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曾思危
2021-04-02纪十年
纪十年
瑞士首都伯尔尼,隆冬。
临近圣诞,窗外大雪纷飞,本是骤冷的天气,铂曼酒店行政层的套间里,却温暖得恍如春末。桌上放着苏比富拍卖来的君子兰,开得极美,也极不合时宜
楼思危回头瞥了一眼,枝芽细软,娇贵柔弱,与她……倒是截然不同。
想起那个女人,他眉头微皱,似是愉悦,又似不耐烦,最终,楼思危轻嗤一声,坐到了沙发上。房间里落针可闻,时钟“嘀嘀嗒嗒”地响着,约莫五分钟后,这间套房的门会被踹开,约莫四分三十秒后,那个女人会怒气冲冲进来,与他对视。
命运这事儿,说玄妙也玄妙,他不过略施小计,就把她要拍的花抢到了手。
是,楼思危,瑞士楼氏正牌当家人,生来没在高位,是靠着谋略与算计才一步步夺得集团继承权的。他非良善之辈,从不自诩好人,在她面前,尤不例外。
套房的大门被撞得震天响,徐娴静冲进来的时候,楼思危漫不经心地在喂鱼,不是银龙鱼,不是锦鲤……即便是见多了大场面,知道这男人有多猎奇,徐娴静还是忍不住頓了一秒呼吸——这人在酒店套房里养了鲨鱼?吃生肉,喂活饵,能长到一米长的那种。
你见过鲨鱼进食吗?直接、猛烈、残暴。小鱼、小虾落进水里到被火尾鲨咬住,从挣扎到断气只有数秒,而这数秒时间内,男人眼角狭长,目光微抬,在蔚蓝色鱼缸的映衬下,在水池内的混乱厮杀前,出尘绝世,美得像一幅油画。
漂亮的下颌骨、薄唇、长眸、金丝平光眼镜……与楼思危对视之际,徐娴静生出一丝该死的胆怯。不过转瞬,她便掐着胳膊将胆怯压下,昂首挺胸地往前走,又恢复了往日徐大小姐自信张扬的样子,让他暗暗挑了挑眉。
徐娴静一个转身坐到了茶几上,“哗啦”一声,非常顺手地将身边的东西拂到了地上。
茶壶碎了,杯子滚远,文件掉了一地……一片狼藉里,徐娴静翘起二郎腿,歪头看他,满目挑衅的样子,像街边的小流氓。
“在想什么?”她嚼着泡泡糖,一脸的不羁。
最好是后悔了,后悔招她,惹她;后悔一次次抢她的竞拍品;后悔为了生意,大言不惭地支持楼、徐两家联姻……都2021年了,难不成她真要为了家里嫁给这个人?
徐娴静假笑更甚,伸出手指,以蔻丹指甲划过他的衣服,沿着男人的身体缓缓向上,她越气,手上的动作就越娇柔。指梢如婉转溪流,所到之处,即使隔着考究的布料,他仍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温度。徐娴静在笑,笑容挑衅:“嗯?”
泡泡糖被吹起又被咬破,她媚眼如丝,手心柔弱无骨地往他衣襟里伸,看起来是调情,实则恶作剧——谁要娶动辄掀桌子的女人?谁又能接受举止轻浮的太太?她一秒秒地等,看他能忍多久。事实上,她也真的等到了,男人突然攫住了她的手。徐娴静倏然挑眉,等他厌恶她,也等他爆发,可她只等到身子猛地一个趔趄,只是瞬间,楼思危已经将人拽到身前。
呼吸交缠之际,他欺身靠近,语气玩味地道:“在想什么?”
男人居高临下,轻轻地笑道:“第一次抢你的山水图,第二次是兰花,我在想,第三次……”薄唇划过她的耳郭,任凭身前的她暗暗发抖,楼思危声音低哑道,“是不是抢人比较划算?”
距离太近,近到呼吸交融、灼热,热到她与他肌肤相贴的地方隐隐发烫。徐娴静抬起头,眼中来不及闪过惊愕,男性独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他的唇狠狠印下,一寸寸攫取甜蜜,却也饱含克制,只消片刻便直起身,点到为止。
这下,换他目光挑衅,嘴角带笑。
徐娴静愣了几秒才回过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一巴掌扇过去,“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明明可以躲,他却没有,明明可以暴怒,他也未曾。
徐娴静掐住手心,怒道:“你凭什么吻我?”
他微微一笑,说:“就凭我是个坏人,不行吗?”
眼镜滑落,楼思危扶起镜框,看着她愤怒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抢拍品,骗人上门,强吻,逼婚,企图一步步将她套牢……他啊,对她使的从不是君子行径,可他也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不是吗?
只是……他摸着被掌掴过的脸颊,视线低垂——
这世界跟他想的一样。
她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