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援越密战
2021-03-28
援越抗法是新中国成立后首次大规模军事援外行动。由于行动绝密,不公开,不宣传,不报道,因此其中的波澜壮阔与惊心动魄鲜为人知。
直到近年来,历史学者们根据最新解密的珍贵档案,才得以向人们详尽披露从1950年边界战役到1954年奠边府会战,中国援助越南进行抗法独立战争的完整过程。
中国与越南山水相连,历史上渊源深远、交往密切。近代,中、越同遭列强的殖民主义侵略,在反对帝国主义、殖民主义和争取民族解放与独立的斗争中,两国人民长期相互同情、相互支持、共同抗争。
中共领导人同越南民主共和国缔造者胡志明很早就有过合作。1920年,胡志明在法国留学时,加入法国共产党,成为越南的第一个共产党人。在法国期间,胡志明结识了包括周恩来在内的一些正在法国勤工俭学的中共成员。1924年12月,胡志明到达广州,担任苏联方面的翻译。
在广州期间,胡志明与中共领导人有了较多的来往。为了给越南革命运动培养干部,胡志明举办了一个政治训练班,周恩来是多次被邀请去讲课的中共领导人之一。胡志明后来将他在这个培训班的讲稿汇集成册,名之为《革命之路》。这本书被认为是为越南共产党的纲领奠定了基础。1924至1927年的中国大革命对胡志明的思想有很大的影响。此前在莫斯科期间,他从共产国际那里学了一套列宁主义的理论,但中国的大革命才是他从事“东方革命”运动实践的开端。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日本在越南的殖民统治宣告终结。越南共产党随即发动总起义,于9月正式成立越南民主共和国。然而,在二战期间被迫退出印度支那半岛的老牌殖民者法国又派兵重返,在1946年发动侵越战争,越南自此展开了长达8年的抗法救国战争。为法军攻势所迫,越南共产党领导军民退守北部山区和农村,继续开展游击战争,进入了极其艰难的相持阶段。
1949年,中国解放战争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消息使越南军民大受鼓舞。10月,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越共中央派出的两名代表就抵达了北京,向中共中央请求援助。
时值新中国诞生之际,国家积弱落后、千疮百孔,既未实现全国解放,政权亦需巩固,各项建设事业百废待举,面临着重重困难和艰巨任务。尽管如此,在越南提出要求后,中国仍毅然迅速作出了援越抗法的决策。
援助越南,必然伴以巨大的民族牺牲。这一点,毛泽东是非常清楚的。与斯大林协商之后,毛泽东下定了决心。这是新中国成立之后确定的第一个境外军事援助计划,比下决心投入抗美援朝战争,至少早了半年。
在越方处于军事劣势的情况下,毛泽东和斯大林就援助越南达成了什么协议?在中共联络代表到达越南后,越方除了请中国提供地点以整训军队外,还提出了哪些条件和要求?战将云集的中国军事顾问团开赴越南,担负着哪些具体的使命和任务?中国军事顾问团在越方实施的边界战役、红河中游战役、西北战役、奠边府战役等一系列重大战役中,发挥了哪些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美国在此次越南战争中发挥着怎样的作用和影响?本专题将全面回顾71年前的战争硝烟,开启一段尘封的历史记忆。★
“援越抗法是我们义不容辞的国际主义义务”
毛泽东决策援越抗法
“我方党政军必须尽可能给越盟人员
及越南人民以便利和帮助,
把他们看成自己的同志一样”
新中国的成立,给了越南很大的鼓舞。1950年1月,胡志明秘密来华,并继续北上,前往莫斯科。胡志明向斯大林提出了请求苏联派出军事顾问援越的要求。斯大林由于一些顾虑没有同意他的请求,但中苏两国领导人对援助越南抗法战争问题达成了一致意见。
越南独立战争的关键时刻,胡志明遣特使秘密访华
1949年10月6日黎明,越南波涛起伏的海岸边,静悄悄地漂出了一只小帆船,驶往中国。
除了水手,船上坐着两个衣着朴素、不时眺望远方的人。其中的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人,是越南民主共和国华侨司司长、印度支那共产党的华侨工作委员会主任李班和他的下属,中国小伙子侯寒江。
他们打扮成商人模样,奉命秘密前往中国,进入解放区,去找中共中央委员会,使因为各自的解放战争而多年未通音讯的越中两党中央重新建立联系。
这个使命非同一般,为了万无一失,印支共中央另派一名精通华语的干部阮德瑞作为李班的副手,两人分路前行。阮德瑞走陆路,李班走水路,到中国后会合。
不久,帆船抵达北海海岸。经中共香港工委周密安排,二人乘海轮到了青岛,再转道前往北京。这一路,他们走了将近两个月,来到北京已是寒冬季节。
阮德瑞也在幾天后到了北京。中共中央统战部负责人李维汉、徐冰、连贯会见了李班和阮德瑞,听取他们介绍越南情况。
越南民主共和国从1945年9月2日诞生之日起就面临着严峻的局势。
按照1945年7月波茨坦会议的决定,彻底粉碎日本法西斯军队之后,对于占领越南的日军,以北纬16度线为界,其北由中国国民党军受降,该线以南地区由英国军队受降。9月,就在越南民主共和国成立不久,受到美、英两国支持的法国军队在西贡(今胡志明市)登陆,越南抗法战争由此爆发。
战至1946年1月英军从西贡撤走时,法军占领了越南南方大部分地区。1946年3月,进驻北越的国民党军开始撤出。这年底,法军完成了对南北越的军事分割。1947年初春,法军攻占了越南北方的大部分城市和集镇。9月,法军又占领了越中边界地带。印支共中央和越南政府转移到越北山区,各根据地被法军分割,不断遭受扫荡。
高耸延绵的大山为越盟部队的生存提供了掩护,越军也在顽强地打击和消耗法军。从1948年起,法军无力贯彻原定的速战速决的战略方针,改而采取巩固占领区,蚕食越军根据地,多用小规模进攻逐步扩大战果的战法。随之,越法战争进入战略相持阶段。
就在越军艰苦抗战之际,中国革命发生了巨大的战略转折,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饮马长江的消息传到了越南,这场即将胜利的战争将给世界带来的变化,山水相连的越南无疑是最先感受到的。
1949年1月,印支共中央举行会议,确认中国解放军即将打到中越边界。会议要求越南部队努力作好准备,迎接“大好时机的到来”,“绝对不要错过战略机会”。
中国革命即将胜利所产生的影响,法国殖民当局也感受到了。1949年初,法军总参谋长雷沃斯视察印度支那战场,判定越北是印度支那的主战场,要求加强对越中边境的封锁。越军根据地再度缩小,越法两军在战场上形成犬牙交错的态势。
正是在这样两军相持,法军仍占优势、越方仍处于劣势的困难情况下,印支共中央遣使前往中国,向中共中央提出援助的请求。此中原委在由李班面交胡志明致周恩来、邓颖超的密信中表达得非常巧妙——尽管用的是暗语,胡志明的期望还是跃然纸上,一望而知:
恩哥、颖姐:
弟与哥姐相别十年了,时时思念,且有许多新事要告诉你们。弟谨代表敝店祝贺贵公司的伟大发展。
敝店年来生意颇好,意欲争取时机,打胜对方,谨派亲信伙计两人,赶紧求你们帮助。
丁 十月
“丁”是胡志明的化名。李班、阮德瑞把重要的信息带到了北京,接下来该由中共中央作出答复了。
毛泽东:“我方党政军必须尽可能给越盟人员及越南人民以便利和帮助,把他们看成自己的同志一样”
越南地处亚洲的东南部,中南半岛的东部,与广西、云南两省接界,边界线长达1347公里。越南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中国的“东南门户”。近代以来,法国殖民主义者就力图染指越南,作为侵华的桥头堡。虽然说法国当时对越南的战争或许并不直接威胁到我国的安全,但是从新中国成立后两大阵营的对峙,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我国的敌视和包围来说,允许法国殖民主义者在越南卷土重来,也不符合中国的安全利益。
1949年12月中旬的一天,中共中央军委办公厅主任罗贵波来到中南海刘少奇的办公室。
待罗贵波入座,刘少奇说明请他来的目的:“中央经过仔细研究,并报告了毛主席,准备让你完成一项特殊任务,担任我党的联络代表去越南工作。”
见罗贵波有些犹豫,刘少奇又向他简要地介绍了越南当前的情况,说:“中央认为,已经获得革命胜利的人民,应该援助正在争取解放的人民的正义斗争,援助越南人民的抗法斗争是我们义不容辞的国际主义义务。”他补充道:“更何况法国殖民主义者还勾结国民党残余部队和边境土匪,封锁中越边境,经常骚扰我国云南、广西地区的边民,这就给我们两国人民带来了灾难。”
刘少奇规定了罗贵波赴越后的任务:“作为中共中央联络代表,到越南主要是去看一看,去商量怎样援助越南。你先去了解情况,首先建立起两党关系,作调查研究,供中央决策。”
听了刘少奇的介绍后,罗贵波坚定地说:“坚决服从中央的决定。”
1949年12月24日,刘少奇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研究与越南民主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的问题。会后,刘少奇以中共中央名义致电印支共中央:“为了建立中越两党经常联系,并讨论反对帝国主义共同斗争中的各项问题,我们希望越共中央能派一个政治上负责的代表团来北京,以便讨论和共同决定有关的各项问题。”刘少奇还在电报中强调,这个代表团应该秘密地进入中国。
越方很快复电,表示接受中共中央的建议,将很快派出负责人前来中国。越方说,这位负责人是印支共中央政治局委员陈登宁。实际上,胡志明决心自己亲赴北京、莫斯科,只是越方害怕电报内容被法军截获后发生意外,所以只说陈登宁将去北京。
当时,毛泽东正在苏联访问。在这次访问中,中苏两国要签订一个友好条约。毛泽东电召周恩来去苏联参加具体谈判。因此,周恩来将于1950年1月10日前往莫斯科与毛泽东会合,他在出发前召来罗贵波,告诉他说,中共中央正在考虑和越南民主共和国建交的问题。1945年9月越南民主共和国成立以来,还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国家的承认,如果中国承认了,苏联以及社会主义阵营的东欧国家也会陆续承认越南民主共和国。这对于他们打破孤立,提高国际地位很有好处。
为了增强中国与越南兩国之间的友谊与合作,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决定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建立正式外交关系,并互派大使。1月15日,时任越南外长黄明鉴向周恩来总理兼外长发出照会:
越南民主共和国的政府和人民,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1949年10月1日宣言,宣布承认毛泽东主席领导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
此照会发出之时,周恩来还在去莫斯科的火车上。毛泽东收阅了由刘少奇转来的越南外长照会,即亲自起草复电,并于1月17日电告刘少奇:
(一)对越南政府要求建立外交关系,应立即答复同意。起草了一个复文,请于明日(18日)广播发表,同时由内部电台发胡志明。
(二)请将越南政府要求和各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声明,由我外交部转送苏联及各新民主国家。
刘少奇收到毛泽东的电报后,即转给胡乔木,吩咐与黄明鉴的来电一并发表。
第二天,北京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发了一份以周恩来的名义发表的致越南外长黄明鉴的复电:
我很荣幸地接到贵部长1950年1月15日要求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的电报。我现在通知贵部长,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认为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是代表越南人民意志的合法政府,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愿意和越南民主共和国政府建立外交关系并互派大使,借以巩固两国邦交,及加强两国的友好和合作。特此复电并希察照为幸。
就这样,中国成了世界上第一个与越南民主共和国建立正式外交关系的国家。随后,苏联于1月31日也承认了越南民主共和国。在苏联之后,一批东欧国家也相继承认越南民主共和国。这就使印支共方面打破了持续已久的外交困局。
身在苏联的毛泽东对越南问题十分关注。十多天后,刘少奇自北京发电请示,是否允许胡志明领导的越南军队在情况紧急时避入中国境内?毛泽东回电表示应予准许,而且,“我方党政军必须尽可能给越盟人员及越南人民以便利和帮助,把他们看成自己的同志一样”。如越方要求给予武器、粮食等,也要“尽力帮助”。
中央军委为入越联络代表罗贵波配备了一部电台,谷密云任台长,还有报务员薛培芝、机要员张思智,以及警卫员武怀德。罗贵波挑选曾经的老搭档、时任华北中学担任副校长的李云扬作为他此行的主要助手。当时尚无“顾问团”的名称,罗贵波一行叫做“联络组”,对外称“华南工作团”。
由李班、阮德瑞陪同,罗贵波一行于1950年1月16日乘火车离开北京南行。
胡志明向人讨零钱,“给邓颖超买点儿小礼物”
1月16日,胡志明、陈登宁一行进入中国广西靖西县,广西军区相关负责人前往迎接。1月25日,胡志明一行到达南宁。當晚,广西省委书记张云逸和正在南宁的第二野战军第4兵团司令员陈赓设宴招待了胡志明一行。
由于当时的桂湘铁路只通到广西来宾,胡志明一行从南宁乘汽车到来宾,由桂北区委书记何伟接待并安排他们转乘火车去北京。
胡志明和何伟在抗日战争中就相识了,何伟看到胡志明穿得单薄,就把自己身上的一件棉布军大衣披到了胡志明的肩上。胡志明欣然接受,还神秘地向何伟讨几个零花钱用。何伟满心疑惑,不解地问胡志明:“你要这几个钱做什么?”
胡志明笑答:“给邓颖超买点儿小礼物。”在中共中央领导人中,胡志明最熟悉的是周恩来。
何伟拿出零钱给了胡志明。事隔多年,何伟在一次闲谈中听胡志明说起,前去北京路过天津的时候,他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带给了邓颖超。
1月30日,胡志明、陈登宁来到北京,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到火车站迎接,按刘少奇的指示把胡志明送进中南海。刘少奇夫人王光美在晚年回忆这件事时说:
我认识胡志明同志就是这次。少奇安排他住在中南海,那时我们家在中南海的万字廊。有一天,他自己就上我们家来了,我正好在家,一抬头见进来一个人,脖子上围了个大围巾。我一看就猜到他是胡志明,因为少奇回家简单讲过他来中国的事。我马上请他在客厅落座,一面赶紧叫少奇。少奇出来,他们俩就在客厅里谈话。因是老朋友见面,谈得很轻松很随便。
胡志明同志喜欢小孩子,让我把我们家的孩子叫出来看看。我还对胡志明同志说:“你留胡子干吗呀?还要用围巾盖住,多麻烦,干脆剃了算了。”他笑着说:“这不行。越南人民就认我这胡子。”
胡志明秘密抵京当晚,刘少奇以中共中央政治局的名义设宴招待。刘少奇对胡志明表示,希望他在中国多留几天,待毛泽东、周恩来从苏联返回后,具体商谈中国对越南革命的援助事宜。
胡志明对此感到十分高兴,但不打算在北京多住,而是打算马上去苏联。他对刘少奇说,他这次出国的主要目的是去找苏共中央,他想面见斯大林。既然毛泽东和周恩来都在莫斯科,去苏联正好可以一起谈。
之后,刘少奇即将胡志明的要求向毛泽东报告。
苏中两国领导人都同意让胡志明到莫斯科来。1950年2月2日,毛泽东和周恩来向刘少奇发出电报,请他转致对胡志明的问候。毛泽东还让周恩来飞到苏联远东,在那里与胡志明会面,然后陪同胡志明飞回莫斯科。
于是,胡志明于2月3日乘火车离开北京,2月6日到达苏联远东的赤塔。在那里,他见到了赶来迎接他的周恩来,然后两人一起乘飞机飞往莫斯科。
在军事顾问这个问题上,胡志明曾对苏联抱的希望要比对中国大得多
胡志明到达莫斯科的当晚,苏共中央政治局设宴招待了他,但斯大林没有参加。斯大林在事后对毛泽东说:“胡志明要求苏联直接向越南提供援助,帮助他们打法国人,对于这个问题,我们还有些不同的考虑。”
斯大林作这个表态,与他希望由中国负责援助越南的思想是一致的。同时,他还有另一层顾虑,担心胡志明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会和南斯拉夫的铁托走到一起去。
毛泽东向斯大林说,胡志明是一个老资格的革命者,不是“民族主义者”,胡志明得到了越南人民的拥护,你应该见见胡志明。斯大林同意了毛泽东的意见。
在毛泽东作了介绍以后,斯大林会见了胡志明,听取他关于越法战争的介绍。胡志明向斯大林当面提出了请求苏联派出军事顾问援越,并且提供弹药援助的要求。原来,在军事顾问这个问题上,胡志明对苏联抱的希望要比对中国大得多,所以才执意要来莫斯科。
斯大林当时没有答复,他要同毛泽东商量这个问题。日后的苏共领导人赫鲁晓夫曾这样回忆胡志明的秘密到访:
我始终忘不了他的眼神,他凝视人们时眼睛里闪耀着一种特殊的真诚和纯洁。这是一种高尚的共产主义者的真诚,是在原则上和实践上献身于革命事业的人的纯洁……胡志明从越南的丛林飞来莫斯科,他告诉我们他如何在丛林中徒步走了好多天才到达中国边界,再从那里来到苏联。
在我们的谈话过程中,胡志明两只不平常的眼睛总是凝视着斯大林。我要说,在他凝视的眼神中有着几乎是孩子般的天真。我记得有一次,他从皮包中取出一本苏联杂志——我想是《苏联建设》——要斯大林签名。在法国,人人都追求亲笔签名,显然,胡志明也有这个瘾了。他想回越南后,可以让他的人民看看斯大林的签名。斯大林给他签了名,但不久,这本杂志被偷偷地从他那儿拿回来了。因为斯大林担心,胡不知会去派什么用场。
胡志明将他的人民反抗法国占领军的作战情况告诉我们,并要求我们给他物质援助,特别是武器和弹药。离开莫斯科后,胡志明又来信要我们支援他们奎宁,因为他们的人民当中正流行着疟疾病。我们的医药工业大量生产奎宁,所以斯大林慷慨大方地说:“给他半吨。”
斯大林对毛泽东说,他希望援助越南抗法战争这个职责,还是主要地由中国来承担,因为中国和越南在历史和现实中都有许多联系,双方比较了解,地理位置也较近。斯大林认为,援助中国搞经济建设则是苏联的重要任务。至于其他,斯大林说:“我们已经打完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大量的武器是用不上了,我们可以运许多到中国去,你们可以留下来,其中适用于越南的,你们也可以运一些到越南去。”
在莫斯科,中苏两国领导人对援助越南抗法战争问题达成一致意见:苏联援助中国的建设,越南抗法战争则由中国援助。
1950年2月17日,胡志明随同毛泽东的专列离开莫斯科。2月22日,毛泽东、周恩来和胡志明在专列上举行会谈,商议了中国向越南提供援助的问题。胡志明向毛泽东明确提出了向越南派遣军事顾问、提供武器弹药的要求,胡志明甚至设想,由中国派出人民解放军进入越南和法军作战。
毛泽东倾向于派遣军事顾问,他不无幽默地对胡志明说:“我个人没有意见,还要回去同中央的同志商量。要派,我们的顾问也都是土顾问呦。”
3月4日,毛泽东、周恩来回到北京,召集政治局会议讨论援越问题。会议认为,越南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如果越南抗法战争胜利,也会使中国南疆的安全得到保證。
在北京期间,胡志明与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继续会商中国援助越南的具体问题,讨论中国如何援助越方在北部边境战场作战。为便于向越方提供援助,中方建议,越方在广西南宁、云南昆明建立总领事馆。
身在北京的胡志明完全意识到了中国的承诺意味着什么。很快,越南海外事务工作负责人黄文欢被任命为越南驻华大使。
“我没有想到越军的情况竟是这样的,部队普遍缺粮,油更谈不上,战士们体质虚弱”
1950年2月26日,罗贵波一行到达毗邻越南的靖西县城。阮德瑞于当日越过边境回国报告,越方即派出政府典礼长武廷莹前来迎接罗贵波。
3月10日下午,曲折行走了200余公里后,罗贵波一行来到越南太原省群山环抱的印支共中央驻地。越南领导人或骑马、或步行,从各自住地来到一座竹木结构的“迎宾馆”前,迎接远道而来的罗贵波一行。
宾主寒暄后入室交谈。越方提出了请求中国进行军事、经济援助的一揽子方案,强调说,当务之急是组织一场战役,将法军封锁的越中边界线打开一个口子,开辟一条中国至越南的交通运输线,将援助的物资运进越南。为此,越南方面已经准备了两个作战方案:一是进攻老街,打开中越云南边界的通路,争取利用滇越铁路运输援助物资;另一方案是先打高平,打开中越广西边界。
整个求援计划相当庞大。在这以前的1950年1月上旬,越中两党刚刚沟通联络的时候,越方向中共中央提出,急需战防炮弹1200发,美式30步、机枪子弹42万发,英式30机枪子弹9.1万发,并希望援助(借用)汽车20辆。这些,刘少奇全数批准。罗贵波入越后发现,这些实在是远远不够的。
1950年3月19日,罗贵波向中共中央发出电报,报告了与印支共中央会商的结果。
3月21日,印支共中央邀请罗贵波再作商议,表示他们已经决心制订老街与高平两个战役的计划。计划中的老街战役地区将包括老街、莱州、山萝、义路等地,高平战役将包括高平、东溪、七溪等地。由于这两个战役所在地区基本上都在越中边界地区,因此统称为边界战役。
罗贵波向中共中央报告,如果先打老街,打开云南方向边界,则因云南地势太偏,那里的物资和交通条件或许不足以供应越南战争的需要。至于滇越铁路问题,由于在抗日战争中从开远至河口段已经拆除,短期内难以修复,无法利用,因此应当先打高平,将广西作为援越物资的主要通道。
就在罗贵波紧张工作的时候,胡志明结束了中国之行,于1950年4月4日回到越南中央根据地。
4月5日清晨,由武廷莹陪同,罗贵波第一次见到了胡志明。胡志明邀请罗贵波参加于次日召开的印支共政治局会议。
这次政治局会议前后持续了两周,详尽讨论了如何打开越中边境局面,以便接受中国援助的问题。会议中越方政治局委员们提出,为了实施反攻,最好将越军主力开到中国境内的云南和广西两地进行整训,整训兵力将达1.25万人。胡志明也持此见,并于会议进行中的4月12日亲自致电中共中央,希望中国援助3000吨粮食,以供人民军七个月之需,并在云南、广西两地训练人民军主力部队。
在北京,刘少奇仔细阅读了罗贵波发回的电报,1950年3月23日,刘少奇请铁道部部长滕代远考虑修复滇越铁路的问题。刘少奇也同意由中国方面在云南、广西境内整训越军主力部队。
1950年5月8日,中共中央向罗贵波发出了由刘少奇起草的指示,要求他准备在越南长期工作,指示说:“你应在越南坚持工作下去,中央准备任你为驻越南大使。”
由武元甲陪同,罗贵波视察了越南人民军。越军主力的状况使他吃了一惊,直到几十年后,罗贵波还清楚地回忆:“我没有想到越军的情况竟是这样的,部队普遍缺粮,油更谈不上,战士们体质虚弱;衣服多已破旧,大多数人打赤脚。武器装备更差,什么型号的枪都有,使弹药的补充很困难。特别是他们没有打过较大的战役,缺乏攻坚战的经验,纪律也松弛。这样的部队怎么能在越中边界打大的战役呢?”
罗贵波向越方提出:“要打通中越边界,是要把军队捏起一个两个拳头的。目前越南部队大都以营、团为单位独立活动,力量过于分散,越南党中央应该早下决心,组建起一个或两个正规的作战师。”对这个问题,印支共中央已有清楚的认识。待罗贵波视察完部队,印支共中央和越军总部正式地向罗贵波提出,越方已决心整编正规军,请中国在云南和广西两省提供地点,需要整编的越军主力将开到中国去进行整训,由中国对这部分越南部队进行武器弹药、医药和通信器材方面的全部装备。同时,为了顺利实施拟议中的越中边界战役,请中国向越军派出军、师级的军事指挥员担任战役顾问,派出一批团、营级的军官到越南部队中担任团、营顾问。越方还提出,他们希望在1950年内组建起6个师约10万人的部队,请中国为之提供武器装备。
就这样,1950年春天,越军第一个正规的整编师——308师(越方当时称“大团”)——正式组建起来,由王承武任师长,高文庆任副师长,双豪任政委。
中方的答复亦很快作出:将视情况的成熟与否逐步地帮助越南方面组建这些正规师,并同意在中国境内整编越军。进入中国的越军将分为两部分:进入云南文山地区的308师,由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3军负责整训;越军的另一支主力部队——174团和209团——开入中国广西龙州,由广西军区整训。
实际上,中方更重要的决策是,迅速组建军事顾问团进入越南,以长期协助越军作战。★
“把越南人民的事情当成自己的来办”
中国顾问团奔赴战场
“帝国主义在朝鲜、越南的行动,是想造成对我们包围的形势。
一有机会,就会直接对准我们。
所以帮助他们,也对我们自己的安全有利。”
一纸密令,中国军事顾问团迅速组建起来。进入中国境内接受装备和整训的越军精锐部队,战斗力迅速得到提高。与此同时,陈赓收到中央电报,命令他代表中共中央前往越南,帮助越军组织、实施边界战役。一切准备就绪,顾问团立即向着那个陌生的南方国度进发。
一纸密令,刚刚拂去了解放战争征尘的上百名师、团、营级战将云集顾问团
根据印支共中央的连续请求和罗贵波的报告,中共中央于1950年3月下旬正式形成决议,组成中国军事顾问团入越,协助越军作战。顾问团团长由原第三野战军第10兵团政委韦国清担任。
韦国清久经战阵,长期以来是独当一面的军事指挥员。在红军中,他曾是一名工兵。在抗日战争中,他是征战于江淮地区的“麻雀战”专家。解放战争中,他成为纵队(军)和兵团的司令员,指挥了许多重大战役。渡江战役前夕,他担任第10兵团政委,和司令员叶飞一起挥师解放了福建。入闽后,韦国清转而接手地方工作。此种经历使他既熟悉军事也熟悉政治工作,足当重任。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韦国清是广西壮族人,他的家乡和越南相距不远,越南也有壮族人,彼此的语言相通。另外,从个人性格来说,在第三野战军的高级将领中,韦国清以机智稳重著称,担任赴越军事顾问团首长很合适。
组建赴越军事顾问团的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4月17日,中共中央军委命令:二、三、四野战军各抽调一个师的全套干部参加赴越军事顾问团。同时确定,由第三野战军调集干部组成顾问团团部班子,由第四野战军抽调一个军事学校的班子担任越军军事学校的顾问。
4月26日,中共中央军委再次指示西北、西南、华东、中南军区和军委炮兵司令部,要求增调营以上干部13名,参加军事顾问团,准备担任越军高级指挥机关和部队的顾问或助理顾问。
第三野战军首长粟裕和韦国清商议后,由粟裕提名并确定,由当时设在南京的华东军政大学第三总队首长组成顾问团团部,由总队队长梅嘉生担任韦国清的主要助手。
一纸密令颁发,刚刚拂去了解放战争征尘的上百名师、团、营级军官迅即离开熟悉的岗位集合起来,向南方那个陌生的国度进发。以下是当年的几位顾问团成员的回忆。
张英,时任中国赴越军事顾问团办公室主任,后任中国驻斐济大使、外交部领事司司长,他回忆:
我于1946年随广东东江纵队离开老家东莞撤到山东,编入后来的第三野战军。在山东,我们打胜了。苦战三年,终于一路打到了南京。进入南京以后,我在华东军政大学第3总队担任组织科科长。1950年4月下旬,总队首长梅嘉生、邓逸凡先我一步调离。邓逸凡走后由原政治部主任李文一担任政委。谁知过了不久,李文一也接到了去军事顾问团的调令,我们刚开完梅、邓首长的欢送会又开了欢送李文一的会。这期间,总队的倪有石、孙志明和王振华也调到顾问团去了。李文一出发前告诉我,上级已经确定我担任副政委,要我抓好总队的工作。
看来我要在南京生活一段时间了。我妻子李南很快请假回了广东东莞老家。我是抗日战争前夕在那里参加革命的,算得上东江纵队的老战士。因为战争环境险恶,我和李南把出生不久的女儿托付给一位农民抚养,自从撤离广东后就再没有音讯。现在战争结束了,我们想把女儿找回来。
李南到东莞不久就来信说,女儿找到了。差不多同时,我也接到了去军事顾问团的命令。
这时顾问团团部已经离开了南京。我想在离开祖国之前再和妻子见上一面,同时看一眼多年不见的小女儿。经过上级批准,我带了一位警卫员,抱着1岁多的儿子,奔波几天到了东莞。
我见到了女儿建芳,她正和养父、养母在一起。我走过去,建芳的养母说:“快叫啊,叫爸爸。”已经8岁的建芳愣了一下,指点着身边的养父说:“这不是爸爸吗?”
养母指着我说:“这是你亲生的爸爸。”
但是建芳没有叫我。
我感到一阵心酸。抗战多年,我没有几天和女儿在一起,解放战争三年多,连女儿的面都没见过。见到了女儿,却是一见马上就要离别。
一家人在东莞团圆了三天,照了一张相,我就带着警衛员赶往南宁,顾问团正集中在那里准备奔赴越南。
窦金波,时任中国赴越南军事顾问团第一任炮兵顾问,后任兰州军区炮兵部队首长,他回忆:
1950年4月下旬,当时我是炮兵团团长,刚从青岛移兵福建建瓯,遵照军委命令准备参加解放金门岛的战斗,并准备进而解放台湾。要参加那么大的战役,我特别兴奋。
4月底或5月初的一天,我突然接到军部电话通知:“窦金波,到军部来一趟,你的任命有变化。”
我赶紧去了。副军长刘勇跟我开玩笑:“你知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呀?”
我随口说:“知道了。”
刘勇很吃惊,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要我当副师长。来福建经过南京,特种兵司令部跟我谈了一下。”
刘勇晃了晃脑袋,把一纸电报推到我面前,说:“看一看这个吧。”
电报说,窦金波调往赴越南军事顾问团,立即到南京向华东军区司令部報到。我完全愣住了,没想到刚刚打下天下,又要出“天下”了。这世界变得真快。
没说的,我立即赶往南京,但心里唯一犯嘀咕的是:“越南那地方还不知道有没有炮兵呢!”
到了南京,司令部军务处处长张怀忠把我介绍给了正在组建顾问团班子的梅嘉生。梅嘉生向我谈了顾问团的组成情况,要我先在南京住下,他说,凡去顾问团的干部家属都集中到南京来安排工作,你的妻子很快就要从青岛来了。组织上知道她产期临近,一定会妥善照顾。待顾问团人员到齐后,可能去北京接受中央的任务。
大约是6月20日,梅嘉生率领我们顾问团团以上干部近二十人去北京。很巧,华东军区副司令员粟裕应中央电召也去北京,列车上挂了一节专列车厢,我们也就搭乘他的车厢一起走了。事后才知道,朝鲜局势非常紧张,大规模战争爆发在即,中央同时在考虑解放台湾的问题,召集高级将领去北京商议对策。在列车上,我发觉粟裕将军经常沉思。我不禁想,到越南去,一定也是中央经过慎重考虑下的决心,这当然是光荣的任务。待我从北京参加了中央首长的会见回到南京时,女儿已经降生了。我给刚出生的女儿起了个名字叫“越华”。
田大邦,时任中国军事顾问团派往越军主力团第102团的顾问,后任昆明军区副参谋长,他回忆:
1950年春天,我任第14军第119团团长,率部向滇西北进发剿匪,随即又进至西昌地区,配合友军剿匪作战。仗打得很顺利,到5月间就班师返回昆明。当我来到洱源县的时候,突然接到命令,要我一人急返昆明报到,接受新任务。我赶到大理,恰巧碰上副师长王砚泉也接到命令从滇西往昆明赶,我就和他一起到了昆明。我随即向军部报到,原来是让我到越南部队去当顾问。
我们在昆明集中学习了一段时间,主要是学习领会国际主义精神,掌握政策。然后由第37师副师长吴效闵带队乘火车到开远,接着赶到了砚山县。越军主力308师的两个团——第88团和第102团——已经到了,我到第102团担任顾问,我的战友周耀华去了第88团当顾问。第102团团长是武安,政委是黄世勇。武安三十来岁,原先是河内的一个工人,作战勇敢,和我的关系挺融洽。我们团一级顾问最初的主要工作方式是听他们谈训练安排,我们提出意见。看了越军部队以后留给我的印象是,越军战士忠于祖国,能吃苦,这样的部队训练出来是能打仗的。
吴涌军,时任军事顾问团顾问,后任海军福建基地政委,他回忆:
1949年夏天,我作为第三野战军第20军的一个营教导员,参加了上海战役。上海,是我度过了少年和青年一段美好时光的地方。我终于回到上海了,还在上海找到了失去联系已经12年的母亲。我见到母亲的时候,她一下子认不出我了,还说:“你是从扬中老家来的,你们小一辈的人我都不认识了。你的老一辈是谁呀?”我说:“你再看看我!”这下子母亲把我认了出来,一下子大哭起来。我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我真想在上海多停留一段时间。
不久,部队移驻昆山。接下来,我来到南京,进入华东军政大学“高干团”,又称“一团”,开始了学习生活。我从小就喜欢读书,现在胜利了,能安下心来读书了,我特别想读出一个好成绩来,补上少年时期的欠缺。
一个崭新的国家在我们手中活脱脱诞生,接下来,我们应该去建设她。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就是半年。1950年初夏的一天,政治部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郑重地通知我:“根据党中央的指示,上级决定派你作为军事顾问到越南去,去帮助越南人民进行抗法战争。现在你就去野战军司令部报到、集中。”主任还问我有什么意见没有,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辈子会出国呀。
接受了命令,我来到中央路野战军招待所,邓清河、窦金波、于步血、倪有石、陈镇已经先我一步来了。我还很快知道李文一也要调到顾问团来。我们大家聚在一起就谈起了去越南的事。
7月下旬,我随顾问团来到南宁,团长韦国清也从北京来了。我们在一起制订了《出国守则》。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中央对顾问团的指示:“把越南人民的解放事业当做自己的事业来做。”
越军官兵高兴极了,拉着中国军官的手说:“太好了,这都是毛主席给我们的”
1950年5月,中央决定组建中国军事顾问团去越南协助作战,急需越语人才,就把侯寒江找来,让他先做翻译工作。原来,他跟着李班一到北京,就提出了留下来学习的请求。经李班同意,侯寒江进入中央统战部为华侨党员举办的学习班学习。
5月底,侯寒江去南京向梅嘉生报到。同行的还有三个越南年轻人:黄明芳、文维、武德,他们都是越方最近派到北京“青年训练班”学习的,现在结束学习,都到中国军事顾问团协助工作。
在军事顾问团紧急组建的同时,中越边境上,整训越南正规部队的工作也在紧张进行着。原滇桂黔边纵司令员、时任云南军区副司令员庄田赶往砚山,会同第13军干部整训越军,进行必要的协调。
越南语翻译人员突然变得万分紧缺。云南军区下令,在原先庄田统率的滇桂黔边纵的越南华侨青年中寻找懂越语的人才。太巧了,1948年至1949年初,活动于滇桂黔边界地区的边纵受到国民党军的压力,曾从广西和云南边界出境,进入越南的高平、河阳等边境地区整训。在这段时间里,有许多华侨青年参军,其中有几十个华侨女青年,她们大都有一定文化,集中在宣传、医务分队。新中国成立后,这些华侨女战士集中在昆明、文山地区。命令急下,这些女战士纷纷赶往砚山。那里,越军第308师刚刚开到。
中共中央军委责成第13军负责向进入云南的越南部队提供全套最新装备。第13军军长周希汉亲自拟订了整训越南部队的方案,不久便带领第37师副师长吴效闵等一批干部和电台人员赶到砚山。
从1950年5月7日开始,越南部队按照事先确定的路线进入云南。越南部队来到清水河边,把各种枪支放在国境线越南一侧的河岸上,然后徒手进入中国境内。因为越方提出,他们还缺少枪支。中方即表示,凡越方需要的枪支都带到清水河放下,然后运回根据地使用,徒手进入中国的越军在砚山领取全套装备。第308师开进中国境内两个团,但它的第36团被法军隔断在红河三角洲地区,未能来到云南整训。
越南部队跨过国境线,云南人民沿途箪食壶浆相迎,路边还打出了大幅標语:“欢迎两广纵队!”这支“两广纵队”衣衫褴褛,绝大部分人打着赤脚,面带菜色。可是,一到砚山,情况就全变了。当一个班走进安排好的房子,就会看到里面已经搭好了12个铺位,铺位上挂着12顶蚊帐,12支枪排列在门边,其中10支步枪、两支冲锋枪,还有崭新的军装……第308师的整编完全按照解放军主力师的建制进行。越军官兵高兴极了,拉着中国军官的手说:“太好了,这都是毛主席给我们的。我们胡主席和你们毛主席是老朋友!”
事实上,向越军第308师提供的装备之精良超过了解放军。第308师得到了10门五七式无后坐力炮,这是解放战争后期重庆兵工厂的最新产品,还没有使用过就先装备了越军。
越军总司令武元甲在回忆录里写到了越军精锐部队进入中国境内接受装备和整训的事情:
到中国的部队,除了重新装备武器外,友方还帮助训练攻坚技术,特别是爆破技术。以前由于没有炸药,我们还没有使用过这一技术。经过三个月的训练,可以实弹射击,战士们进步很快。看到我国部队从干部到战士听讲时都能迅速笔记,许多中国同志感到惊异,还曾以为我军中的知识分子太多!我们只好努力向友方解释,我们的多数干部是学生出身,而绝大部分战士是农村青年,许多人是参军后才学识字的。
几个主力团冲锋使用的梭镖现在不用了,这还是第一次。那时,中国人民解放军还缺乏现代化武器设备,没有我们很需要的一些武器,如反坦克枪和高射武器。布鲁诺式轻机枪和马克辛重机枪太笨重,不适合我军小个子。第174团几年来在4号公路上作战,缴获许多法国、美国造的轻便现代武器。他们建议保存这些装备。总参谋部指示部属各主力部队都必须换装新武器,以便统一供应弹药。过去几年,战士们只希望手里有一支枪,现在不只有了枪,而且弹药也相当充裕。我军步兵团的火力与以前比较已大不相同。
1950年6月下旬,就在梅嘉生出任顾问团副团长不久,他在军政大学第3总队时的搭档,政委邓逸凡也来到了北京,被调任顾问团政治部主任。6月底,毛泽东在接见顾问团成员时说:“我们国家要巩固,还要看到帝国主义很强大,他们不会甘心在中国的失败,他们在朝鲜、越南的行动,是想造成对我们包围的形势。一有机会,就会直接对准我们。所以帮助他们,也对我们自己的安全有利。”刘少奇也认为,“如果我们不帮助越南共产党,让敌人呆在那里,我们的困难就会更大,麻烦也就更大。如果越南被征服,我们就会受到直接的威胁”。”毛泽东又说:“法国殖民侵略者是越南人民的敌人,也是中国人民的敌人,是中越两国人民的共同敌人。中国帮助越南打败法国殖民侵略者,恢复越南和平,这是中国帮助越南。而越南把法国殖民侵略者打败了,赶出了越南,中国的南部边疆也就解除了法国殖民侵略者的威胁,这又是越南帮助了中国。不能只说中国帮助了越南应当说越南也帮助了中国,帮助是相互的。”
陈赓:“东南亚问题不解决,兄弟我死不瞑目”
1950年6月中旬,西南军区副司令员兼第4兵团司令员陈赓接连收到中央电报,命令他代表中共中央前往越南,帮助越军组织、实施边界战役。
陈赓行事果断,即刻确定了随同他赴越的工作班子。一声令下,代表团成员齐聚昆明。陈赓被赋予全权,入越后即为中国派出的最高负责人,在必要时可代表中共中央作出决断。
7月7日早晨,昆明火车站,陈赓率随行人员乘坐滇越铁路火车开始了他的秘密使命。
10日中午,陈赓到达砚山,立即安排会见了越军师、团级干部,听他们介绍了整训情况。当晚又听取了第13军军长周希汉和越军第308师中国军事顾问吴效闵等人的汇报。陈赓得出一个清晰的印象,他在日记中写道:越军“月余训练成绩很大,初步解决了战术思想问题,特别是炮兵射击、爆破及机枪使用,取得很大成绩”。
陈赓在砚山停留了两天。从到达砚山开始,他的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中越两党、两国合作粉碎法军的全盘计划之中。他会见了即将随同第308师开往越南的二十多名中国军事顾问,作了一番鼓励。他第一句话就逗乐了众多部下:“兄弟受中央委托,前来解决东南亚问题。东南亚问题不解决,兄弟我死不瞑目。”
1950年7月19日,陈赓踏上了越南国土。入越后,陈赓所到处与越方各级负责人交谈,走到河江与宣光之间的永绥时还接触了越军第165团部队。陈赓渐渐发现,越方干部对于即将进行的战役目的和自己想的有一个明显的不同点。他们很少谈论怎么去消灭敌军的有生力量,争取战场主动权;谈论多的是如何攻占老街、如何攻占高平,着眼点是夺取城镇、夺取更多的地盘。
对高平作战,陈赓形成了自己的想法。7月22日,陈赓就关于在高平地区作战问题发出电报,向中共中央报告。陈赓腹案中的高平作战计划,是先打高平外围分散而孤立的据点,再用围城诱敌的办法创造战机,将法国援军歼灭于野外。
毛泽东对高平作战至为关切,7月23日,他复电陈赓:“越军高平战役甚为重要,请你自己并帮助越南同志充分研究情况,务作充分准备,确有把握,然后动手,期于必胜。此战胜利后,应估计老街之敌可能逃跑,因此越军要准备打第二仗,歼灭老街逃跑之敌。你在越南应帮助他们打几仗,打开一个相当局面。”
在以后的几天里,毛泽东继续思考高平作战问题。7月26日,他为中共中央军委起草了对陈赓的指示电:“我们认为你的意见是正确的。越军应先打小仗,逐步锻炼能打稍微大一点的仗,然后才可能打较大的仗。目前不要直打高平,先打小据点,并争取围城打援是适当的。”
有了毛泽东代表中共中央军委发来的连续电报,陈赓心里就踏实多了。7月27日,是陈赓入越的第九天,在专程赶来的印支共统战部部长范文同引导下,他来到了位于宣光省山阳县以北12公里处的印支共中央所在地。胡志明和几位印支共中央委员,还有罗贵波迎出了山口。
当天晚上,陈赓和胡志明谈了自己的看法:越军应该着眼于制造战机,歼灭法军有生力量,掌握战场主动权。而现在越军还缺乏大规模作战的经验,攻坚能力还不足,所以应当先打法军小据点,取得胜利,积累经验,然后逐步转入大规模作战。在目前情况下,原则上应该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法,在野战中大量消灭法军的机动兵力。实现了这一点,最后即能拿下高平、谅山等较大的据点。胡志明表示同意陈赓的意见。
1950年7月30日上午,由罗贵波陪同,陈赓带着翻译周毅之看望了胡志明。
陈赓与胡志明再次谈定了即将实施的高平作战方针:先围困高平,吸引七溪方面的法军增援,在野外予以沉重打击。
陈赓谈论越南战局条分缕析,全局在胸。胡志明听得喜从中来,随口吟出两句汉诗:“乱石山中高士卧,茂密林里美人来。”
陈赓闻诗而笑:“不妥,不妥,胡主席,我这模样怎么称得上‘美人呢?”
胡志明说:“看来后句似有不当,那么就改两个字,叫作‘茂密林里英雄来。高士和英雄合作,我们定能打赢这一仗。”
胡志明与陈赓最后商定,陈赓于次日前往高平附近,与越军总部会合。
顾问们:“把越南人民的事情当成自己的来办”
陈赓向高平走去的时候,在中国云南、广西境内整训的越军主力共计1.2万余人,正打点归国行装,准备投入战斗。
1950年7月中旬,除了正在砚山、龙州整训越军的人员以外,中国赴越军事顾问团全部集中到了南宁,韦国清宣布顾问团正式成立,他担任团长,梅嘉生任参谋长,邓逸凡任政治部主任。顾问团下设三个组,梅嘉生任军事顾问组组长,邓逸凡任政治顾问组组长,马西夫任后勤顾问组组长。梅嘉生、邓逸凡、马西夫三人分别担任越军总参谋部、总政治局、总供给局顾问。韦国清担任越军总军委和总司令顾问。
汽笛长鸣,火车启动了,顾问们开始了新的征战。到达南宁后,韦国清、梅嘉生、邓逸凡一起拟定了《军事顾问团工作手册》,经毛泽东批准后立即颁布,要求全体赴越人员模范执行。韦国清向全体顾问宣布:这次到越南去,顾问团领受了三大任务,就是帮助越南军队打仗、建军,宣传毛泽东的军事思想。军事顾问团遵照中央军委的命令援助越南人民的解放事业,等到正在中国的越南主力部队整训结束,就随同他们进入越南。
事隔将近四十年之后,问起这些已入桑榆之年的军事顾问们,在南宁集中学习“对什么内容印象最深”时,几乎每一个人都回答:“学习了国际主义思想。到越南去,要爱护那里的一草一木,把越南人民的事情当成自己的来办。”
1950年8月12日凌晨,中国军事顾问团顾问79人,随行工作人员250人,在浓浓夜色里进入越南。武元甲、陈登宁在边界线上迎候中国军事顾问团。除部分护卫部队外,他俩还带来了许多民工,他们热情地来到中国顾问身边,抢着搬运行李,许多人用不熟练的汉语说:“同志中国!同志中国!”中国军事顾问进入越南后继续西行,于天亮前到达越军总部所在地——广渊。★
“中国在物质上和经验方面尽心尽力援助了越南”
边打边谈取得最后胜利
毛泽东致电胡志明:“只有我们力量强大,
在战场上给敌人的打击愈多愈痛的时候,和谈才有可能获得成功。
所以应当边打边谈,谈谈打打,两者不可偏废。”
1950年8月,中国军事顾问团秘密进入越南。他们立即展开工作,协助越方进行了从边界战役、红河中游战役到西北战役等一系列重大战役。特别是举世闻名的奠边府战役中,在中国的大规模援助下,越军全歼法军精锐部队1.6万,使之遭受其亚洲殖民史上最大的失败。越南抗法战争终于取得最后胜利。
胡志明郑重地对陈赓说,请你放手指挥,“包下这一战斗的胜利,再包下下一个战役的胜利”
顾问团抵达越南时,高平之战已箭在弦上。
越军第308师中国军事顾问吴效闵带领团、营顾问安庭兰、张祥和第308师参谋长阮士澄冒着大雨潜至高平法军防线前进行阵前侦察。事先,他们了解过情况,当地老百姓都说,高平不好打,工事坚固极了,不但城前的河道被挖深了,河上用的是吊桥,而且连整个大山都挖空了。经过实地侦察,吴效闵对安庭兰和张祥说:“看来老百姓说得有道理,高平还不好打哩。”
越方进攻高平的决心很坚决。7月25日,印支共中央决定成立以武元甲为书记的前线党委,武元甲还担任战役总指挥和政委。陈登宁负责后勤保障,动员了7万民工冒雨抢修道路,運送弹药和粮食。越军总部准备调用刚刚从中国整训归来的精锐部队投入战斗。这一切,一直准备到8月上旬,就只等着正从太原赶来的中共中央代表陈赓审定,双方取得一致意见后付诸实施了。
8月14日傍晚,陈赓来到广渊的越军总部,韦国清、梅嘉生、邓逸凡已在这里等候。
当晚,陈赓住地灯火闪闪,顾问团师以上干部在地图前向陈赓汇报当前情况。
当时的法军正在推行所谓的“雷沃斯计划”,在印度支那拥有的总兵力为23万人左右,其中法国本土部队4万至5万人,欧(洲)非(洲)籍雇佣兵约6万至7万人。法军通过1950年的春季攻势,在占领了太原、府里、宁平等省会后,基本上控制了红河三角洲产粮区。在靠近中越边境的广西当面,法军则处于守势,大致上沿着横向的第4号公路沿线重点设防,守军共有13个营大约1.1万人。5月25日越军第174独立团曾向高平、七溪之间的小据点东溪发起进攻,一度攻占东溪。法军迅速发动反击夺回东溪,随后加强了高平、东溪、七溪、那岑、谅山这些边境据点的守备力量。
越军方面,人民军总参谋部介绍说,包括地方部队,总兵力约16万人,一部分活动在越南南方。由总部直接掌握的战略机动部队就是第308师和第174、第209两个独立团、一个炮兵团,以及几个独立营,总共2万余人,现在都集中到高平附近了。因此在高平地区,面对法军守军2000余人,越军占绝对优势。
摆到面前的问题是,何时打高平,怎样打高平。吴效闵汇报了对高平的侦察结果。听了他的汇报,再加上入越后沿途了解的情况,陈赓凝视着地图,战略构想变化了,他的目光从高平顺着公路南移45公里,在东溪停了下来。
东溪是一个极小的镇子,四面环山,中间一块小盆地,镇子则建在盆地北部隆起的小高地上,距离东面的中国边境布局关仅10余公里,4号公路呈西北往东南走向穿镇而过,西北面是高平,南距法军的重要据点七溪镇25公里。东溪所在的位置,正好卡在了从广西水口关经布局关进入越南公路的交叉点,封住了这个方向的中越通道。根据越军情报,法军在东溪驻扎了一个加强营,约七八百人,比高平守敌少一多半。
陈赓的眼睛发亮了。在连绵起伏的大山之中,高平至七溪的公路也大体是西北、东南走向,公路两侧的山上长满树木,正好布置伏兵。一个完整的作战计划腹案产生了。
第二天,陈赓找武元甲商谈战役计划。他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的意见是,先不打较大的高平据点,而是先打较小的东溪,孤立高平,迫使敌人增援,越军则争取在野外运动中消灭敌人的援兵。这样,在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同时,也可锻炼和提高越军的战斗力;围困而不马上攻击高平,则使它原先坚固的据点不能发挥作用,这就便于尔后攻歼之。
武元甲听后,表示赞同。
陈赓拟定了作战部署,并于8月22日将作战计划呈报毛泽东。
边界战役计划完成之时,胡志明也赶到了广渊,印支共中央政治局讨论通过了陈赓提出的作战计划。8月24日,毛泽东以中共中央军委名义复电陈赓:“同意你们的作战计划。”
为了运送边界战役所需军用物资,解决战役的后勤保障问题,解放军总后勤部于1950年8月6日在南宁设立了办事处。
8月底,边界战役所需的粮食、弹药从中国境内陆续运进越南。根据中国方面统计,1950年4月至9月期间,从中国向越南境内运入的各种步枪、手枪约1.4万余支,轻、重机枪及冲锋枪1700余支。中国还向越军提供了山炮、迫击炮、60炮、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筒300余门(具),粮食2800余吨,还有大量的弹药、药品、被服等军用物资。
为了把中方援助物资从边境线运往战斗地区,越方动员了大批妇女参与运送。一天傍晚,陈赓走上简易公路,看见运粮妇女的长列,顺着山路弯曲,望不到头尾。她们大都很瘦小,以纤弱的肩膀挑着竹扁担,扁担两头是竹筐,筐底铺了芭蕉叶,装上满满的米,压得扁担一颤一颤的。她们要走很长的路,累了就席地而卧,渴了掬一把河水,饿了吃一口饭团。陈赓站在路边感叹:“越南妇女的吃苦耐劳精神,堪称楷模!”
陈赓关注着战场,战役决心不变。占压倒优势的越军,潮水般向着东溪涌去。胡志明、武元甲一起来见陈赓。胡志明非常清楚即将展开的战役对于国家命运的意义,他郑重地对陈赓说,请你放手指挥,“包下这一战斗的胜利,再包下下一个战役的胜利”。
越军两次动摇,陈赓震怒:“这样的仗再不打,就无仗可打了”
事实上,法军预感到高平、东溪至谅山一线将发生战斗,但没有想到越军竟有能力发动大规模的歼灭战。9月16日拂晓,第174团突然袭占了东溪北部的两个小据点。午夜,好消息传来,第209团一个营突破防线,攻进了东溪。奇怪的是,枪声整夜不停,到天明,越军退出了战斗。
越军兵力十几倍于敌,居然没有攻下东溪,陈赓也感到费解。17日早晨,他赶往越军总部,向武元甲当面了解情况后指出,攻击东溪之所以没有得手,一是各部队不遵守攻击时间,原来预定黄昏就发起进攻,结果是到午夜时分才开始的。二是各级指挥所不敢靠前,以致不能掌握部队。三是部队的通讯联络不好。四是干部作了假报告,欺骗上级。
在越军总部,陈赓亲自调整部署,要求黄昏再行攻击。
17日17时,越军向东溪再次进行炮火准备,至21时,发起第二次攻击。这次,前线部队仍然没有完全遵照预定部署,攻击力偏重于第174团方向,法军得以集中火力应付一面。战至午夜24时,战局出现了僵持。前线指挥员请示,是否撤出战斗?
陈赓守在越军总部对武元甲说:“要坚持下去,要立即调整部署,改为四面进攻,但要把重点放在北面和南面。”
武元甲接受了陈赓的意见,于18日凌晨2时将部队调整完毕,再次攻击。
战局改观了,仅一小时,越军突破了法军阵地,到上午10时,东溪守敌全部被歼。至此,法军横挡在中越边界的一字长蛇阵被拦腰切断。
陈赓凝视地图,长舒一口气。东溪一打,法军果然出动增援了,而且按他预想的那样朝第308师设伏地带走去。陈赓与胡志明、武元甲商议,取消了已经下达的第308师围攻七溪的战斗预令,继续设伏。
9月30日晚上,七溪法军约3000余人,由勒巴日率领,在没有空军支援的情况下朝东溪而去,于10月1日上午进入了第308师设伏地域。陈赓期待的在野战中大量歼敌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第308师将近半数部队没有经过总部同意,撤下阵地往水口关方向背粮食去了。原来,10天埋伏之后,越军的粮食接济不上了。陈赓立即给308师顾问王砚泉打电话,要他督促第308师背粮士兵急速返回,恢复建制后立即出发包围敌人。
这次越法两军对阵,实在很有特点,枪声一响,双方都躲了起来,不知道是谁被谁打怕了。但是,在法军身后,漫山遍野的越军背粮战士赶回来了,法军渐渐落入重围。
同一时刻,坚守高平的萨克东上校也接到了印度支那法军总司令卡邦杰的命令:甩掉重装备,于午夜时分率军潜出高平,去和增援的勒巴日会合。
这样一来,法军的意图完全暴露了,两股兵团打算会合,一起撤回七溪。他们一副守势,对沿途越军的攻击没有還手之力。
第174团在东溪以北展开,准备阻击萨克东部队。各个地方部队和游击队从四面八方袭击萨克东,第308师则在东溪以南向勒巴日发起了多路进攻。
接着传来了令人兴奋的消息。萨克东军团一出高平,监视他们的越南地方部队和游击队主动地一路尾随,不停地追着打。10月4日傍晚,萨克东来到东溪以北,受到了第174团警戒部队的阻击。萨克东顿时惊恐万状,放火焚烧带出来的五十余辆汽车和十多门大炮,向西钻进了深山密林。这下子萨克东就更走不快了。
第308师又追上了勒巴日部队。10月5日这一天,越法两军在谷社山扭杀成一团,双方都有伤亡。两军的战斗位置经常调换,联络亦不时中断。第308师向武元甲报告,法军且战且退,谷社山地形复杂,由于没有道路,火炮在密林里前进十分困难,并问,要不要停一停?
10月5日傍晚,武元甲命令第308师暂停攻击,原地待命。他打电话给陈赓,说他判断两股敌人即将会合,力量得到增强。谷社山崎岖难行,越军战士连打了四天,已经十分疲劳,看样子难以全歼敌人,是不是把部队撤下来?
陈赓震怒了,立刻答道:“这样的仗再不打,就无仗可打了。”
这是陈赓入越以来少见的激动时刻,略一停顿,他又说:“如果这样的仗不打,我就卷起铺盖走了!”
陈赓对武元甲说,在此关键时刻,司令部动摇,会葬送战役胜利的大好时机!他放下电话,立即给胡志明手书一封短信,希望整顿干部思想,建议胡志明本人鼓励前方将士继续坚持战斗。短信立刻派人送出。陈赓还口述电文,将当前战场局势向中共中央军委作了报告。
胡志明的复信很快就派人送来了,他对陈赓说:“你的意见很使我们感动,已令他们照办。”
谷社山的枪声重新响成一片。
在北京,毛泽东也在注视着越北群山中滚滚升腾的硝烟。收到了陈赓的电报后,毛泽东以中共中央军委名义电示陈赓,同意他的意见。
读到毛泽东的电报,陈赓完全放下心来。胡志明得悉后当即向前线将士发出电报:“现在形势非常有利于我,因此,战士们务必全歼敌人,取得全胜!”
胡志明的电令传达到了营级战斗单位,连中国毛泽东主席发来电报,支持在谷社山歼敌的事也传达了。越军士气大振,勇猛地朝法军阵地冲杀过去。当天下午,战局彻底改观,法军节节败退,勒巴日残部退缩到狭小的山地里。10月7日下午,勒巴日放弃抵抗,带领参谋部投降。当日17时,477高地上的法军被歼灭,萨克东和他的参谋人员被俘。其实,这两股法军的主力靠得最拢时,相距只有一公里多,但最终没有逃脱覆灭的命运。
此役法军损兵5000多人,越军大获全胜。
毛泽东于10月10日驰电陈赓:“越军大胜极慰。”
卡邦杰则以一连串撤退令装点了边界战役的尾声。越南和中国广西、云南的交通线也全线畅通了。边界战役的预定目标是歼敌5个营,攻占高平。结果歼敌9个营,消灭敌军8000人(一说6000余人),克复5个市,13个县、镇。是役法军损失了13门榴弹炮,940挺机关枪,各种运输车450辆,步枪8000余支。边界战役使越北根据地得以巩固和扩大。战果远远超出预想。
即便是久经风雨、阅历丰富的胡志明,也为边界战役的巨大成功欣喜不已。10月14日,胡志明致电毛泽东和中共中央领导人表示感谢。在越南人民军前指举行的营以上干部总结会议上,胡志明评价说:“边界战役是越南抗战史上一次最大的胜利,是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胜利。”
边界战役大胜,陈赓心中有几多欣慰、一分忧虑。欣慰的是通过边界战役大胜,越军干部和中国顾问的关系整个地改善了、融洽了。那种认为中国顾问土,打不过啃洋面包的法国人的看法被扫除了。他忧虑的是电台连日抄收的新闻表明,朝鲜战局发生激变。11月1日,在征得中共中央的同意后,陈赓起程回国。
越軍慢慢掌握战场主动权
边界战役失败的消息传到法国本土,引起法国议会轩然大波,法兰西第四共和国的第一任总统奥里奥尔和总理普利文为此坐卧不安。二人一致决定由陆军上将戴·拉德·塔西尼接替卡邦杰任印度支那远征军司令。
1950年12月起,越军实施了红河中游战役、东北战役、宁平战役。在宁平战役中,越军击毙了塔西尾的儿子贝克纳。
这三次战役,越军都是离开自己的根据地长途奔袭,这使得原本就薄弱的炮兵力量愈显不足,而法军则充分发挥了自己在装备上的长处,但双方都消耗巨大,很难说究竟谁占了上风。但这三次战役让新成长起来的越军在战前计划、战场指挥、后勤补给等方面积累了很多有效的经验,大大提升了作战能力。
宁平战役后,印度支那的季风豪雨铺天盖地而来,越法双方都收住了各自的军队。直到1951年9月底,越法双方主力都按兵不动,各自秣马厉兵,等待下一个旱季的到来。
雨季里,越军组建了更多的正规军。1951年初,中国军事顾问团协助越南总军委起草了《建设主力部队方案》,编制了装备计划。在越军已编成第308、第312、第304师的基础上,1951年5月,由中国提供武器装备,越军组建了第320师和第316师两个步兵师。同时,越军组建了拥有两个榴弹炮团、一个山炮团和一个工兵团的第351工炮师。至此,在短短的一年里,胡志明的领导下已经有了五个步兵师和一个炮兵师的正规军。这六个师,以及于1951年底在越南中部战场组建的第325师,构成了越南抗法战争中决定战局的基本军事力量。
越军积极备战,塔西尼也没有闲着。
中国军事顾问在协助越盟作战,对这个情报塔西尼早就坚信不疑。但是,直到他最后离开越南,手下的情报部门也未能提供关于中国顾问的确切情报。
1951年9月中旬,为争取更多的美国军援,因失去儿子而臂缠黑纱的塔西尼访问美国。他于14日到达华盛顿的当天就先后会见了美国总统杜鲁门和国务卿艾奇逊。
从塔西尼访美当月到1952年2月的半年中,印度支那法军从美国总共收到了13万吨武器装备,其中包括5300万发子弹和炮弹、650辆装甲车、200架直升机、1.4万挺(门)自动武器。
1951年9月25日,塔西尼结束访美回到法国,在巴黎稍作停顿,即于10月19日返回西贡。制订作战计划时,塔西尼决定进占河内以西偏南的和平。
越法两军主力于1951年11月10日开始作战。法军指挥官惊奇地发现,越军的战术发生了重大变化。越军不再像过去那样对被围困之敌死死进攻,而是更着意于自己战术意图的实现,和过去相比,他们在战场上进退自如得多了。
在严酷的战斗中,越法双方都付出了颇为重大的伤亡,法军依靠优势的装备才抵挡住了越军的三面进攻。然而,和平战役一开始,法军方面就出现了不祥之兆——塔西尼患了癌症,病情恶化。11月20日,塔西尼向副司令沙朗移交了指挥权,飞回巴黎就医。
在和平战役期间,罗贵波向刘少奇、聂荣臻等人汇报越南战局。鉴于韦国清已返回国内治病的情况,中共中央决定将在越南的两个顾问团合并。至此,在越南战场上的中国政治、军事两大顾问团在和平战役中合二为一,统一协调对越南的援助。
和平战役发展至1951年底,战局开始向不利于法军的方向发展。
1952年2月23日,越军收复和平,历时三个月的和平战役结束。越军宣布取得了歼敌2.2万人(其中在敌后歼敌1.5万人)的战果,其在和平的根据地得到了巩固,还在很大程度上恢复了在红河三角洲腹地的游击区。但越军也付出了重大牺牲,伤亡9213人。和平战役后,越军慢慢掌握了战场主动权。
解放军边境剿匪,解除越军后顾之忧
分析红河三角洲平原作战的得失,中国军事顾问团日益明确地认为,越西北是关系抗法战争全局的战略要地。越西北与中国云南接壤,解放那里,就打开了又一条边界大道,便于中国的援助。
和平战役的进程和结果使越中双方对于未来战略方向的意见趋于一致。罗贵波于1952年4月14日向中共中央军委报告了中国军事顾问团提出的《越南西北部作战方案》。
中共中央军委接到罗贵波的报告后很快复电,同意罗贵波上报的西北战役方案,并且明确了在越南的两个顾问团的统一领导问题:“韦国清由于健康一直不好,不能回越南工作,军事顾问团即由你来兼任团长,梅嘉生任第一副团长,邓逸凡任第二副团长。前方实际工作即在你的指导之下,由梅、邓二人负责处理。”
与此同时,中国军事顾问帮助越军建立了正规的后勤供应和服务体系。
在越南南方,以黎笋为书记的越南南方局率领军民展开了活跃的游击战,渐渐在越南中部蜂腰地带以南和越南最南端的金瓯地区,开辟出越来越大的游击区,有力地牵制了法军。
法军对西北地区的担忧显而易见。为了牵制越军主力向莱州方向进击,法军指挥部加紧了对盘踞在中国云南对面越南边境群山中的土匪、中国国民党残军,以及当地越南少数民族“独立”武装的支援和装备。到1952年春天,在越南西北边境地区,以刀家栋、周光录、杨道尧等人为首的数股土匪武装已有数千人之众,形成了气候。
1952年5月,越南花龙地区的土匪发动武装暴动,当地越盟政府带领部分民众,由越军第148独立团一部掩护,退入中国云南省河口的桥头、老卡一带,粮弹将绝。法军这一招形成了对越军西北后侧的威胁。
这股背景复杂的敌对武装不除,即将开始的西北战役就有后顾之忧。在越南劳动党(1951年2月,印度支那共产党更名为越南劳动党)中央请求下,中共中央军委命令云南边防部队出境,与越军合作,以迅猛之势将这股敌人剿灭。
军事行动首先在云南东部边界对面展开。5月下旬,解放軍第37师的一个团从广南县出发进入越南,在越军一个营配合下,追剿匪徒杨道尧、曹世凯。解放军在一个月中战斗十余次,歼灭匪徒340人,生擒杨道尧、曹世凯。在河口当面,解放军第113团在5月中旬即进入越南黄树皮地区剿匪。随后,云南军区又组织8个营的兵力,从6月初开始,经过三个月作战,全歼国民党残军“滇南剿共救国军”指挥官陆正荣以下2221人。战斗中,解放军也付出了代价,因伤病和死亡减员1023人。
进入8月,西北战役的准备已到最后阶段,中国后勤顾问们从国内调运来大量的武器装备。
中国顾问团看穿并破解法军“洛林计划”
1952年10月中旬,越军发动了西北战役,从安沛出发,越过红河向西部进军,到达了黑水河东岸。法军总司令沙朗急忙调遣4个营的空降兵前往黑水河西岸驻守,并且整顿残余部队。
沙朗认为,黑水河西岸地形狭窄,不利于大规模布兵;主力部队驻扎于红河三角洲,距离此处相对较远,又被越军的敌后骚扰困住步伐,难以迅速调集更多兵力前往驻防。此时仅有的万余法军,难以守住长达300公里的防线,而沙朗也确实地了解到了这一点。
为了解开黑水河西岸所面临的危局,沙朗制定“洛林计划”,试图通过攻打越军后方根据地安沛来吸引越军主力回援或切断其补给线。然而,当驻扎于红河三角洲的法军主力跨越“塔西尼防线”后才发现,自越池北上的交通干道已遭到越军的严重破坏,难以前行。从10月29日“洛林计划”发动至11月7日,法军才行至富寿地区,11月13日才到宣光。
对于法军来说,红河三角洲是根本所在。或许在经历之前的失败以后,法军不得不采取谨慎的态度。缓慢行军可以尽可能给予越军更大的压力,如果越军乘虚袭击红河三角洲,也可以更迅速地回援。而这与越军破坏交通干线也有着相当大的关系。
原本的计划中,法军打算伪装进攻太原,而直攻安沛;然而在实际过程中,法军却在宣光处骤然兵分两路。但由于中国军事顾问团已经发现了法军的意图,并且判断此时法军很难攻下太原与安沛,于是仅仅抽调了部分军队前往阻截法军。或许猜到了沙朗的忧虑,此时越军还传出了将乘虚向红河三角洲发动攻势的消息。
兵分两路以后,法军在距离宣光不远处与越军第316师第176团发生了遭遇战。这让沙朗有些害怕,匆忙命令在宣光附近的法军撤回红河三角洲。
法军撤退的道路更是艰难重重。除了316师第176团以外,第246团以及308师第36团也参与对这支部队的追击与埋伏之中。越军采取“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策略,一路游击,直到法军撤回“塔西尼防线”以后才收手。
此时越军的主力部队在哪里呢?除了3个团回援安沛以外,308团、312团与316团依然继续西进。他们的目标是泰族聚居的越南西北地区以及老挝的北部地区。
事实上,泰族与京族之间关系并不融洽,相对于越共、越盟来说,他们更倾向于法国。包括土族、黎族也同样如此。西北山地能供法军机动部队前行的仅有一部分公路,他们只能依赖空降兵协调当地泰族等来进行作战,这为越军的前进增加了许多困难。
11月18日至11月22日,越军至少占领了法军7个据点及城市,法军在黑水河西岸的防线迅速崩溃,包括边境的奠边府也落入越军掌控中。直到当月22日,通向老挝的第41号公路也被越军所切断。沿线大量法军溃兵撤至那产聚集。
那产是越南西北少有的适合建设机场的地方。当黑水河西岸防线大面积失守时,沙朗立即着手向那产投放兵力。仅有15平方公里的那产盆地,容纳了一支近8000人的队伍。为了保护机场,法军还占据了那产盆地周围的环形山头形成外围防线,而在内层则以工事、重武器形成第二道防线。
越军并不清楚那产的具体情况。11月23日,越军发动了第一次对那产盆地的攻势,但仅仅投入了第308师的一个营进行试探,并没有取得任何战果。而法军的物资与兵力却通过空中力量不断运输过来,防御工事的修筑也仍在继续,攻占那产变得越来越困难。
11月30日,越军发动第二轮攻势,越军将第308师、312师与316师都投入到了战斗之中。然而由于未能占领高地,越军又缺乏重炮兵与高射炮兵,在那产战役中不免处于劣势。
战斗持续到12月2日,以越军未能成功攻坚而告止。由于敌人大量重武器装备已经布置完毕,越军遭受了猛烈的火力攻击,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回东南的安州重整旗鼓。
至此,西北战役基本结束,越军歼敌约1.4万人,夺取了西北地区的2.8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连接了与中国云南的通路,而且为最后的战略决战创造了极其有利的条件。
奠边府决战的胜利,为和谈成功打下基础
在战场的另一方,已经走向下坡路的法国侵略军并不甘心接受失败。尽管国内财政拮据、反战民情不断升温,法国政府仍决意继续以军事手段来解决印支问题。1953年5月,法国新任印度支那远征军总指挥纳瓦尔上台,立即部署新的军事计划,希望扭转在印支战场上日益被动的局面,并争取在三年内反败为胜。
作为法国的后援,美国一直将印支半岛看作是远东防苏反共战线上的重要一环,在朝鲜停战后更加紧了干涉步伐。据统计,从1951年到1954年7月,美国政府对法计划军援数额高达20多亿美元。不过,如此高昂的赌注也无法挽回法军最终失败的命运。
中共中央一直密切关注着越法战局形势的变化,在认真分析了法军的新动向之后,向越方提出了先夺取越西北和上寮、再逐步向南推进的战略方针。1953年11月,越共中央批准了中国军事顾问团拟制的冬季作战计划。
正当人民军向越西北进军,准备攻打莱州之时,纳瓦尔迅速派出6个营的空降部队,占领了莱州以南的战略要地奠边府,并陆续增派兵力,修机场,建工事,构筑从奠边府到上寮的南乌江防线,企图重占越西北。
12月,越共中央政治局讨论通过奠边府作战方案,决定成立奠边府前线党委和指挥部,由武元甲任总前委书记和总指挥,韦国清为前线总顾问。胡志明指示:“全军、全民、全党务必集中全力打好这次战役。”
解放莱州后,越军开始对奠边府实施包圍。而法军也迅速将该地区的兵力增至16个营,并划为南、北和中心3个分区,建成了由49个大小据点构成的8个据点群和2个野战机场,奠边府被宣称是东南亚的“凡尔登”(法国著名要塞),是“不能攻克的堡垒”。
虽然印支前线剑拔弩张,但法国国内要求停战和谈的呼声持续高涨,世界舆论也更多倾向于缓和国际局势。1954年2月,美、英、法、苏四国外长一致声明同意两个月后召开日内瓦会议,讨论在印度支那实现停战的问题。关于和谈与战争的关系,毛泽东曾致电胡志明指出:“朝鲜停战的经验证明,只有我们力量强大,在战场上给敌人的打击愈多愈痛的时候,和谈才有可能获得成功。所以应当边打边谈,谈谈打打,两者不可偏废。绝不可因为和谈而稍为放松自己在军事上打击敌人的努力。”
奠边府战役是越南人民军前所未遇的一场大规模攻坚战,也是必须要打赢的一场决定性战役。中国方面全力以赴展开了支援,一面由中国军事顾问团在前方积极进行政治思想工作,帮助越方打消顾虑、坚定敢打必胜的信心,并自始至终直接参与制订和组织实施了战役计划;一面组织后勤,向越方提供了战役所需的全部武器装备和弹药。
为确保越南人民军的攻坚力量,毛泽东还专门指示彭德怀:“越南必须增建四个炮兵团,两个工兵团,限期六个月内组成装备并训练成功”“炮如不足,应从中国现有炮兵中抽调,让我们的一部分炮兵暂时变为徒手,以待将来补充”。
经过精心谋划和准备,越军于1954年3月开始对被严密包围的奠边府展开攻击,逐点分割占领,稳扎稳打,步步紧缩,到4月下旬已扫清了奠边府外围的据点,将法军逼至不足2平方公里的狭小地域内。
4月26日,日内瓦会议召开。5月1日,越军发起总攻。在中国装备、训练的越军37毫米高炮4个营、75毫米无后坐力炮和火箭炮各1个营相继赶回越南参战,发挥了巨大威力。中共中央军委指示顾问团:“为了全歼守敌,取得战役的全部胜利,应很好组织发扬炮火,不要吝惜炮弹的消耗。我们将供给、运送足够的炮弹。”
5月7日,法军投降,奠边府战役胜利结束,越军歼敌1.6万人。
军事上遭到沉重打击的法国殖民主义者已无力再进行外交上的交锋。7月,法国在日内瓦会议最后宣言上签字,承认越南、老挝、柬埔寨三国的独立、主权、统一和领土完整。停战实现后,法军撤出越南和整个印度支那,北纬17度线以北的越南北方全部解放。经过长达八年的艰苦卓绝、英勇顽强的斗争,越南党和人民最终赢得了抗法民族解放战争的历史性胜利。
谈起这段烽火岁月,曾任越南驻华代表和大使的黄文欢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自1950年至1954年的抗法时期,中国是向越南提供军事援助的唯一国家。越南军队的全部武器、弹药和军需用品,都是由中国按照常年的储备量和越南各个战役的需求直接供给。”这些援越武器装备和军需物资,有的是从中国人民志愿军和国内部队装备中抽调的,有的是从苏联进口的,有的是用有限的外汇从国际市场上购买的,一般在军费内开销,由解放军总后勤部记账,但只记数量并不折算价格。
据中国军方的不完全统计,在援越抗法战争期间,共援助越南人民军枪支15.5万余支(挺)、枪弹5785万发、炮3692门、炮弹108万多发、手榴弹84万多枚、汽车1231辆、军服140万多套、粮食和副食品1.4万多吨、油料2.6万余吨、以及大量的医药和其他军用物资;至1954年底,共装备越军主力部队5个步兵师、1个工炮师(1个工兵团、3个炮兵团)和1个高炮团、1个警卫团,为越军发起较大规模的战役提供了充足的后勤保障。
事实上,中国对越南的援助远不止于军事援助。在派遣军事顾问团的同时,中方应越南的要求,根据越南党、政和财经工作的需要,又派出了政治顾问团,由罗贵波任总顾问和顾问团团长。中国在越顾问人数多时达100多人,下设办公室、财经组、公安组、文教组、土改组、统战组、整党组等。中国顾问们大部分直接驻在越方相应单位开展工作,包括协助越方调整机构,统一财政,整顿税收,研究制定征粮法、税收法和财务等方面的规章制度,制定年度收支预算,积极组织生产、增收减支;有重点有步骤地建立各级银行的组织机构,制定货币发行计划和信贷工作的章程办法;制定管理物价、平稳物价和物价为生产服务的具体措施和年度贸易经营计划,建立国家贸易机构,并有重点地建立地方贸易机构。工作中,顾问们为越方初步培养了一支财经干部和管理干部队伍。
结果证明,政治顾问团与军事顾问团工作的有效配合,成为援越抗法取得胜利的重要保障之一。
除无偿提供军用物资援助外,中国还向越南无偿提供包括粮食、食盐、布匹、药品、汽油、通讯器材、交通工具、生产器具、各种食品等民用物资的援助。在交通方面,由于滇越铁路暂时无法修复,为保证援越物资的运输,中方首先抢修了中国境内从广西、云南到中越边界的公路,随后经与越方商议,派出由公路交通部门的10名专家组成的综合顾问团,指导越方在越南境内修筑公路分别联通广西和云南,所需工程物資,全部由中方照数供给。
中国外交部解密档案显示,根据财政部不完全统计,从1950年到1954年,中国共无偿给予越南价值17.573亿元人民币的物资援助(包括1954年战后和平恢复初期帮助越南建设支出的部分)。
1989年奠边府大捷35周年之际,武元甲接受越南《人民军报》记者采访时坦言:“我们从来没有忘记在奠边府战役和整个抗战中来自中国巨大而有效的援助,中国曾在物质上和经验方面尽心尽力援助了越南。”★
(责编/黄梦怡 责校/陈小婷 来源/《越南密战:1950-1954中国援越战争纪实》,钱江著,天地出版社2019年10月第1版;《新中国援越抗法纪事》,张勉励/文,人民网2013年7月31日;《援越抗法和1954年日内瓦会议》,李家忠/文,《百年潮》2014年第3期;《一段尘封70多年的援越抗法历史》,章世森/文,《党史博览》2019年第9期;《新中国成立初期援越抗法决策原因分析》,李桂峰/文,《福建党史月刊》2009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