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嵌入、知识惯性与双元创新能力*——基于动态视角的评述

曹 勇 刘 弈 谷 佳 陈康辉

(1.武汉纺织大学管理学院 武汉 430200；2.湖北省企业决策研究中心 武汉 430200)

Network Embeddedness, Knowledge Inertia and Dual Innovation Capability: A Review Based on Dynamic Perspective

Cao Yong Liu Yi Gu Jia Chen Kanghui

(1.School of Management, Wuhan Textile University,Wuhan 430200；2.Hubei Enterpnse Decision Research Center,Wuhan 430200)

Abstract: [Purpose/Significance]Network embeddedness (NE) and knowledge inertia (KI) have important influence on the improvement of enterprise innovation ability.[Method/Process]This paper systematically summarizes and reviews on the influence of NE and its evolution characteristics on KI, the influence of KI on dual innovation ability (DIA), and the impact of NE on DIA through literature analysis.[Result/Conclusion]On this basis of three conclusions,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he integrated theoretical framework and further research direction from the dynamic perspective on how to make full use of the evolutionary characteristics of NE to adjust KI and DIA. These research results not only have theoretical and methodological implications for further research in-depth in this field, but also have important practical guiding significance for Chinese enterprises to effectively integrate NE and KI and improve the DIA under the dynamic network.

Keywords:network embeddedness; knowledge inertia; dual innovation capability; dynamic perspective

0 引 言

开放创新环境下，企业仅靠自身资源已不能满足创新的需求，获取外部创新资源已成为影响企业创新绩效的重要因素。叶英平等(2017)[1]研究表明知识活动是影响网络嵌入促进创新的主要因素，并基于此构建了知识创新模型；Yan等[2]实证研究显示，网络嵌入对利用式创新能力具有积极作用，但与探索式创新能力则呈现倒U关系；黄嘉文[3]进一步研究发现动态的社会网络对企业知识活动具有倒U型关系。虽然学者们认识到网络嵌入对知识活动及创新绩效具有重要影响，并已开始对网络嵌入的特征及其演化态势进行分析[4]，但综观现有研究还存在几点不足：第一，动态网络的知识活动所具有的惯性特征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日益重要，但基于网络嵌入的相关研究尚未对此进行深入分析；第二，现有研究虽然将动态网络环境和双元创新能力相联系，但鲜有将网络嵌入特征及其演变过程纳入研究框架；第三，知识惯性和双元创新能力虽然都受动态网络的影响，但分析两者关系的研究还比较欠缺。鉴于此，本文从动态网络视角，系统梳理网络嵌入特征、知识惯性与双元创新能力三者之间的关系，评述现有研究的贡献与不足，并在此基础上提出进一步研究的理论框架，为企业管理者在动态网络中有效开展知识活动、提高创新能力与创新绩效提供理论指导与实践启示。

1 网络嵌入与知识惯性

1.1知识惯性内涵及其划分知识惯性(Knowledge inertia)主要指个人或组织在进行知识活动时通常会采用例行的程序、稳定的知识来源以及当前积累的经验，企业在长期进行知识活动过程中会形成固化的知识处理流程、稳定的知识资源渠道从而自然地具备知识惯性现象[5]。在以往的研究中，基于不同的行为习惯将知识惯性划分为程序惯性、资讯惯性以及经验惯性[6]。随着研究的深入，李柏洲等[7]基于知识资源的不同来源视角将知识惯性划分为学习惯性和经验惯性，学习惯性是企业在长期知识活动过程中专注于使用外部知识资源，经验惯性指企业总是基于内部已有的知识资源进行知识活动，并指出通过调节学习惯性和经验惯性能够有效促进双元创新。与此同时，许秀玲[8]认为将知识惯性划分为学习惯性和经验惯性等维度能够更有效地研究其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并进一步研究发现有效控制知识惯性能帮助企业提升动态网络下的创新能力。综上所述，本文借鉴已有研究结果将知识惯性分为学习惯性和经验惯性，分析动态网络下知识惯性与网络嵌入、双元创新能力的关系。

1.2网络嵌入及其演化特征网络嵌入(Network embeddedness)是行为主体的社会关系对其经济行为进行作用的一种形态，反映在网络中与其他行为主体的关系及其所处的位置[9]。在网络经济时代，企业不仅要开发和利用自身的资源，更需要嵌入到所处网络中，有效挖掘外部资源，以获得竞争优势。谭云清[10]基于企业创新视角将网络嵌入分为结构嵌入和关系嵌入，结构嵌入是指网络节点在网络中所处的位置，体现了网络节点间的结构特征，主要用结构洞来表示，占据结构洞的企业能够获取异质性知识，具有控制优势和信息优势；关系嵌入则表现为网络中主体对需求和目标的重视程度，包括信任和信息共享，主要通过关系广度和关系强度两个指标来衡量，关系广度表示嵌入网络中的关系数量，体现其资源禀赋和技术的差异性，关系强度是指成员企业间的关系紧密程度和关系重要性，反映合作的频率和深度。邹思明等[11]实证研究发现，企业关系广度越大，作为桥梁的机会越多，越有利于在核心技术领域之外开展多元化研发活动；关系强度越高的企业，彼此间交流频率增多，越有利于推动技术水平要求更高的研发活动。与此同时，企业在不同成长阶段，为获取所需特定的外部知识资源，会不断调整自身网络位置及其与合作伙伴之间的关系，以便推动网络嵌入特征的演化过程，具体表现为结构嵌入演化和关系嵌入演化[12]。姜忠辉等[13]利用扎根理论研究发现，网络主体随嵌入网络的发展不断提升结构洞位势是企业结构嵌入的主要演化特征。韩敬稳等(2015)[14]通过建立企业在网络嵌入过程中的序贯博弈模型，发现网络成员关系嵌入的演化途径主要有两种：一是逐步增加具有可复制性互补资源企业的合作数量，即扩大关系广度；二是对具有不易复制性互补资源企业通过技术合作等方式深化关系，即提升关系强度。

1.3网络嵌入对知识惯性的影响

1.3.1 结构嵌入对知识惯性的影响 首次嵌入网络的企业由于结构洞劣势，属于边缘联结者，获取的通常是相对冗余、质量较差和相对延迟的信息，且知识获取成本较高，注重对内部知识资源的开发[13]。但随着企业不断成长，结构洞劣势逐渐向优势演变，赋予了企业更加快速获取新知识的能力，有利于加速产品和服务创新，并且由于结构洞优势企业具备更多的桥连接，能为企业发现新知识源提供更多的渠道；结构洞的演变过程能帮助企业排除更多冗余联系，减少因冗余而带来的资源浪费，获取更多非冗余性知识和多样化资源[15]。因此，随着网络结构嵌入的演化，企业能拓展更多稳定的外部知识资源渠道并能逐渐减少冗余知识资源，同时强化了企业利用外部知识资源和内部知识的学习惯性与经验惯性，从而对知识惯性具有强化作用。

1.3.2 关系嵌入对知识惯性的影响 随着嵌入网络的企业不断增多，网络成员间的关系嵌入也在逐步演化，主要包括扩大关系广度和提升关系强度两种路径[16]。关系广度的扩大，表现为网络中合作企业数的不断增加，企业逐渐增加与外部组织的联系，能开拓更多的外部知识获取渠道，且大量外部异质性知识的输入，能为企业新产品开发提供必要的知识，进而提高知识获取效率，使外部知识资源成为新产品开发的重要驱动因素，最终强化学习惯性[17]；但受知识吸收能力的限制，在此演化路径下企业吸收过度的外部知识资源则会产生知识冗余，进而加大创新成本，导致企业削弱对内部流程和惯例优化的重视程度[18]。因此，随着关系广度的扩大，企业知识惯性表现出先强后弱的特点。

关系强度的提升作为关系嵌入演化的另一条路径，表现为合作企业间联系的不断加深。王巍等[19]认为加强与已合作企业的联系，有助于增进网络成员间的互信互惠关系，降低获取知识资源的不确定性和风险，促进知识(特别是复杂性隐性知识)的转移与应用。互补性隐性知识资源的稳定输入能够帮助企业挖掘已有知识和经验的商业价值或者创造出新的知识，从而强化经验惯性[7]。但当企业的内部知识和经验成为企业的核心能力时，外部知识则会受到排斥与忽视，不利于对外部新知识的搜寻与获取，会削弱学习惯性[8]。因此，在关系强度的提升过程中，知识惯性同样表现出先强后弱的特点。

综上所述，关系嵌入对知识惯性的影响呈倒U型关系，即在不同路径下的关系嵌入演化过程中，知识惯性整体上呈现出先增强、再减弱的趋势。

2 知识惯性与双元创新能力

李俊华等[20]基于网络嵌入、知识活动等视角将创新能力划分为探索式创新能力和利用式创新能力，探索式创新能力主要指不断尝试新的替代品，进行产品和技术升级，以满足企业转型升级需要的能力；利用式创新能力包括适应现有的环境要求，增强企业对未来环境变化的适应能力。Ouyang等[21]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研究认为企业只有同时提升探索式创新能力和利用式创新能力，才能满足企业内外部环境变革及未来发展需要，进而有效提升创新绩效。

2.1学习惯性对双元创新能力的影响在学习惯性由弱到强的演化过程中，企业创新能力会在个体和组织层面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22]。从个体层面看，持续的学习意愿会推动知识型员工主动增加外部活动的交流频次，增强企业对外部知识资源的搜索与吸收能力[23]。从组织层面看，逐步增强的学习惯性会推动企业逐渐加强知识搜索活动的实施强度，并通过增加技术合作、技术引进等方式的投入，积极获取外部技术、市场等知识[24]。因此，企业学习惯性会通过推动组织及员工个体的外部知识交流活动，强化知识搜索活动并增强企业外部知识吸收能力，最终提升探索式创新能力。但当企业过度聚焦于外部知识资源的获取，企业会变得过度依赖引进外部技术、外部设备、外部人才等外部资源进行创新，而这种创新战略的重心偏移，会冲淡企业加强自主研发活动投入的意图[25]，进而导致大量外部知识在利用式创新阶段得不到有效吸收，促使企业形成大量非吸收冗余，提高商业价值开发和新知识创造成本，削弱了利用式创新能力。

2.2经验惯性对双元创新能力的影响随着经验惯性的逐渐强化，企业会逐步形成一套较系统、完善的程序，在处理创新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时，通常会依据已有程序进行分析处理[7]。Oyemomi等[26]认为基于内部知识运用的创新文化氛围会驱使员工对已有知识资源的深度挖掘，不断提升内部知识交流效率，强化员工对已有知识资源的掌控力度，进而使企业知识整合能力逐渐提高。Gkypali等(2017)[27]研究表明具备较高知识整合能力的企业可以高效处理已经积累的外部活动知识资源，减少冗余知识的产生，提高商业价值开发和新知识创造效率，进而提升企业利用式创新能力。但高度的经验惯性会阻碍团队内部的沟通和知识共享，降低员工主动参与到外部知识交流之中的积极性，产生排斥新知识的文化氛围，阻碍企业获得有效的外部知识资源[28]。因此，过度的经验惯性不仅会限制企业与外界的知识共享，还会排斥新知识的吸收与应用，进而削弱了企业探索式创新能力。

综上所述，随着学习惯性和经验惯性的不断强化，利用式创新能力和探索式创新能力均表现出先提升后减弱的趋势。因此，知识惯性对企业双元创新能力的影响呈现倒U型关系。

3 网络嵌入与双元创新能力

3.1结构嵌入对双元创新能力的影响魏龙和党兴华[29]研究指出，初次嵌入网络的企业处于结构洞劣势，没有充足的异质性知识资源提升探索式创新能力，但随着网络不断扩张和嵌入网络的企业数量增加，作为“桥联接”的企业越来越多，占据的结构洞不断增加，推动企业结构洞劣势逐渐向优势转变。在结构嵌入演化过程中，随着结构洞位势的不断提高，企业能更及时、灵活地选择合作伙伴，并能获取更多的外部异质性知识与信息资源，从而有利于探索式创新能力的提升。Broekel和Mueller[30]以德国132个特定技术为研究对象，实证表明知识资源会向占据结构洞优势的网络个体汇集。同时，结构洞位势的不断提升，促进了大量隐性知识资源的输入，为企业及时调整知识结构提供了市场竞争环境的相关信息，有助于设备更新、工艺改进和产品质量升级，从而提高企业利用式创新能力。Liu等[31]通过对中国公司的305份调查问卷实证表明，结构洞优势能帮助网络个体获取大量隐性知识资源，从而提升企业吸收并整合隐性知识资源的能力。综上所述，在结构嵌入的演化过程中，企业双元创新能力能同时得到提升。

3.2关系嵌入对双元创新能力的影响企业增加信任度较低的弱联结合作伙伴数量，能有效扩大关系广度。Wan等[32]研究认为，弱联系比强联系更有利于企业获取外部知识资源，在获取网络资源的过程中弱联结不需要花费过多的时间和成本，且弱联结主体之间存在较大差异，可为主体获取更多有价值的、非重复性资源，异质性资源的增加有利于企业开发新产品，进而促进探索式创新能力的提升。随着关系广度的不断扩大使企业逐步依赖于增加弱联结合作伙伴数量，超过阈值数量的弱联结就难以形成频繁密切的互动[33]。因此关系广度的过度扩大会阻碍企业对已有知识进行深度开发，从而降低利用式创新能力。Huang等[34]认为企业间的网络关系不仅可以保持弱联系，还可以进行由弱到强的演化。这种演化过程能持续推进企业间开展更深度的技术合作与知识沟通，提升信息交换的准确性和价值性，保障企业更及时掌控动态信息，识别市场的微弱变化，降低创新风险，从而促进利用式创新能力的提升[19]。但孙国强等[35]研究表明，当关系强度过高时，与合作伙伴长时间的深度合作会迫使企业陷入“技术锁定”效应，进而遭遇由强关系带来的负向作用，最终将降低企业获得市场信息的探索式创新能力。

综上所述，虽然大量增加的合作伙伴数量有利于提升双元创新能力，但合作企业超过阈值数量则会降低双元创新能力；深化已有合作组织的关系强度对双元创新能力的影响机理也存在同样的阈值效应。因此，关系嵌入对双元创新能力的影响呈现先升后降的倒U型关系。

4 结论与展望

4.1主要结论与不足通过对网络嵌入、知识惯性和双元创新能力三者之间关系的系统性文献分析，本文得出以下结论：第一，网络嵌入的演化过程与知识惯性具有倒U型关系，即随着网络嵌入程度的加深，即学习惯性和经验惯性会先得到强化再被削弱。第二，知识惯性对双元创新能力的影响呈倒U型关系，即学习惯性和经验惯性对双元创新能力都具有先促进后阻碍的作用。第三，网络嵌入的演化过程与双元创新能力的关系在不同层面存在差异性，即结构嵌入演化有利于同时提升探索式创新能力和利用式创新能力，而关系嵌入演化对探索式和利用式创新能力的影响均呈现先升后降的倒U型关系。

同时，本文也发现已有研究仍存在以下不足：第一，关于网络嵌入的现有研究多从单一的结构嵌入或者关系嵌入视角出发，缺乏同时基于结构和关系两种视角的研究成果。如杨金玉等[15]只基于结构嵌入视角研究合作研发网络对企业创新的影响，而曹薇等[4]也只基于关系嵌入视角研究区域知识产权保护网络。第二，尽管已有研究开始讨论关系嵌入演化与知识创新之间的关系，但缺乏将不同演化路径相互转化这一因素纳入讨论框架之中。例如，Song等[33]尝试从关系嵌入的不同演化路径展开研究，但没有进一步讨论演化路径在相互转化的情况下对知识活动的影响。第三，现有文献少有探讨知识惯性与双元创新能力(探索式创新能力和利用式创新能力)之间的关系，更没有进一步对相关中介与调节变量进行研究。例如，李柏洲等[7]虽然指出知识惯性对双元创新的不同维度可能具有差异性影响，但没有深度挖掘更没有考虑这些差异对二者关系的影响。

4.2研究思路及展望为解决现有研究中存在的上述问题，本文将网络嵌入、知识惯性和双元创新能力三者的关系进行整合，并在此基础上从动态演化视角尝试提出了初步整合性理论框架如图1所示。

图1 基于动态演化视角的整合性理论框架

在前面文献分析的基础上，可选取动态网络的结构嵌入和关系嵌入作为影响知识惯性与双元创新能力关系的中介变量和调节变量。一方面，结构嵌入通过提升结构洞位势帮助企业获取信息优势和控制优势，在知识惯性与双元创新能力之间的关系中具有中介作用。占据结构洞优势能降低企业知识活动成本，提升知识获取、吸收和整合能力，增强学习惯性和经验惯性的积极作用，最终提升双元创新能力。另一方面，关系嵌入通过扩大关系广度、增加关系强度这两种演化路径来调整企业合作伙伴之间的关系，进而发挥有效的调节作用。关系广度的扩大可帮助企业构建稳定的外部知识资源获取渠道，进一步完善外部知识吸收流程，增强学习惯性的积极效用，削弱经验惯性的负面影响，最终提升探索式创新能力；关系强度的增加能形成浓厚的知识共享氛围，推动内部知识流动从而逐步优化内部知识活动流程，增强经验惯性的积极作用，削弱学习惯性的负面影响，最终提升利用式创新能力。同时，基于合作创新感知收益矩阵，企业会在扩大关系广度与增加关系强度的演化路径中进行相互转化，以确保能及时灵活地获取相应的知识资源[36]，帮助企业有效降低知识惯性的负面效用，最终提升双元创新能力。

基于图 1 的理论框架，本文认为未来研究可从以下几方面展开：第一，知识惯性的测度指标体系开发。前期研究大多通过问卷调查来测量知识惯性，存在一定的主观局限[7]，而基于面板数据来开发知识惯性的测度指标体系能有效解决数据不连续和认知偏差等问题，有利于更准确把握自身知识活动状态，因此下一步研究首先需要围绕知识活动的稳定性来开发相关测量指标。第二，深入挖掘关系嵌入的演化特征与双元创新能力之间的关系。虽然从理论上推演出关系广度和关系强度在动态网络下的演变过程与双元创新能力均呈现倒U型关系，但对具体转化阈值的分析还有待深入实证研究。因此，对两者之间对的关系进行实证研究并分析关系广度与关系强度的转换路径是未来研究的方向之一。第三，本文梳理了动态演化视角下网络嵌入与双元创新能力的关系，但也有研究指出利用式创新能力与探索式创新能力存在互相转化与包含的关系[27]，因此将这种关系纳入网络嵌入与双元创新能力关系的框架中也是进一步的研究重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