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用口红抹伤口

方正宇

“中国男篮脸都不要了！”出自于范志毅口中的新金句，迅速让《吐槽大会》火出了圈，也将周琦、郭艾伦这两位参与节目的男篮国手推至风口浪尖。有人认为他们的表现很丢人，也有人认为不必对娱乐节目小题大做，随即在各种观点之间出现了激烈碰撞。

在做出评判之前，不妨先来感受整个事件中极为别扭的一点：当初世界杯上与波兰一战，郭艾伦5犯离场仅得6分，周琦更是在最后时刻出现致命失误。这场比赛的惜败，不但导致中国男篮在世界杯上无缘佳绩，更可能跌入首次无缘奥运会的历史性低谷。可如今在《吐槽大会》上，随着周琦、郭艾伦配合节目将这段历史编排成各种段子，两人从周围那些尬或不尬的笑声中狠狠地收割了一波流量。在一个“流量为王”的市场中，获取流量就等于拿到了可以兑现的支票，其潜在收益要远远大过区区的节目出场费。也就是说，明明是因为球员发挥不佳导致输掉了比赛，他们反而从失败中获取了巨大的利益，这段剧情难道不是别扭到了近乎诡异的程度吗？

如此诡异的根源，其实基于体育圈和娱乐圈在游戏规则上的差异。体育圈历来崇尚“胜者为王”，以比赛结果作为衡量成败的核心指标。当然，很多时候失败者也能获得尊敬，但前提是他们在争胜过程中付出了足够的努力。然而在娱乐圈，却可能存在着截然不同的另一套规则体系。在很多资本看来，“流量”是比“实力”更有价值的元素，只要能吸引到外界关注，演员或所谓偶像哪怕没有任何优秀作品，还是可能依靠流量变现让资本赚得盘满钵满。在这样的氛围中，甚至还出现了“黑红也是红”的逻辑，即依靠卖丑、讨人嫌等方式，从外界获取那些一开始就充斥着恶意的流量，娱乐圈的操盘手们照样有本事将其兑换成真金白银。

明白这些逻辑之后，再来思考本次争议的焦点所在。在很多体育圈人士看来，一场历史性的失败，无论如何不应当成为当事者乐于调侃的对象。所谓“知耻而后勇”，应当是在证明了“勇”之后，才能坦然地去面对“耻”。中国男篮如果能在奥运落选赛中奇迹般地突围，此时球员再来调侃世界杯上的失利，外界会将其视同“成功人士回忆奋斗路上的小挫折”，自然不会有太多负面评价。可现如今，“勇”还八字没一撇，“耻”却已经开始被津津乐道，那么，相关球员真的知耻了吗？

但在娱乐圈那里，盈利才是摆在第一位的目标，又有谁会考虑中国篮球的“勇”与“耻”？从最大限度吸引流量的角度来衡量，男篮输球或许是一个比赢球更能吸睛的题材，也为所谓“吐槽”提供了更大的发挥空间。至于找来范志毅，则隐含着对观众的一种暗示——别老盯着男足一家，让男篮像男足一样成为段子手们的新宝库吧！当然，在肆无忌惮地向男篮宣泄各种火力之后，节目组必定会给球员留出一点表明决心的时间，装模作样地回归“洗白大会”的本质。但坦率地说，今后人们回忆起这期《吐槽大会》时，有多少人会记得男篮球员那些干巴巴的发言？长久流传下去并且始终伴随中国男篮的，恐怕就是那句“脸都不要了”。

也就是说，周琦、郭艾伦为个人赚取流量，同时配合着外界一起砸掉“中国男篮”这块曾经受到过崇敬的金字招牌。千万别觉得这只是娱乐大众的小玩笑，一旦被外界公认为可以肆意编排的对象，哪怕国足当年闯入世界杯，照样会在无数段子中被描绘为跳梁小丑。接下来在男篮参加比赛的过程中，恐怕都会吸引到体育圈外的各种流量，然后被“拿1分”、“脸都不要了”等爛梗所包围。对于这种堪比男足的舆论处境，周琦、郭艾伦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或许以上担忧纯属杞人忧天，毕竟体育圈还是一个能够依靠比赛结果说话的地方。只要周琦、郭艾伦能够率领男篮重获佳绩，昨日遭遇的各种耻笑，就会成为对明日荣耀的一种反衬。希望他们能够意识到，愈合伤口终究需要自强不息，而非对着伤口涂抹鲜艳的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