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熟练汉英双语者英语过去式的加工机制研究
2021-04-06杨柳
杨柳
[摘 要] 该研究采用前掩蔽启动实验探讨非熟练汉英双语者对不同类型的高频高熟悉度英语动词过去式的加工机制。实验结果表明,高频高熟悉度的规则动词过去式和不规则动词过去式形式都对其原形产生了启动效应,被试对动词过去式自动使用了分解加工策略。对于英语水平中等偏下的汉英双语者来说,不存在高熟悉度英语动词过去式加工的规则性效应。
[关键词] 掩蔽启动范式;规则性;过去式
一、前言
近些年心理语言学界一直在不断地探索语言习得和加工的秘密,词汇屈折形式的加工研究是一个较好的切入点,国内外研究者们对屈折形式之一的动词过去式加工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探讨。英语作为一种形态较为丰富的语言,其动词有较明显的规则和不规则之分。针对英语母语者的过去式加工研究一直存在着两种加工机制模型的争论,大多实证研究支持双机制加工模式,研究发现母语者在对规则动词的过去式进行加工时,会自动使用分解加工策略;而对不规则动词过去式则采用整词提取策略[1,2]。虽然双机制加工模式占主导地位,但在一些形态句法加工研究中发现不规则动词过去式对其原形也有启动效应,支持单机制加工模式[3,4]。母语者英语规则和不规则动词过去式的加工是遵循单机制模式还是双机制模式,目前还没有形成统一的观点。
英语作为二语的过去式加工研究发现,当学习者的二语和母语之间具有一定的相似性时,二语学习者和母语者使用相同的加工机制,但二语加工需要更多的认知资源,会受到母语的影响,因此加工速度可能会更慢,自动化程度可能会更低。也有研究发现二语学习者与母语者对过去式加工的认知机制有本质区别[5-8 ],Silva & Clahsen[7]的实验表明,二语者相比母语者在加工形态复杂词时更多依靠的是心理词库存储,而较少运用语法生成规则。
众所周知,汉语是一种没有屈折变化的语言,汉英双语者对英语规则动词和不规则动词的加工可能会受到语言类型差异的影响。以往多数双语者英语过去式加工研究中被试的母语大多是具有屈折变化的语言,所得出的結论并不完全适用于汉英双语者。近十年来,不少学者开始探讨中国学习者英语规则动词和不规则动词的加工机制[ 8,9 ],但研究材料、内容都不尽相同,也未能达成统一的结论。上述研究多关注了英语水平相对较高的汉英双语者,本研究试图探究英语水平中等偏下的非熟练汉英双语者对高频高熟悉度的英语动词过去式的加工机制,试通过掩蔽启动实验回答以下问题:非熟练汉英双语者英语规则和不规则动词过去式的加工机制是什么?加工规则和不规则动词过去式是否存在差异?如果有差异,其差异是什么?如果没有差异,原因是什么?
二、实验研究
(一)被试
参加本研究的被试是45名某部属高校大一新生,男生20人,女生25人,一直在中国传统的英语课堂上学习英语,英语学习的平均年限是10.4年。实验前,使用语言能力自测量表,让被试分别对自己母语汉语和英语二语的听、说、读、写四项能力进行自测,自评汉语总平均分为4.32分,英语总平均分为2.84分(满分为5分),综合学生入学时英语水平考试成绩来看,被试的母语汉语水平较高,二语英语水平中等偏下。所有被试均为右利手,且裸眼视力或矫正视力处于正常水平,将他们随机分为三组,每组15人,实验结束后给予一定的报酬。
(二)实验材料和任务
在正式的实验之前,我们需要对动词进行遴选。首先从最常用的初中英语课本中选出较为常见的单词素的40个规则动词和40个不规则动词,大多数为单音节词,词长为3~6个字母。请被试根据李克特量表对这些动词进行熟悉度判断,平均熟悉度为4.76(1为非常不熟悉,5为非常熟悉),都是被试高度熟悉的英语单词。然后邀请15名与被试语言学习背景相似、语言水平相当的学生对挑选出来的80个动词词根又快又准确地写出其过去式。动词过去式准确率在85%以上的被挑选出来,最终21个规则动词和21个不规则动词被选为实验核心语料。
研究采用掩蔽启动实验范式,要求被试进行真假词判断。实验有三种启动条件:重复启动、屈折形态启动和无关启动,实验材料包括84个判断词和相匹配的252个启动词,判断词都是根词,包括42个目标词(即上述选出的21个规则动词和21个不规则动词)和42个假词。另选有词长相当的24个词作为填充词,由12个真词和12个假词构成。假词是由英语真词改变一个字母构成,符合英语的发音规则,词长与真词相匹配。采用拉丁方、交叉平衡的方法,构建3套材料,每组被试接受一套实验材料,保证每个目标词每个被试只看到一次。
(三)实验进程
实验使用E-prime 2.0软件进行编程,采用前掩蔽启动实验范式,要求被试对电脑屏幕中央呈现的大写字母的英语单词又快又准确地进行真假词判断,如果他们认为呈现的字符串是一个真正的英语单词,就用左手食指按键盘上的F键;如果不是,就用右手食指按键盘上的J键,左右手在被试间交叉平衡。所有启动词都以小写字母呈现在电脑屏幕中央,所有目标词都以大写字母呈现在电脑屏幕中央。整个实验进程包括4个视觉事件:首先电脑屏幕正中央出现“+”以提醒被试注意,实验开始,250ms后消失;接着出现由6个#组成的掩蔽刺激,呈现时间为500ms;然后出现启动词,60ms后消失;最后呈现目标词,目标词在被试按键后消失,或者在2500ms后自动消失。2000ms的白屏缓冲后,下一对词就会出现。实验进程设计完全由被试控制。正式实验开始前计算机屏幕上会出现汉语表述的指导语,先进行15对词的练习,帮助被试熟悉实验程序。所有实验材料随机呈现,每个被试的实验持续二十分钟左右。
三、数据分析与结果
分析结果时只对被试正确回答的反应时进行统计。首先删除判断准确率低于75%的被试,据此共删除4名被试;其次删除被试反应时在2.5个标准差以上的极端数据,一共删除了3.07% 的被试数据。为了纠正反应时分布的正偏离,对原始数据进行标准对数转换。使用R语言对所有数据进行统计分析。被试在不同条件下的平均反应时和准确率见下表。
(一)准确率分析与结果
准确率数据是两分数据(“是”和“否”),因此采用lme4包中的glmer函数的混合效应模型来拟合数据(见Baayen et al. 2008)[ 10 ]。
第一,真词。对真词的准确率数据进行分析发现,启动条件的主效应不显著(z=-0.64,p=0.52),规则性的主效应也不显著(z=0.52,p=0.61),两者的交互效应也不显著(z=-1.81,p=0.07)。进一步分析规则真词的准确率发现,虽然形态启动条件下的准确率高于无关启动条件下的准确率,但两者的差异不显著(z=-1.72,p=0.09),形态启动条件下的准确率与重复启动条件下的准确率差异也不显著(z=-0.97,p=0.33)。对不规则真词的准确率进行分析发现,虽然数据显示形态启动条件下的准确率还低于无关启动条件下的准确率,但两者差异也不显著(z=0.82,p=0.41),形态启动条件下的准确率与重复启动条件下的准确率差异也不显著(z=0.21,p=0.83)。
第二,假词。虽然假词在英语中不存在,但被试也对其进行了判断,我们对其准确率数据进行了分析,启动条件的主效应不显著(z=0.50,p=0.62),规则性的主效应也不显著(z=1.12,p=0.26),两者的交互效应也不显著(z=-0.52,p=0.60)。
从准确率的数据分析来看,非熟练汉英双语者在加工不同类型的高频高熟悉度英语动词过去式时没有显著差异,说明不存在规则性效应和启动效应。下面我们重点来分析反应时数据。
(二)反应时分析与结果
应用lme4包的lmer函数(见Bates et al. 2015)[ 11 ]对反应时进行分析。
第一,真词。对真词进行词汇判断的反应时数据进行分析发现,启动条件的主效应显著(t(1439)=-5.58,p<0.001),规则性的主效应不显著(t(39.85)=1.43,p=0.16),两者的交互效应不显著(t(1437=-0.53,p=0.60)。进一步分析规则真词的反应时数据发现,形态启动条件下的反应时显著快于无关启动条件下的反应时(t(707.6)=-4.30,p<0.001),而与重复启动条件下的反应时无显著差异(t(708)=-0.626,p=0.531),結果表明规则动词的过去式形式对其原形有启动效应。分析不规则真词的反应时数据发现,形态启动条件下的反应时显著快于无关启动条件下的反应时(t(690.4)=-3.58,p<0.001),而与重复启动条件下的反应时无显著差异(t(691)=-0.955,p=0.34),表明不规则动词的过去式形式对其原形也有启动效应。
第二,假词。对假词进行词汇判断的反应时数据进行分析发现,启动条件的主效应不显著(t(1246)=0.08,p=0.94),规则性的主效应也不显著(t(39.6)=0.896,p=0.376),两者的交互效应也不显著(t(1242)=1.002,p=0.317)。分析规则假词的反应时数据发现,形态启动条件下的反应时与无关启动条件下的反应时差异不显著(t(632.3)=0.57,p=0.57),形态启动条件下的反应时与重复启动条件下的反应时差异也不显著(t(629.1)=1.23,p=0.22),结果表明规则假词的过去式形式对其原形没有启动效应。分析不规则假词的反应时数据发现,形态启动条件下的反应时与无关启动条件下的反应时差异不显著(t(571.3)=-0.63,p=0.53),形态启动条件下的反应时与重复启动条件下的反应时差异也不显著(t(571.3)=1.03,p=0.30),表明不规则假词的过去式形式对其原形也没有启动效应。
从反应时的数据分析来看,非熟练汉英双语者在加工高频高熟悉度的英语动词过去式时存在启动效应,不存在规则性效应。在加工英语假词时既不存在启动效应,也不存在规则性效应。
四、讨论
本研究实验数据分析发现,就真词而言,不同类型动词过去式的形态启动和无关启动在准确率方面不存在显著差异,但在反应时上存在着显著差异,结果表明规则动词过去式和不规则动词过去式都对其动词原形产生了启动效应,这说明非熟练汉英双语者对高频高熟悉度的英语规则动词和不规则动词的过去式自动进行了分解加工。这一结果与李俊敏等[ 12 ](2014)“中国学习者通过分解加工英语规则动词”以及陈士法等[ 13,14 ]“中国学习者分解加工英语规则动词和不规则动词”的结果一致。就假词而言,规则假词和不规则假词在重复启动、形态启动和无关启动条件下的准确率和反应时都不存在显著差异,表明非熟练汉英双语者在加工英语假词时不存在启动效应和规则性效应,没有进行分解加工。
陈士法等[ 14 ]认为,“中国学习者加工高熟悉度英语二语动词过去式不存在规则性效应,受试加工英语规则与不规则动词过去式的机制一致,支持单机制理论”。但事实上被试对高熟悉度的规则动词和不规则动词的过去式都进行了分解加工,这说明他们利用了规则和计算系统,而单、双机制理论的根本不同在于加工规则词和不规则词时是否利用了规则和计算系统,如果是,就是双机制,如果不是,就是单机制。所以我们并不能因为被试在加工动词过去式时不存在规则性效应就认为支持单机制理论。本研究的被试对真词进行了分解加工,对假词的加工不存在分解,也说明被试的分解加工策略使用得并不充分,对真词的分解加工可能还是在于其高熟悉度。高熟悉度的屈折词是以语素分解形式存储在心理词库中的,被试对高度熟悉的动词过去式进行了自动分解加工。
就规则动词而言,其动词过去式与原形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形态关系,即使是英语水平中等偏下的汉英双语者也自动使用了分解加工策略,产生了形态启动效应。而不规则动词过去式与其原形之间既不存在明显的形态关系,也没有纯粹的正字法重叠效应,那启动效应只能归于语义因素。但是,本实验正是为了控制语义因素对启动的影响而将启动词的呈现时间设定为60毫秒。对于英语不规则动词过去式的认知加工来说,既然没有显而易见的词形分解,如果也不存在语义效应,又该如何解释不规则动词过去式对其原形产生的启动效应呢?我们认为可以从动词过去式的二语习得来分析,原因可能在于所选用的不规则动词都是被试高度熟悉且经常使用的动词,中国传统的课堂教学对这些不规则动词的过去式形式进行了反复多次的讲解教授,输入频率也影响了学习者对过去式的加工[ 15 ]。而且在教材中屈折词的构词属于语法范畴,学生可以依靠语法生成规则来完成动词过去式的加工。本实验被试在加工不规则动词过去式时也自动使用了分解加工策略,对动词原形产生了启动效应。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这样一种可能性,对中国英语学习者来说,60ms的SOA也能产生语义启动效应。因此,有关汉英双语者二语加工中启动词的呈现时间对目标词的影响还需要开展更多的研究来证实。
对于中等偏下英语水平的汉英双语者来说不存在高频高熟悉度英语动词过去式加工的规则性效应,是否因为他们的母语汉语中没有明显的规则词和不规则词之分,而他们的英语水平又相对较低,所以他们并没能区分英语规则词和不规则词。而郑丽娜[ 16 ]的研究表明,即使母语没有明显的规则词和不规则词之分,只要目标语存在明显的规则词和不规则词之分,二语习得者依然能够利用记忆和计算系统加工目标语中的规则词和不规则词[ 16 ]。母语和目标语的类型差异是否会影响学习者对英语规则词和不规则词的加工还有待进一步的研究来探讨。
五、结语
通过前掩蔽启动实验探讨非熟练汉英双语者对高频高熟悉度的英语动词过去式的加工机制。实验结果表明,高频高熟悉度的规则和不规则动词的过去式都对其原形产生了启动效应,说明对于英语水平中等偏下的汉英双语者来说,不存在高频高熟悉度英语动词过去式加工的规则性效应。在非熟练汉英双语者的心理词库中,高频高熟悉度的英语动词过去式是以语素的形式存储的,这也给英语词汇教学带来一定的启示,如果了解不同的单词在学习者大脑中具有不同的存储方式,就能相应地在课堂上设计不同的词汇教学方法,更能取得良好的教学效果。
今后的研究可以进一步考察启动时间对汉英双语者加工英语规则动词和不规则动词的影响,以及词频和二语水平对不同类型动词加工机制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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