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妈》:俄罗斯叙事空间中的多元文化叙述表征
2021-04-03汪银萍
汪银萍
徐峥导演的“囧”系列电影打造了一种中国公路喜剧电影范式,其中,《人在囧途》票房4650万元,《泰囧》累计票房12.67亿元,《港囧》16.13亿元,《囧妈》受疫情影响,以6.3亿元出售给字节跳动公司进行网播。徐峥耗费10年倾力打造的“囧”系列电影风格独特,他的公路喜剧电影聚焦中产阶层的内心痛苦、情感创伤、人生迷茫等人的问题以及他者文化的想象[1],启发观者思考人生、家庭关系、事业等现实问题。2020年播出的《囧妈》延续“囧”系列电影一贯的风格特征、叙事方式,以俄罗斯文化景观为时空主线,讲述了中国家庭普遍存在的婚姻关系、亲子关系等情感问题。该片试图突破单纯的喜剧外壳,不再以逗乐为主,而是将笑点弱化为主人公徐伊万与母亲、妻子之间的情感矛盾,故而其更多是给人一种温情和反思之感,这也恰是导演意图增加的喜剧电影厚度。本文以电影《囧妈》为研究对象,在整体分析“囧”系列电影风格特征的基础上,为观者阐释《囧妈》中多元文化的表达与人物情感想象。
一、“囧”系列电影的风格特征
2008年,“囧”字成为微博、论坛等社交平台高频词,学者们普遍认为“囧”是一个象形字,其最初的本义为“窗户”,而后引申出明亮、光明之意。[2]徐峥选取“囧”字作为其系列电影的主题,从文化意义来说,可谓一语双关,既通过“囧”字的网络文化含义,强调现代人内心的各种困境、困窘;又借鉴“囧”的本源意义,表达人的成长往往经过囧途之后,才能找到生活的平衡点与内心的圆融。
从2010年的《人在囧途》上映之始,徐峥经历多年的尝试、运作,创制了后续“囧”系列三部曲,成功将喜剧电影与公路电影元素进行有效融合、展开对话,在票房、口碑的积累中,打造了一个国产公路喜剧的范本。20世纪60年代末期,公路电影在美国流行,有学者认为:“以公路作为基本空间背景,通常以逃亡、流浪或寻找为主题,反映主人公对人生的怀疑或者对自由的向往,从而显示出现代社會中人与地理、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和内心世界。”[3]简言之,公路喜剧电影即是将旅行沿途遇到的人与发生的事作为叙事对象,用喜剧的方式,层层剖析人物精神层面的“囧”境,并在旅行结束时最终醒悟自身缺陷,最终完成心灵的救赎,回归“家园”,这便形成了一定的类型化特征。首先,该系列电影聚焦中产阶层群体,放大其生活的“囧”事、“囧”境,揭开中产阶层的内在焦虑和精神困境。《泰囧》中的徐朗拥有“油霸”发明权,但他面临婚姻危机;《港囧》中的徐来是“女性内衣系列”企业的经营者,其内心有着初恋情结,同时面临被家人逼迫生子的烦恼;《囧妈》的主人公徐伊万是公司老总,和妻子共同拥有“暖霸”专利权,但其在生活方面困境重重,与妻子即将离婚,与母亲关系也很紧张。其次,是异域风情文化的运用,《泰囧》是泰国文化,《囧妈》则是俄罗斯文化,这些异域文化的植入,不仅丰富了电影的视觉空间,增加观赏的娱乐性,同时表现出主人公人生路上的困惑,最终传递回归家庭的主流价值观。第三,后续三部曲采用的是传统线性叙事手段,即依据时间、情节发展的先后顺序,让观者更容易走进主人公的“囧”事与“囧”境中,并通过“二元”对立的人物情感叙事方式,催生笑点,铺陈情节发展。如《泰囧》中草根王宝与精英徐朗构成的“衰憨组合”,《港囧》中成功者徐来与憨傻蔡拉拉,都让观者爆笑不断,而《囧妈》中展现了过分关爱的徐母与总想逃离的徐伊万,笑点不高,却足以令观众思考原生家庭、代际相处等社会问题。
《囧妈》沿袭了“囧”系列电影的一贯风格特征,如多元文化的运用,借鉴俄罗斯文化元素凸显中产阶层面临的种种家庭情感问题;同时,影片运用情感叙事,剖析了主人公徐伊万与徐母的情感“囧”境。与《泰囧》《港囧》相比,《囧妈》有了新的突破,该片弱化了喜剧的笑点,凸显了女性的情感创伤,下文将进行较为详细的阐释。
二、多元文化的呈现
电影作为一种主流大众文化形式,以其全感官的娱乐性、商业性、艺术性等特性成为当下文化市场的弄潮儿。当代文化的重要特征是文化的多元与融合。因而,多元文化或者说异域文化的借鉴、运用也成为电影创作的重要方式。美国迪士尼动画电影即是汲取多元文化进行创作的成功代表,如《功夫熊猫》《花木兰》等,赚足了中国观众的眼球,但是这些电影明显带有以美式个人英雄主义、“美国梦”等价值观消解他国文化内涵的意图;而《泰囧》《囧妈》站在尊重他国文化的立场,不仅仅将多元文化背景作为一种叙事的手段,来增加人物“囧”途、“囧”境中乐趣,且通过异域文化张力凸显中国主流价值观。
电影《囧妈》以俄罗斯风情为影片主要叙事空间,影片的俄文片名、特别是英文片名Lost in Russia,明确表明影片将展现大量的俄罗斯民族文化元素和独具特色的俄国风情人文景观。首先是主人公的名字徐伊万,源自20世纪50年代的苏联经典电影《伊万的童年》,在接下来的剧情中,影片叙述了伊万名字的由来——承载着母亲卢小花在俄罗斯的爱情故事。其次,全片主线围绕卢小花组织的合唱团前往莫斯科红星大剧院演唱《红莓花儿开》进行铺陈,《红莓花儿开》是苏联电影《幸福生活》的主题曲,20世纪50年代在中国广泛流传,国人正是通过这部影片了解苏联集体农庄生活,该曲歌词表达了少女对心上人的回忆与思念。[4]“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人心爱……”从历史背景到歌词大意,歌曲中既有着浓厚的历史文化韵味,又有强烈的个人情感向往。导演徐峥在中俄建交70周年之际,借鉴俄罗斯文化,选择这首歌曲作为徐母千里迢迢奔赴俄罗斯演唱的曲目,充分表达了徐母情感的“囧”境:青春时代真挚的爱情进入婚姻之后却是一地鸡毛,但她内心却坚守着年少时的真挚情感。正如学者分析:徐母演唱《红莓花儿开》象征了“中苏建交以来,两国民众之间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复杂感情。”[5]第三,片中还展现了“囧”途中俄罗斯的自然风景、人文风貌。影片将主要场景设置在从北京到莫斯科最长的一条铁路上,沿途展现异国风情的车站、霓虹游轮、红星大剧院、广阔冰原和莫斯科全景……从泰国到俄罗斯,网友笑称徐峥的电影是中国出境旅游的热点风向标。[6]正如导演本人在论坛上分享的俄罗斯拍摄《囧妈》的经历,“从冬天的贝加尔湖,到莫斯科,再辗转圣彼得堡,电影展现了俄罗斯诸多城市的风情和特色,讲述了上一辈亲子关系的故事。在拍摄期间也感受到了俄罗斯电影人的敬业,以及他们对文化艺术的热爱。”[7]电影《囧妈》中的异域文化将个体情感与国家历史相联系,在异域文化的时空场景中凸显主人公们的情感问题,并在“二元对立”的情感叙事中将这些问题娓娓道来,衬托出情感背后的意蕴。gzslib202204040005三、“二元对立”的情感叙事
如前所述,“囧”系列电影采用了“二元对立”的叙事方式。从叙事学角度来说,结构主义倡导的叙事文本分析方法,旨在突出构成文本各要素、各角色之间的对立与冲突,格雷马斯认为:“二元对立是产生意义的最基本结构,也是叙事作品的最根本的深层结构。”[8]导演成功地将“二元对立”叙事用于电影主题阐释、情节设计与人物情感表达等方面,成为其喜剧电影的特色之一。不同于《泰囧》《港囧》中草根与精英的人物对立,《囧妈》讲述了家庭内部人物情感的对立:徐母——过分关爱孩子的母亲,徐伊万——想要逃离母亲关爱、却又不知如何表达的中年儿子的人生“囧”境,这也恰是典型的中式家庭父母与子女情感问题。中式父母过于关爱子女,想方设法地让孩子按照自己心目中的样子成长、生活,徐伊万无奈之下对母亲说:“在你的心里面住着一个幻想出来的儿子,我并不是那个你想象出来的儿子。”而成年后的徐伊万极其不满这种“关爱”,甚至对父母的情感都存在误解。同时,原生家庭的情感相处模式又容易被子女带到自身的夫妻关系中,片中徐伊万与妻子婚姻问题的根源即是他希望将妻子改造成心目中的模样。影片开篇,妻子就对徐伊万说:“你心里长了一个幻想的老婆,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吗?”——这恰与徐母欲将徐伊万改造成心目中儿子一样,由此可见,两条情感线的矛盾实质相同。
为更加凸显人物的情感冲突,导演将徐母与徐伊万的对话安排在开往莫斯科的K3火车上,在狭小的空间中设置对抗、冲突性的对话与激烈的情感碰撞。徐伊万被冻伤之后,他在暴怒中嘶吼出心里话,控诉徐母对他的控制、管教,并认为徐爸的去世也是因为徐母的控制欲,而后徐母气得下车。母子两人来到森林雪地中,遭遇野熊,二人互相保护对方,最终,徐伊万被母亲的爱所打动,两人在冰冻的湖面上,打开情感的阀门,徐母告诉伊万为何要来莫斯科,母亲的婚姻生活是不幸的,但是徐母仍保留着对徐爸的爱,她梦想去莫斯科红星大剧院演唱《红莓花儿开》,是为自己的爱情圆梦,而歌声中掺杂着的感伤离别之情,也正是徐母现实情感的写照……电影《囧妈》的突破之处亦在于此,该片并没有像前三部那样走向皆大欢喜的结局,而是用开放式的对话,启发观众无论什么样的人生,都要学会接纳,学会对家庭成员的尊重与正确的交流,影片最后徐母神态黯然地自言自语:“电影里的伊万是个小男孩,我的伊万已经是个大人了。”
由此可见,《囧妈》通过“二元对立”的情感叙事,讲述了徐母与徐伊万母子情感从对抗走向和解,徐伊万与妻子从“作梗”到祝福彼此,影片在情感表达上没有深度的拓展与意义的拔高,正如徐峥在采访时说到:“我的目标不是为了拍一部高票房的电影,我的目标是要拍好看的电影。”①他的“囧”系列电影被一些人认为是“爆米花电影”,爆笑之后了无痕迹,也有观者认为只有自身同样经历了影片主人公们的人生“囧”途、“囧”境之后,才能理解导演设置的每一个笑点背后的困惑与焦虑。[9]
结语
《囧妈》延续了“囧”系列电影的特色并确有突破。多元文化的借鉴与融合,不再仅仅是《泰囧》《港囧》两部影片中的笑点,二元对立的人物矛盾冲突也不再仅仅是为了营造爆笑的喜剧效果。该片通过家庭中母子、夫妻间的“紧张”的关系,引发观者思考现实中的夫妻关系、代际关系的相处问题。电影反映了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情感、勾连。电影《囧妈》试图去深化喜剧电影的内涵,满足观众对理想情感的期待,为当代国产喜剧系列电影提供了良好范例。
参考文献:
[1]戴硕.表征与困境:徐峥公路喜剧电影的类型解码[ J ].电影评介,2020(8):40-44.
[2]黄钰婷.浅谈“囧”字的前世今生[ J ].安徽文学月刊,2016(004):125-126.
[3]邵培仁,方玲玲.流动的景观——媒介地理学视野下公路电影的地理再现[ J ].当代电影m2006(06):98-102.
[4]蒋晶.乐与画的互生:《囧妈》电影音乐解析[ J ].电影评介,2020(20):30-34.
[5]李道新.徐峥的转型与<囧妈>的“囧”[ J ].当代电影,2020(3):25-27,2.
[6]谢一榕,王昱娟.现象级国产公路喜剧的票房策略分析[ J ].宜宾学院学报,2019(3):102-110.
[7]国际在线.徐峥携《囧妈》亮相中俄电影合作论坛 很多中国电影将到俄罗斯拍摄[EB/OL].[2019-12-08]https://www.sohu.com/a/359111151_120461920?scm=1002.46005d.16b016f01a2.
[8][法]A·J·格雷马斯.结构主义语义学[M].北京:三联书店,1999:178.
[9]杨增莉.徐峥“囧”系列电影中的情感叙事研究[ J ].绍兴文理学院学报,2020(7):74-78.
【作者简介】 汪銀萍,女,河南信阳人,信阳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
【基金项目】 本文系河南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新文科背景下大学英语课程思政混合式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