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景对牡蛎的应用及配伍研究

陈 欣 林 江 闫强强 莫静华 骆 飞

广西中医药大学，广西 南宁 530000

牡蛎，在《神农本草经》[1]中为上品药，首载其：“味咸、平。主伤寒寒热，温疟洒洒，惊恚怒气，除拘缓鼠瘘，女子带下赤白。久服，强骨节，杀邪气，延年。”张仲景在《伤寒论》[2]和《金匮要略》[3]中用牡蛎方剂共12首方，其中《伤寒论》5首方，《金匮要略》7首方，本文从以上记载牡蛎的应用及配伍切入，发现仲景用药多遵循《神农本草经》，其牡蛎方剂治疗疾病的思路，具有独特的配伍特点，其配伍具有合理性、有效性、严谨性[4]。

1 牡蛎的功效主治

1.1 散寒除热 牡蛎，味咸，性微寒，在《伤寒论》[2]96条：“小柴胡汤加减，若胁下痞硬，去大枣，加牡蛎四两。”此条论述该方具有解少阳表邪、除微热之功效，而且仲景用于治疗邪入少阳，枢机不利之少阳病，少阳病之往来寒热、恶寒发热之时出现胁下硬结，用牡蛎除热的同时，缓解胁下不适症状，从而脾胃和，肝胆疏，三焦畅[5]。147条：“伤寒五、六日，已发汗而复下之，胸胁满微结，小便不利，渴而不呕，但头汗出，往来寒热，心烦者，此为未解也，柴胡桂枝干姜汤主之。”此条论述仲景用牡蛎治疗少阳病水饮内结于胸中之证，意在发挥牡蛎化痰开郁结的功效。由此可见牡蛎具有通利枢机、除少阳郁结之功，牡蛎散寒除热在于调和阴阳，使寒热除，邪气散，枢机利，水饮消。张锡纯[6]认为“牡蛎,能敛正气而不敛邪气。”所以牡蛎散寒除热治疗少阳病时，坚固正气，不敛邪气。

1.2 镇静安神 牡蛎，入肝胆经。《本经疏证》[7]曰: “惊者气之散而不收,恚者气之愤而难达……以牡蛎迎而纳之,消而息之。”《医学衷中参西录》[6]曰：“此质类金石，有镇静安神之功，肝得其养而恚怒自息矣。”从以上可以看出牡蛎镇静安神功效在于平肝潜阳，调养肝气，治疗惊悸、烦躁、惊狂等症状。《伤寒论》107条：“伤寒八九日，下之，胸满烦惊……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主之。”此条论述仲景治疗少阳胆火内郁、扰乱肝魂的证治，此方功效为清少阳胆火、镇静安神，可用于治疗失眠、心悸、谵语等症。112条：“伤寒脉浮，医以火迫劫之……卧起不安者，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主之。”此条论述仲景治疗心阳虚、烦躁重症，该方功效为温补心阳、豁痰开窍、重镇安神，用于治疗心悸、烦躁、发狂等证。118条：“火逆下之，因烧针烦躁者，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主之。”此条论述仲景治疗心阳虚所致的烦躁，该方功效为温补心阳、重镇安神。由以上条文可知仲景用牡蛎镇静安神一是取其能平抑肝阳、清肝胆之火，治疗肝胆火扰乱心神，胆气不宁，肝魂不安所致的心烦、惊惕、谵语等症状；二是取牡蛎重镇敛阴，治疗心阳虚，心神不能固守，出现心神烦躁、惊狂等症状。所以治用和解清热、重镇安神的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温通心阳、豁痰开窍的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及温复心阳、重镇安神的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8]。

1.3 滋阴潜阳 《本经疏证》[7]载：“牡蛎之用，在阳不归阴而化气也。”又说：“牡蛎为下(下焦)之囊签，吸已化之阳，使下归而化阴，济上之亢，通下之道”。故牡蛎功效为潜阳敛阴，从阳引阴，水火相济，通下。《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第五：“侯氏黑散(菊花、白术、细辛、茯苓、牡蛎等)：治大风，四肢烦重，心中恶寒不足者。”本方因中风，又感风寒所致的眩晕等症，治疗应当养血祛风化痰、平肝潜阳。仲景在此方中用牡蛎，意取其能平抑肝阳、下达肾水、收敛上浮之阳气之功效，而牡蛎与此方其它药物配伍使得四肢繁重、恶寒症状好转[9]。风引汤(大黄、干姜、龙骨、牡蛎、桂枝、滑石、寒水石等)：“除热瘫痪。”本方因感受风邪、阳盛内热、恼怒不休所致的惊风、癫痫等症，治疗应当清热、息风、镇惊，方中牡蛎配龙骨以重镇安神、平抑肝阳、补肝肾。百合狐惑阴阳毒病脉证治第三：“百合病渴不差者，瓜蒌牡蛎散主之。”百合病是由阴虚内热引起的口渴、神志不安等症状，当用瓜蒌牡蛎散生津止渴，方中牡蛎配瓜蒌以生津、清虚热。从以上方中可看出仲景用侯氏黑散清肝化痰、养血祛风，牡蛎在其发挥清肝潜阳的功效。用风引汤清热息风、镇惊安神，牡蛎配伍龙骨在其发挥敛阴潜阳的功效。由于百合病出现口渴者，用瓜蒌牡蛎散生津止渴。而牡蛎味咸，善走下，性寒能除热，百合病由阴虚内热引起，方用牡蛎滋阴潜阳，引热下行，使热不上炎，热不灼津，热降津液生，病自愈，牡蛎在其发挥引阳入阴之功效。

1.4 软坚散结 牡蛎味咸，咸能软坚，除痞块，《本草纲目》[10]记载牡蛎有“化痰软坚”的效能。仲景用小柴胡汤加减治疗少阳病胁下痞块，水饮内停所致的胸胁硬满。因有胁下硬痞，加牡蛎以软坚散结，因有津液不足，加栝楼根止渴[11]。《金匮要略》疟病脉证并治第四，附《外台秘要》方：“牡蛎汤，治牡疟。”本方为蜀漆散去龙骨、云母，加牡蛎、麻黄、甘草组成，具有除疟的功效。此方中牡蛎发挥其软坚散结功效、消除痞块。牡蛎与蜀漆配伍，增强祛痰截疟之功效。

1.5 收敛固涩 牡蛎性涩，仲景用牡蛎收敛固涩之功效主治自汗盗汗、遗精滑精、崩漏等病症。《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第六：“夫失精家……男子失精，女子梦交，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主之。”该病主要是阴阳失调、阴阳两虚所致的遗精、滑精、梦交，用龙骨、牡蛎相配伍不仅取其重镇潜阳、安神定志之功，更重要发挥二者敛阴涩精之效，使阴阳调和，肝肾之气充足，失精、梦交等症状得以好转。

1.6 泄水渗湿 古代医家对于牡蛎泄水渗湿的功效记载较多，如《本草便读》[12]中记载牡蛎“益阴补水，除湿浊”。成无己[13]言“牡蛎之咸，以消胸膈之满，以泄水气。又云壮水之主，以制阳光，则渴饮不思。故牡蛎又能止渴也。”《医宗金鉴》[14]载：牡蛎“破水之坚”。从以上记载可以看出，牡蛎虽然与水有关，但是没有明确说明牡蛎有泄水渗湿的作用，其这一功效有待临床验证，值得进一步探讨。张仲景用牡蛎泽泻散主治：“大病差后，从腰以下有水气者。”该病主要是由于湿热壅滞，水蓄膀胱、所致的水肿。牡蛎在其方中与海藻、瓜蒌不仅发挥软坚消痞的作用，更有祛痰利水的作用。在《金匮要略》妇人妊娠病脉证并治第二十：“妊娠养胎，白术散主之。”药用白术、川芎、牡蛎、蜀椒，本方是由于脾虚寒湿所致的胎动不安证，治需健脾除湿、养胎安胎。牡蛎在其方中一是与白术配伍发挥燥湿利水的作用，二是牡蛎入肝经，可以减轻肝气结于胎中，从而起到养胎气的作用。

2 牡蛎药对配伍

2.1 牡蛎配伍龙骨 《神农本草经》记载龙骨为上品药，性平，味甘，入心、肝、肾经，功效为镇静安神、平肝潜阳、收敛固涩[15]266。《本草求真》[16]言:龙骨“功与牡蛎相同，但牡蛎咸涩入肾，有软坚化痰清热之功，此属甘涩入肝，有收敛止脱镇惊安魂之妙”。张仲景用牡蛎方共12首，其中6首方中牡蛎与龙骨配伍。分别为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风引汤、桂枝加龙骨牡蛎汤、白术散；牡蛎属贝壳类，质重咸寒，龙骨质地重实，二者相配，可使重镇安神、平肝息风、收敛固涩功效增强，可以治疗失眠、惊悸、眩晕、盗汗等疾病。另外牡蛎配伍龙骨与白术并用可以固护胎气，如白术散。

2.2 牡蛎配伍柴胡 柴胡性平，味苦，入肝、胆经，功效为疏散退热、疏肝解郁、升举阳气[15]81。张仲景用牡蛎方12首中，牡蛎与柴胡配伍共有3首方。牡蛎咸寒、质地沉重，易走下行，柴胡味辛，其性升散，易升举阳气，解少阳表邪，二者相配，一升一降，相互制约，相互促进，共治少阳证、神志不安证等。仲景代表方如小柴胡汤、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柴胡桂枝干姜汤。

2.3 牡蛎配伍桂枝 桂枝性温，味辛、甘，入肺、心、肝、肾经，功效为发汗解表、温经脉、助阳气[15]69。张仲景用牡蛎方共12首，其中牡蛎与桂枝配伍共有7首方，由此可见占比较大。桂枝辛温、牡蛎咸寒，一温一寒，一散一敛，二者相配出现在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柴胡桂枝干姜汤、桂枝加龙骨牡蛎汤、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风引汤、侯氏黑散、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中。桂枝可以温通阳气，与牡蛎配伍治疗心阳虚衰所致的烦躁不安、心神不宁等症，如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桂枝易助阳气，归肾经，牡蛎也归肾经，具有收敛固涩之功效，二者配伍可以治疗心肾虚寒证、失精证等。如桂枝加龙骨牡蛎汤、柴胡加龙骨牡蛎汤、风引汤。

2.4 牡蛎配伍瓜蒌根 瓜蒌根性寒，味甘、微苦，入肺、胃、大肠经，功效为清热涤痰、宽胸散结、润燥滑肠[15]245。张仲景用牡蛎方共12首，其中牡蛎与瓜蒌根配伍共有3首方，瓜蒌根甘寒质润，牡蛎咸寒质重，对于津液已失、阴液不足、湿热水气等病证，牡蛎与瓜蒌根配伍可发挥其清热润燥化痰、软坚散结之效。体现在仲景方瓜蒌牡蛎散、柴胡桂枝干姜汤及牡蛎泽泻散中。

2.5 牡蛎配伍蜀漆 蜀漆性平，味辛，有毒，功效为截疟[15]。张仲景用牡蛎方共12首，其中牡蛎与蜀漆配伍共有2首方，二药配伍可增强潜阳补阴、软坚散结、安神、化痰的功效。代表方为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牡蛎泽泻散。

2.6 牡蛎配伍泽泻 泽泻性寒，味甘，入肾、膀胱经，功效为利水渗湿、泄热[15]161。张仲景用牡蛎方共12首，其中牡蛎与蜀漆配伍共有1首方。泽泻性寒，通利之品，利水作用较强，可渗湿下行，泄下焦之火，牡蛎咸寒，归肾经，走下焦，下行水道，二药相配伍可发挥清热利湿、利水消肿功效，治疗水肿、小便不利等病证，如仲景方牡蛎泽泻散。

2.7 牡蛎配伍白芍、石决明、龟甲 白芍功效为养血敛阴、抑肝阳。石决明性寒，味咸，入肝经，功效为平肝潜阳、清肝明目。龟甲功效为滋阴潜阳、益肾健骨[15]316，270，325。牡蛎潜阳、固涩与白芍配伍，一养血敛阴，一收敛固涩，一敛一固，可增强潜阳敛阴之功，如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牡蛎与石决明药性寒凉、入肝经，对于肝肾阴虚所致的肝阳上亢，二药相配可平肝潜阳，治疗眩晕、耳鸣等。牡蛎与龟甲都归肾经，二者相配伍可增强滋阴潜阳、补肾健骨的功效。有此可见，牡蛎与三药配伍都可以使滋阴潜阳的功效得以发挥。

3 小结

通过对张仲景用含有牡蛎经典方及牡蛎药对配伍的探讨，发现张仲景依据药物的四气、五味、归经以及升降浮沉，加上谨慎的用药剂量及用药原则，在长期临床实践的基础上，准确的辨证论治、临证选方，使配伍之后方中药效增倍，不良反应减少，临床疗效增加。张仲景12首牡蛎方，把牡蛎重镇安神、潜阳补阴、软坚散结、收敛固涩等功效发挥到了最佳，使牡蛎在方剂配伍有规律可循性，而张仲景辨证论治的精神、选方用药的严谨性、系统性，值得当今医者学习和进一步研究。