢？这也就是Cunningham和Stanovich（1990）、Stanovich和 West（ 1989）提出的问题：阅读本身是否影响我们的思维质量？阅读本身对于心智的形成有何作用？

研究結果表明，即使将阅读理解表现等同于一般能力，RV仍然是词汇和知识差异的一个强有力的预测变量。所以，我们相信RV不只是能力的指标，它更重要的是一个潜在可分的、能影响认知差异的独立来源。

总结起来，RV是促进语言技能增长的因素。RV对于词汇量、一般知识水平、拼写水平及语言流利度的多重测量都有重大贡献。虽然电视节目如公众电视、新闻和/或纪录片与知识有正面联系，北美黄金时段的节目（即大众化节目）通常与知识获取是负相关（Hall et al.，1996；West & Stanovich，1991；West et al.，1993）。虽然学生的认知和能力可以通过正规教育得到相当的发展，但是终身运用阅读技能是最有益的发展途径。此外，大量阅读甚至有助于弥补衰老带来的影响（Stanovich，et al.，1995；Smith，1996）。

成为爱读书的人

前面讲到印刷文本、RV和阅读量的益处，那么什么可以预测我们的RV（阅读时间的投入和词汇的运用）、判断我们对阅读的热爱程度呢？无论个人最终的阅读理解能力如何，开始早期阅读都是热爱阅读、终身阅读的重要预测指标。能快速进入阅读境界的孩子会读得越来越多；而阅读行为本身也可以帮助孩子通过对词汇和知识的积累弥补认知能力的不足。阅读能促进语言能力，也就是说阅读会使人变得更聪明。

阅读能给外语学习者带来同样的效果。有研究证明，一语技能与二语学能、二语成就、二语水平之间有着紧密的关系。根据Sparks等（2018；2019）对西班牙语学习者的研究，学习者在学习西班牙语的头一到两年，其一语的解码、写作、与阅读相关的能力（如理解）及MLAT学能测试的结果能用来预测其二语阅读、写作及口语的成就；到第三年，只有一语的书面语接触（print exposure，如解码、理解）和MLAT学能测试能预测二语阅读、写作及口语成就。也就是说，一语阅读能力与二语阅读能力有着重要的关系。

那么，如何培养学生成为爱读书的人呢？

阅读习得的早期成功是养成一生阅读习惯的关键要素之一；接下来的习惯练习则能在相互关联的正面反馈中发展学习者阅读理解的能力（Juel et al.，1986；Stanovich，1986，1993）。迅速跨过阅读门槛（如很早就掌握了拼写—读音规律）的孩子似乎会进入正面循环反馈机制，这种机制的优势可能是各种文字活动参与的终身阅读习惯的养成，从而搭起将来各种机会的桥梁——这些机会是进入循环反馈机制缓慢的孩子所享受不到的。研究证明，阅读能为每个人带来可观的红利——不仅是给“聪明的”或是能力更强的孩子带来红利，即使是阅读和理解技能相对有限的孩子，也能通过阅读促进词汇和认知结构的发展（Cunningham & Stanovich，1998）。此类研究传递了两个信息：

第一，让孩子尽早拥有成功阅读的经验十分重要。我们必须保证学生的解码能力和文字识别能力稳步发展；那些阅读能力较好的学生很可能阅读更多内容，从而建立一个上升螺旋的模式（setting an upward spiral into motion）。

第二，无论学生的程度如何，我们都应该给他们每一个人提供尽可能多的阅读体验机会。阅读本身能促进语言能力提高，阅读习惯的形成能进一步促进能力的发展，因此教师必须鼓励低成就的学生养成阅读习惯。

做合格而高效的语言教师

一个好的教师能够促进学习者进步；高效的教师在培养学生的能力方面是低效教师的三倍（William，2014）。高效的教师能使学生的学习发生，而学习的发生来自学生的努力思考（ Husbands， 2011；Stronge，2007）。此外，教师在课堂中的所作所为对于学生的学习效果也具有很大的影响，甚至可以说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

合格的教师是能开启心灵、开启心智，善于沟通、包容而善良的人。正如John Dewey（2010）所说：I have often been asked how it was that some teachers who have never studied the art of teaching are still extraordinarily good teachers. The explanation is simple. They have a quick， sure and unflagging sympathy with the operations and process of the minds they are in contact with. Their own minds move in harmony with those of others， appreciating their difficulties， entering into their problems， sharing their intellectual victories.

要做到以上，阅读是关键——我们从书本中读到智慧；從书本中读到语言之美；从书本中读到真、善、美。

回归阅读的本质

阅读不仅能进一步建构我们的知识、学习及研究，更重要的是能够打开我们的心智，润泽我们的心灵，发掘我们的潜能。通过阅读教学，我们可以有效提升学生跨文化沟通、批判性思维、交流与协作、沟通与表达等方面的能力，让他们学会分析和解决问题。学生通过学科和跨学科的阅读，能够激发自身的好奇心和想象力，关注世界的运行方式，成为眼界开阔和素质全面的国际化人才。

让我们一起做爱阅读的人，一起做合格而高效的语言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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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少茜，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英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