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记总书记的嘱托闯出一条农村集体经济的发展新路

本刊编辑部

2020年9月16日至18日，习近平总书记到湖南考察3天，对湖南人民提出了殷切期望，强调要在推动高质量发展上闯出新路子。“在农村集体经济发展上也要闯出一条新路子。”对总书记的期望，朱有志深有感触。朱有志是一名农村工作研究者，曾担任过湖南省社科院院长、农业经济管理博士生导师，长期研究农业经济。11年前，朱有志找到湖南省长沙县委“跑官”，要求到落后的农村村支部任职。因此，从花甲之年开始，从湖南省社会科学院党组书记、院长职位上退下来的“厅官”朱有志便拥有了自己的另一个人生标签——“开慧村民”。退休前后11年间，在长沙县开慧镇开慧村，他开启了全新的乡村振兴理论实践，并带领开慧村闯出了一条农村集体经济发展的新路。朱有志为何要去开慧村发展农村集体经济？开慧村的农村集体经济是如何一步步壮大起来的？如何解决农村集体经济发展中涉及的投资、技术、管理、市场等问题？带着这些问题，《当代农村财经》记者专访了朱有志。

《当代农村财经》：作为一位正厅级领导干部，您为何要选择到开慧村去当村官带领村民发展农村集体经济？

朱有志：从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到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沈从文“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的湘西人家到莫言“秋风苍凉，阳光很旺”的鲁北乡村，乡村被赋予了要么柔软要么坚挺的意蕴。究竟什么是乡村？在我内心深处，乡村是能够海纳百川的地方，它能让我们心底柔软、涌起乡愁，也能让我们为它的前途命运忧虑犯愁。我觉得开慧村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当年做课题接触到开慧村，我就觉得这里让我既有乡愁又有忧愁，这么好的土地资源荒废了就太可惜。于是，2009年，离退休尚有四年时间时，我找到当时的长沙县委副书记曾超群表达了自己想来开慧村的强烈愿望，并且谈出了自己想要在这里发展村级集体经济的大胆构想。一番考察与讨论之后，开慧乡党委亲自任命了我这位“第一村支书”

有人说，现代社会有两个乡村同时存在：一个是山清水秀、空气清新、人情温暖，一个是土地荒废、人情冷暖、老人小孩留守空村。我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坦言：“两个乡村”的故事还在继续，乡村正在面临改变与千篇一律的尴尬困境，做一个乡村建设者其实困难重重，想在乡村搞经济建设也必有藩篱和门槛。

《当代农村财经》：从0到100万，开慧村的农村集体经济是如何一步步壮大起来的？

朱有志：在湖南省社科院任职期间，我承担了多个与“三农”有关的国家重点课题研究。长期的基层调研经历，我也清晰地看到：农村集体经济不强是广大农民持续增收乏力，农村基层党组织战斗力、凝聚力不强的症结所在。

农村集体经济要发展，必须盘活农村土地资源，搞好经营，给集体经济的“水缸”注满水。

因此，到达开慧村的第一天，我在自己的日记里定下目标：1至4年探索奠基，5至8年初见成效，9至12年翻天覆地。当时开慧村的现实是，大量青壮年劳动力外出务工，村里不少土地抛荒。2016年至2017年，我们村支两委班子四处参观学习，将目光聚焦在土地流转后农户经营模式上。

回到村里，我们有了明确思路：把人心搞齐，把田地搞拢，把村民带富，把路子走宽。

以前的开慧村，是一个远离城市的省级贫困村，经济基础十分薄弱，村集体经济为零，村民大多是靠外出打工赚钱。要改变这些落后面貌并不容易，我们深入调研后，得出结论：关键是发展集体经济。怎么发展？首要的是建好两委班子，创建学习型服务型创新型班子，以党建带村建。同时结合开慧村实际，走稳三条路子，即立足一产业谋求二产业注重三产业。

首要之举便是搞土地流转成立合作社。入社就有保底金，开发可得补偿金，就业支付报酬金，效益分红股份金，花甲加补养老金，从2014年开始，我们积极探索新型合作模式，建立多元回馈机制，先后成立了水稻、水果蔬菜、生猪养殖、机械等5个专业生产合作社，96%的村民加入了合作社。土地的适当规模经营，很快就为村民带来增值收益。

以村支两委作为整体流转的主体，将村里的土地流转到集体土地合作社，再以合作社的名义对外流轉，吸引了全村96%的村民入社、签订土地流转合同，村里组建了水稻、水果蔬菜、机械等6个生产合作社，带领村民种田、养土猪、建蓝莓基地，提高了村民收入。同时，针对“互联网+”日渐深度融合市场、撬动农村经济的特点，积极通过网站、微博、微信等新媒体平台，推广村里的红色景点、农家乐，以及优质大米、蓝莓、湘绣、猕猴桃等特色产品，着力打造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的“六次产业”等等。

2016年，我们引进了湖南华星通用航空公司项目，该项目为湖南最早建成并投入商用的首个标准化通用机场。华星通航为开慧村集体经济注入强劲活力，已经成为开慧村闻名遐迩的“网红”项目。开慧村还引进了孩真有趣公司、光伏项目、研创中心等项目，形成了一二三产业融合的完整产业链。2019年，开慧村村民人均年收入达2万多元。目前，全村已流转土地1950亩，培育种粮大户7个、专业种养合作社3家。2020年，村集体经济收入超过100万元，真正实现了“从空壳村到超百万”的跨越。

《当代农村财经》：农村集体经济发展的重点是要增强集体经济发展活力和实力，但是，我国农村的特点是：人多、地少、农民文化低。集中表现为农民经营规模小、地块零碎。在此背景下，如何解决农村集体经济发展中涉及的投资、技术、管理、市场等问题？

朱有志：我认为可以通过混合所有制改造来解决这些问题。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与外来企业共同出资组建的混合所有制运营实体，能在要素集聚、运营管理、产权激励等方面发挥“三个有利于”的作用。一是有利于集聚城乡优势资源要素，从要素集聚看，混合所有制改造能为农村集体经济引入资本、技术、管理等稀缺要素，促进城乡资源互补与要素优化配置。长期以来，我国农村集体经济实行社区封闭化运行，产权配置、使用、处置等被限定在狭小的村社范围内，伴随农村劳动力大量外出，社区内部的资源动员已越来越难以满足集体经济发展的要素需求。产权结构混合所有制改造，通过村企合作运营的方式，实现了资源社区内动员向全社会动员转变，为农村集体经济引进企业资本、技术、管理等要素开辟了通道，促进了村内集体资产、资源等要素与城市资本、管理、技术等要素的组合生产，破解了农村集体经济资本、管理、技术等要素投入不足的问题，这是农村集体经济实现较好经济成长性的关键。二是有利于提升集体经济经营管理能力，从经营管理看，混合所有制改造有利于实现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提升农村集体资产运营管理能力。长期以来，农村集体经济社区封闭化运行，政经高度合一，弊端是经营管理严重依赖内部组织成员，并且管理能力非常有限，这也是多数农村集体经济发展缓慢的重要原因。混合所有制产权结构有利于建立所有权与经营权相分离的现代企业治理制度，当集体经济组织与外来企业组建混合经营实体时，不仅能吸收外来资本，而且还能引入外部经营管理人才与企业经营管理制度，解决集体经济组织运营管理能力不足的问题。三是从产权激励看，混合所有制改造既有利于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与外来企业建立紧密型利益联结机制，又能够对利益双方形成激励与约束。产权结构混合所有制改造后，利益双方均享有剩余索取权，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与外来企业能建立利益共享的纽带关系，有利于社区群体对外来主体的接纳，又有利于外部主体嵌入社区发展。对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而言，因剩余所有权赋予，有助于社区成员参与村集体经济建设，能有效地调动各方发展村集体经济的积极性。

总之，如果能把这“三个有利于”的作用发挥出来，那么，农村集体经济发展中涉及的投资、技术、管理、市场等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当代农村财经》：习近平总书记到湖南考察后，对湖南提出了要在推动高质量发展上闯出新路子的期望，湖南也召开领导干部会议进行了全面部署，您认为，“农村集体经济”要闯出一条发展新路，最重要的是要做什么？

朱有志：五年前，习近平总书记曾经在全国组织部长会议上提出：把发展壮大村级集体经济作为基层党组织一项重大而又紧迫的任务来抓，着力破解村级集体经济发展难题，增强基层党组织的凝聚力，提高村级组织服务群众的能力。

2020年，习近平总书记到湖南考察后赋予了湖南新定位新目标：着力打造国家重要先进制造业、具有核心竞争力的科技创新、内陆地区改革开放的高地，在推动高质量发展上闯出新路子，在构建新发展格局中展现新作为，在推动中部地区崛起和长江经济带发展中彰显新担当，奋力谱写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湖南新篇章。

就农村集体经济如何在推动高质量发展上闯出新路子，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抓住农村党建“牛鼻子”，具体来说就是做到党支部领办合作社，全面推动乡村振兴。我们应该看到，村级集体经济是壮大农村经济、增加农民收入、带动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有力保障，也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最重要的经济基础，特别是在取消农业税费之后，发展壮大村级集体经济对于巩固党在农村的执政地位、统筹城乡发展、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具有重要意义，有利于农民群众分享改革和发展成果、维持农村和谐稳定、巩固党在农村的社会主义阵地。

但是，村级集体经济如何才能发展壮大起来，就其“过程”而言，建设学习型、服务型、创新型党组织，显得尤为重要。在今天的市场经济海洋中，党组织要能成为村民利益的“代言人”，通过为村民谋求利益来服务村民、凝聚村民。

在当前，有一个点至关重要，就是要防范利益集团利用资本工具对广大农民根本利益和长久利益的侵蚀，因为农民在闯荡市场经济大潮中，有着组织松散、目光不远、经验不丰的先天不足，需要得到组织力量的呵护。但在有效实现集体资产市场价值的同时，有必要实行村级集体经济收益民主化监管，保证新型村级集体经济惠泽全体村民。这样，就需要加强村党支部班子的建设，让党的基层组织带领大家团结一致、共创市场增强其发展农村新型集体经济的凝聚力和号召力。

也正因为如此，在放手发展集体经济的同时，要理直气壮地抓党建，两手抓两手都硬。怎么抓，我以为就是三句话：坚定以信仰引领、大胆以标准规范、严格以纪律约束。之所以强调要“坚定以信仰引领”，是因为在现实中，有人不敢于也不善于以共產党员的理想信念来引领和教育党员；之所以指出要“大胆以标准规范”，是因为在组织生活中，有人不敢以党员标准来要求党员，不愿在党员中提出要在生产生活工作各个方面起先锋和模范作用；之所以提出“严格以纪律约束”，是因为有人放松对党员的要求，以致于一些党员违反党的纪律，不守党的“规矩”时居然无人批评，甚至是不敢批评，使党内生活出现庸俗化现象。这些，与党中央对党员的要求是背道而驰的！如此，怎能成为发展集体经济的带动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